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引擎的轰鸣声越来越近了,声音开始不断地扩大,就仿佛在他们耳边响起,运输车队没有经验的同志或者是朝鲜人民惊慌失措的看着天空,不论看向哪个方向,都无法摆脱那嗡嗡的轰鸣,他们已经被这巨大的轰鸣声所覆盖、淹没。
一名名扛着枪的志愿军战士飞快的冲进队伍之中,大喊着,
军需处一名年纪不过十九岁的女战同志喊道:
嗡~嗡~嗡~
轰鸣声不断地扩大。
突然前方的队伍传来了骚动。
林清雪抬起头雪白的脖颈,瞳孔中悬挂着一颗颗明亮的照明弹,四架美军的轰炸机从云层之上显露出狰狞的身影。
他们被敌人发现了!
敌人的战斗机在俯冲。
整个运输队伍立即骚动起来。
耳边传来嘈杂的声音,伴随着那巨大的轰鸣声,几乎将林清雪整个人淹没,这是她来到朝鲜战场上第一次遭遇到美军的轰炸机。
咻~咻~咻!
突然,耳边传来尖锐的呼啸声,有什么东西从天上坠落下来。
刹那间,整个世界开始连续不断的颤抖起来,巨大的轰鸣声充斥了田地间,连敌人轰炸机发出来的轰鸣声都给覆盖,到处都是惨叫和哭声,到处都是牲畜的叫声,到处都是杂乱不堪的叫喊声。
整个世界就仿佛是到了末世一样。
林清雪的瞳孔里倒映出卷起几丈高的泥土,破碎的弹片和冲击将人和马车掀翻子阿迪,被掀翻的人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耳边传来同学的叫喊让林清雪回神儿,她反应过来,冲到一名倒在地上的志愿军同志身上,这是一名脸颊上布满黑色弹片的年轻战士,鲜血横流,嘴巴里不断地有鲜血冒出来,看到林清雪,他的眼睛里带着最后一丝希望,颤抖哆嗦的伸出脏兮兮的手,从口袋里取出一封信纸。
林清雪抓着他手中的信纸,声音有些颤抖,但见他又去摸自己的肩章,手还没摸到,嘴里涌出大量黑红的鲜血,颤抖的手掉在了身上。
林清雪喊着,目光落在肩章上,伸手一扯,扯下来一张条子,条子上写着‘牛敬春,一九三三年生,祖籍北河宁县......,
这名志愿军的年龄跟她差不多,甚至比她还要小一岁,只是她是学生,对方是军人,唯一相同的就是,他们身上都肩负着保家卫国,振兴中华的使命。
林清雪看着手中的条子,她想到了入朝的时候听队伍里的老同志说:
她用力的抓着手中的光荣条,同信纸放在口袋里,往前继续奔跑。
整个运输队伍已经混乱不堪,美军的轰炸机将一枚枚炸弹投下来,连续的爆炸声淹没了大家的叫喊,淹没了战机的轰鸣,一架飞机沿着长隆一般的队伍,机身携带的重机
枪喷射出两串长长的火链,宛若两道长鞭一般甩下来。
牲畜被重机枪扫射中,身体爆裂开,碎肉、连着肉的骨头和内脏到处都是,一些在战士为了保护物资,扑倒在物资上,火链扫过去,只留下一片刺目的血痕,到处都是叫喊声。
她看到一名跟自己的同班同学正在抢救物资,正抱着一箱弹药,被一颗刺目的子弹贯穿了身体,刹那间,他的身体被打碎,只留下上半部分身份,怀抱里的弹药箱也砸落在地上,剩下半截身子的他还没死,看着掉落的口琴和弹药箱,没有过多的思考,伸出手去抓弹药箱,却惊恐的发现自己只剩下半截身体,拽了几下,却发现自己根本用不上力气,眼神渐渐失去了色彩,手无力的垂落在地上,临死的时候他的一只手抓抓着弹药箱的一角,口琴就掉落在他的身旁。
在国家和梦想面前,他选择了国家。
林清雪眼泪绷不住,她冲过去抓起弹药箱跑到路边,把弹药箱放在安全地的位置,回头去看运输的队伍,混乱一片,但很多战士都在井然有序的搬运着弹药,林清雪丢下弹药箱,也加入到运送弹药的队伍中。
志愿军战士们和文工队的同志们,以及前来帮助运输物资的朝鲜人民正在飞快的搬运受到惊吓的牲畜拉倒在地上的弹药,他们顶着敌人的轰炸机,冒死抢救,震耳欲聋的轰鸣声覆盖了整个运输队伍。
一枚枚炸弹落在地上,卷起的泥土带着血色,到处都是被敌人炸弹炸死并牺牲的战士、文工队同志、朝鲜人民和牲畜,粮食洒的到处都是。
到处都是鼓励的叫喊声,扛着枪的志愿军和朝鲜人民混作一团,一个人倒下去,后边的人接上来,他们将一袋袋粮食扛下去,把弹药箱背下去。
林清雪大汗淋漓,喘着粗气,用力的扛着一袋子粮食,不堪重负的倒在地上,身旁的战士将她搀扶起来,
话未说完,天空上一串火链般的子弹扫射下来,子弹击中的身旁的战士,身体瞬间炸开,鲜血喷洒了林清雪一身,她呆呆的坐在地上,看着地上的断肢,她哭喊着捡起地上的手臂,寻找着他的光荣条,她无法想像,前一秒还在帮助自己的同志下一秒就被敌人的子弹击穿了身体。
一名战士跑过来,把她拉起来,大喊道:
林清雪浑身是血,满脸都是泪痕,带着哭腔的喊:
战士看了眼林清雪手中的断肢,瞥见光荣条的位置,喊:
