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炆样子乖巧,欣喜道:“有这样的好事?”
朱元璋下巴微抬,示意一旁的奏折,朱允炆拿起看了,但见“儿臣樉”三个字,脑子便嗡的一下。
待看完后面的内容,整个人都要傻掉了。
他虽生于深宫,长于妇人之手,却有一个好父亲,一直被当做接班人培养。
否则历史上的朱元璋,也不会绕过秦、晋、燕三王和出身更好的朱允熥,立他为皇太孙。
朱允炆虽不通农事,可一亩地能打多少粮食,西北的税率是多少,江南的税率又是多少,还是有大致概念的。
亩产十石,这是什么神仙物种,还是主粮,实在是逆天啊!
楞了半晌,才发觉朱元璋已放下碗,眯着眼若有所思的望着他,似一个打盹的老虎,微微抬起眼皮看人一般。
朱允炆瞬间冷汗直冒,忙说道:“恭喜皇爷爷,贺喜皇爷爷,此乃天降祥瑞,佑我大明江山,万世不易啊!”
“你,真这么想?”朱元璋微微侧过头,压迫感十足。
朱允炆思绪如电,道:“皇爷爷常说,年轻时但凡有口饱饭吃,也不至于提刀子造反!玉米在关中大丰收,想来是不挑土地的,相信陕北、山西、河北等地,都能种植。纵然产量不如关中,最多减少一二成。若能亩产七八石,不仅北方的百姓能吃饱,还有充足的粮食供应边军。朝廷便不用从江南运粮,只此一项,就能极大减轻朝廷的负担啊!”
朱元璋听罢,微微点头,暗暗叹了口气。
这孩子受他父亲熏陶多年,经过朝中大臣教导,在政务方面确实很出色。
唯一的短板是军事方面,若能叔侄同心,开创一个盛世并不难。
可现在看来,秦王朱樉亦很出色,又是嫡长,实令他难以决断。
想到这些不禁有些烦躁,随口夸了句,“不错,能看到这些,确实长进了,下去吧!”
“是,皇爷爷!”
朱允炆将碗筷收起,轻手轻脚出了大殿,到四下无人处,才长长的出一口气。伸手摸后背衣衫,竟然湿了一小半。
失魂落魄的回了自己的寝宫,却怎么也待不住,一想到秦王府有存粮百万石,便觉大石头压胸口一般,闷的叫人透不过气。
不知不觉来到吕氏的寝宫,后者低头刺绣,见儿子魂不守舍,出声道:“我儿可是遇到了难事?”
朱允炆苦笑一声,“不是,是替皇爷爷高兴!”
吕氏心道:“你这怎么瞧,都不是高兴的样子啊!”
却说道:“哦,不知是什么好事,令我儿“高兴”成这样!”
朱允炆便把奏折里的内容复述一遍,最后道:“母亲大人,您说,似二叔这般的藩王,古往今来可曾有过!”
吕氏放下手中活计,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旋即冷笑:“倒是有個人物,能与他媲美!”
“谁?”
“吴王刘濞啊!”
朱允炆道:“刘濞坐断东南,招募亡命徒,挖铜矿山铸钱,煮东海水为盐,富甲天下。二叔此刻行事,却有刘濞的风范!”
吕氏冷笑,“你二叔行事,还不止于此呢,他哄骗老爷子,弄了两个大将军的名头,十万两银子,只为换一个平安。把蓝玉、傅友德弄到西安,还要朝廷派精明猛将,练兵陕西,吴王刘濞若有这手段,汉家皇帝也做得!”
朱允炆悚然心惊,二叔若做了皇帝,他母子如何自处?
见儿子惶恐,吕氏道:“吾儿放心,你父于朝堂经营十余年,所留班底非常人可想。再者,江南官僚士绅,可不大喜欢北方塞王。”
朱允炆醒悟,“您是说,要我拉拢江南官僚士绅?”
“不是拉拢,是接纳,这些人不满朝政很久了!”
朱允炆苦笑:“我知道,他们不满朝廷低俸,不满江南重税,不满南粮北运,有些人甚至说,北方被胡人统治数百年,早已……”
“吾儿须知,大明一统天下,可不是两宋,只有半壁江山。你可以借他们的势力,却不能被他们左右一切,架空皇权!”
“儿臣知晓,只是皇爷爷现在明显意属二叔……!”
吕氏冷笑:“自古以来,可有离京千里的太子。始皇帝的长子扶苏,一道诏令便逼其自尽了。”
朱允炆茅塞顿开,道:“只是,秦藩实力不凡,若犯上作乱,不好平定啊!”
吕氏又道:“吾儿放心,大一统王朝中,尚不曾有藩王造反成功的先例!你现在要做的,是讨你皇爷爷的欢心,尽可能的获得大义名分!”
朱允炆听罢,信心又足了。一个个现成的例子摆在前面,他只需按古人的方法做便是。
想到这,匆忙告辞,去找黄子澄了。
转过天大朝会,朱元璋命人把杨靖的奏折念出,满朝文武一片哗然。
千年以来,何曾听过亩产十石作物,还是主粮。这要是推广开来,一年得产多少粮食,能收多少粮税啊!
群臣倒不质疑奏折的真实性,怎么说也是陕西三司及西安府官员签字,又有蓝玉、傅友德联名,这事肯定假不了。
于是纷纷拜倒,向朱元璋恭贺祥瑞。
老朱欣喜至极,难得大方,表示秦王会送一批加工好的玉米到京城,可煮一种名为大碴粥的主食。到时在场的官员们,每人赏十石。
众人听了,在此跪倒谢恩,心里却谈不上有多期待。
地里的肥力就那么多,这东西产量这么高,怕不怎么好吃吧!
但令底层士卒、百姓果腹是没什么问题的!
翰林学士刘三吾站出来拱手道:“陛下,不知秦王,可有送良种过来?这等高产作物,当及时推广天下、造福万民。若能令陕北、山西、河北等地,皆种此物,可使北地百姓、士卒,不再受饥馑之苦,朝廷亦不必在南粮北运,空耗钱粮啊!”
朱元璋闻听,脸色一变,冷冷道:“按刘大人的意思,若没有这玉米出现,朝廷运粮至边塞,是空耗钱粮吗?”
刘三吾吓得慌忙跪地,解释道:“陛下,老臣实在乍听祥瑞,欢喜得紧,一时口误,还请恕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