“都看清了吗?”
“看清了,黄泥岭这个军堡就几十江西绿营兵!”
曾阿大把自己一个排的猎兵都收拢了起来之后,他又得到了新的命令。
拔掉黄泥岭上的绿营军堡!
各猎兵排都得到了类似的命令。
这是因为随着明军加强了兵力。
清军斥候渐渐的就被挤除了大庾岭周围的山林。
现在对于明军来说,只要把大小梅岭到南安府清军大营之间的堡垒拔除。
先锋军就可以通过大小梅关,攻打南安府城了。
十月十二日。
曾阿大就带着麾下的兵将埋伏在了黄泥岭下。
当天晚上。
一场暴雨就呼啦啦的落了下来。
笼罩了南岭山脉的群山和密林。
天地之间好像是被一层雨幕包裹。
混沌沌的,什么也看不清。
而此时守在黄泥岭上的绿营兵官们都憋着一股气。
昨天一股八旗大爷兵上了他们的军堡。
让这些平日里基本没什么事情的绿营兵们好一顿伺候。
又是烧热水,又是抓了几只野鸡给八旗大爷们打了牙祭。
等八旗大爷们都睡着了。
又要有人轮流去堡头上放哨。
黄泥岭的军堡其实就是一道矮墙。
矮墙后面是一件件黄泥瓦房。
现在瓦房被八旗大爷们住了。
军堡里面的五十多个江西绿营兵就被赶了出来。
在矮墙后面搭了几个大窝棚。
这更加让这些绿营兵们怨声载道。
去上岗放哨什么的自然也不怎么用心,戒备很是松散。
“排长,山上有四个哨,两个在明,两个在暗,在围墙上还有个木头瞭望塔,上面倒是没有人....”
曾阿大闻言点了点头。
心中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这段时间总是和索伦兵交手,让全军上下的猎兵们都神经紧绷。
突然间对手换成是松松垮垮的绿营兵。
还真的有些不太适应了.....
“派一队人马去解决掉哨探,其他人运动到山南,等枪声一响就发动突袭。今晚下雨,把枪里面的子弹射出去就突进去刺刀肉搏!听明白了没?”
下雨的环境下装填,很容易就把纸壳弹弄湿了,激发率大大降低。
所以干脆把提前装填的一颗子弹发射出去之后就冲进去肉搏还干脆一些。
曾阿大是从兰芳开始就成为了猎兵的老兵了。
他麾下的这个排老兵的比例很高。
士气也相当高昂。
用不着带兵的军官督促。
士兵们就迅速移动起来。
曾阿大自己带着十名士兵在夜色和雨幕的掩护下爬到了位于半山腰的军堡围抢之下。
几个披着黑色蓑衣的绿营兵就站在围墙的门口扛着长矛来回走动,身后就是军堡的大门。
几人嘴里骂骂咧咧的。
在这样的鬼天气下派遣出来守夜岗。
这几个八旗大爷自然没让这些绿营兵嘴里有什么好话。
“他妈的,这群八旗大爷兵一来,我们连房子都没得住了...”
“别骂了,以后怕是连这口饭都没得吃了。”
“怎么?”
“你还没听说啊,这一战打完了,咱们这些绿营兵就要被朝廷撤了。”
说话的是一名上了年纪的绿营兵。
现在脸上也是一脸愤懑。
“他妈的都裁撤了才好!就让他们满人八旗去刚和明军打,打光了这大清朝廷也就散伙拉倒。”一名年轻一点的绿营兵说道。
老绿营兵连连摇头:“能不能活到这赣州打完还不好说呢,广东输的这么惨,十万大军,一下就让人家打溃了....”
“现在八旗倒是派了出来,不过都是来当官的,顶在前面送死的还是咱们。”
绿营兵们正在小声议论的时候。
丝毫没有感觉到危险正在靠近。
他们正谈得兴起。
几个黑影突然扑了过来,枪刺扎进了胸膛的同时,还有人用手用力捂住了嘴巴,避免发出任何声音。
看到这一幕的曾阿大立刻提着枪,第一个站了起来,卯足了劲就往军堡里面冲了过去。
跟着他一起的还有四十多名猎兵。
“手榴弹!手榴弹!”
队正门一边跑一边提醒。
很快。
冲到矮墙边上的士卒们奋力朝着军堡内甩出手榴弹。
轰轰轰!!
伴随着猛烈的爆炸声。
军堡内的绿营兵和八旗健锐营、索伦兵都被惊醒。
富锐本来就睡得很警醒。
连铠甲都没脱。
一听到外面的响动。
忙就立刻从床上跳了起来。
“来人!来人!!”
一边喊着,一边提着一把关东大刀就往门前冲。
几名八旗健锐营的八旗兵慌慌张张的迎了上来。
“小公爷,不好了,逆明杀来了!”
“快跑吧!十有八九是冲着您来的!”