林清雪踉踉跄跄的走着,脑海里浮现曾经的事情,她曾在野战医院慰问过伤兵,从那些伤员身上感受到了战争的残酷,她曾在坑道里躲避敌人的轰炸机,听着轰炸机的轰鸣,那是威胁他们后勤运输部队的武器。
她想着,这名战士将她拉到一个反斜面,说:
说完,他又转身投入到战斗之中。
刚走几步,一颗炸弹落在他的身侧,猛烈的爆炸卷起大量的泥土,地面都在颤动,弹片四溅的到处都是,射入泥土,没入树干,发出沉闷的撞击声,林清雪抬起头,晃掉帽子上的泥土,大喊道:
那名战士踉跄的站起身,说道:
他踉跄了几步,扑通一声,栽倒在地上。
林清雪大惊,看了看四周,没人帮忙,这个时候都在抢运货物,照顾伤员的人非常少,咬着银牙,她从反斜面站出来,跑着来到那名战士身边,敌人炸弹就在距离她七八米远的位置爆炸,破碎的弹片嗖嗖的穿过身边,她心里很害怕,但更害怕那些帮助她的战士被敌人的炸弹炸死。
这名战士嘴里吐着血,
他说话断断续续的,林清雪心中一惊,低头看去,却见这名战士的肚子被弹片击穿,鲜血缓慢的侵染着他的棉服。铃晴雪赶紧从怀里掏出自己的手帕,摁着战士的伤口,大喊道:
一名女同志跑过来,蹲在两人身旁,解开战士的棉服,露出那狰狞的伤口,他的肚子已经被弹片前后贯穿,血淋淋的伤口正不断流出鲜血,已经把林清雪手中的手帕侵染。
女卫生员检查了一下,有些无助的看着林清雪。
林清雪呆呆地看女卫生员,意识到这名战士可能没救了。
这名战士眼睛看着被照明弹照亮的天空,声音颤抖,一说话,嘴里不断地涌出鲜血和血沫。
女卫生员赶忙嗷:
战士眼睛瞪大,望着天空,有些无神,似乎是知道自己没有救助的可能,他又扯下自己的光荣条,胡乱的塞着,嘴里不断冒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似是想要看一看眼前的世界,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还看着被照明弹照亮的天空。
林清雪无助的哭泣着,眼睁睁的看着身边一个个年轻的战士就这样死在了敌人的炮火之下,猝不及防,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反应,她却没有任何办法,她只有小提琴,除了小提琴,什么都没有。
女卫生员蹲在林清雪身旁,坚定的鼓励道:
林清雪擦掉眼泪,从地上爬起来,她把战士的信揣进贴身的口袋,小心翼翼的放好,扭头看向运输部队,运输部队已经向四周的山林散开,到处都是战士和朝鲜人民抢救物资的身影。
林清雪把自己身后的小提琴放到这名牺牲的小战士怀中,转身投入到抢救物资的行列里。
一枚枚炸弹落在运输队伍中,卷起丈高的泥土,巨大的冲击波将人畜、马车掀开,越来越多的物资掉落在地上,她跑到一辆翻倒在地上的马车,捧着洒在地上的白面,身旁有不少人都在抢救粮食,这些粮食无比珍贵,都是来自他们国家,在国家刚刚建立的时候,一切都处于百废待兴的状态,粮食都是无比的珍贵。
装好的粮食她就拖着、拽着到路边,一名战士帮助她,放好粮食又转身继续抢救物资,林清雪抬头看着运输队伍,敌人的轰炸机在头顶咆哮,将一枚枚炸弹投下来,炮弹咆哮时发出巨大、尖锐的呼啸声,伴随着猛烈的爆炸席卷大地,到处都是被扬起十多米高的泥土和沙石。
林清雪手里捧着面粉,呆愣了几下,她看到朝鲜人民为了驱赶牲畜,被敌人的炸弹炸死,她看到抱着弹药的战士被爆炸的炸弹形成的冲击波掀飞,她看到一头头横冲直撞打的牲畜被重机枪扫射,她看到一袋袋粮食、弹药被敌人的炸弹炸毁、一辆辆马车变成碎屑碎成散落一地,火光在地面上摇曳不停,绚烂的照明弹在天空上闪烁。
突然,耳边传来炸弹撕裂空气的声音,林清雪大惊,她意识到一枚炸弹正在自己身边的位置落下,看了眼正在抢救粮食的同志,这些都是没什么战场经验的文工队战士,他们还在不知所以的抢救着洒在地上的粮食。
反应过来的林清雪把手里的面粉洒在地上,大喊道:
她的声音太小了,炸弹的尖锐和连续的轰鸣将她的声音掩盖、淹没,就仿佛是在波涛汹涌的海洋上丢下了一颗小小的石子。
她不顾一切的冲过去,将一名名还在抢救粮食的战士拉走,在战士们愣神之际,一颗颗炮弹便在他们身边炸响,众人反应过来,迅速向四周闪躲,林清雪拉着一名女同志,远离那片区域,然而一颗颗炮弹便落了下来。
一颗炮弹就在她们身旁爆炸,破碎的弹片卷着巨大的冲击将两人掀飞在地。
林清雪只感觉到头脑嗡鸣,想要伸手从地上爬起来,却发现自己已经感受不到手臂的存在,她低着头看自己的身体,两条手臂已经被炸断,鲜血沾染着衣服的碎片。
嗡!!
一瞬间,林清雪的脑子就像是炸开了一般,眼前一黑,彻底昏死过去。
昏死之际,她满脑子都是自己将不能再拉小提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