“是啊是啊,好汉不吃眼前亏!”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现在他们在料理那些一钱汉,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在几名八旗兵七嘴八舌的议论声中。
富锐拉开窗帘往外看。
“都成什么样子,就几十个逆贼就把你们吓破胆了!”
“给我杀出去,逆贼手里的火枪没用了!”
富锐喊着,就双手握着关东大刀,一脚把门踢开。
和他一起冲出去的还有八名索伦兵。
剩下的几名八旗兵面面相觑。
终于有人一跺脚。
“妈的,都拼了!”
“不要给祖宗丢脸!”
“小公爷有个三长两短,都得死!”
“杀啊!”
.........
枪声、呼喊声、惨叫声。
在这雨夜下交织。
就在此时。
冲出来的富锐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曾阿大瞳孔一缩。
“妈的,这怎么会有索伦兵?!”
“这下糟了!!”
曾阿大根本没有料到。
在这小小的绿营军堡内,居然还有十几名索伦兵的存在!!
“杀贼!给爷杀!!”
富锐挥舞着大刀,大呼酣战。
“逆贼,有胆的过来和爷大战三百回合!”
战你老母啊。
一群穿着棉甲的八旗兵打近战,这无论如何都是吃亏的。
但是现在这帮人的威胁就摆在眼前。
如果被他们冲出来,凭借着身上的棉甲和手里的大刀。
对付没有穿甲,只有一杆插着刺刀的火枪的明军猎兵。
显然是极有优势的。
“卢福海,张保仔,叶三发,罗永怀....你们几个他妈的跟老子来!!”
曾阿大大吼道。
端着刺刀就往前冲。
和他一起的还有他喊到名字的几人。
都是他这个排里面最能打的,还有几名是队正!
“来得好!”
富锐咿咿呀呀的吼着。
摆出个架势。
挥舞着大刀就向前冲。
几名索伦兵和几名八旗健锐营的八旗兵也一起冲了上来。
“来将何人!”
“吾乃满洲巴图鲁,御前侍卫,瓜尔佳.索锐是也!”
索锐高呼着。
他妈的,看戏看多了吧?
瓜尔佳?
好像是个满洲大姓?
不过这家伙看起来很壮,牛高马大的,武艺应该不错。
曾阿大想着的时候,右手已经向腰上摸去。
砰!
砰!
连续两声枪响。
双管的短管火铳喷射出致命的钢珠。
两枪正中瓜尔佳.富锐的胸膛。
弹丸穿透棉甲,打穿了棉甲内衬的铁片。
“这....”
瓜尔佳.富锐往自己的胸膛上看去。
鲜血浸润棉甲,胸前染红了一大片。
颤抖的手指向了曾阿大。
逆贼...
你不讲武德!
前途无量的八旗贵胄,瓜尔佳家的小公爷。
瓜尔佳.富锐眼前一黑。
就听到耳边有人在大喊。
“小公爷,小公爷被打死了!”
“跑!快跑!你们几个断后!”
“走啊。”
“完了完了,这下完了...”
声音越来越低。
直到一切归于黑暗,和平静。
.............
小公爷?
好像打死了一个大人物了。
曾阿大来不及细想。
几个索伦兵就已经扑了上来给那被短铳打中的小公爷断后。
砰砰砰。
卢福海等人也抽出短铳,砰砰砰的枪声响起。
武功再高。
也怕短铳。
要是论冷兵器搏杀。
曾阿大和卢福海这几个身高普遍都不到一米七的南方客家人在面对牛高马大的索伦兵的时候。
是无论如何不是对手的。
别说一对一了。
就算是二对一,怕是也没多大的胜算——尤其是对面还穿着棉甲呢。
但现在可不是东北老林子里面的野人女真拿着关东大扫子穿着厚甲就能左劈右砍一刀一个的时候了。
把这几个索伦兵料理完了。
那小公爷已经被几名八旗兵扛着从后门逃走,消失在了雨夜的黑幕之中。
“可惜了....”
曾阿大嘀咕了一声。
要是能把这几个八旗兵都留下来。
最好能活捉一两个。
说不定大功一件呢...
.........
瓜尔佳.富锐送回到南安府城的时候。
已经是一具硬挺挺的尸体了。
胸前十几个窟窿。
从前胸一路穿透到了后背。
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了。
杨遇春太阳穴噗噗直跳。
他做梦也没想到会遭遇这种事情。
这下可完蛋了....
哪怕他是福康安举荐的人也完蛋了。
信勇公瓜尔佳.富兴的同胞弟弟瓜尔佳.富锐被明军打死了。
虽然说这事和杨遇春没什么关系——是富锐自己冒险出击,才被明军用火枪打死。
但是这事谁能相信啊。
杨遇春是忠勇营的参将。
富锐就死在他的军营之中。
更何况...还是在他的哥哥,信勇公瓜尔佳.富兴据说要来接管忠勇营的情况下....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