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英平没有再拒绝,但他却也没有急着落子,而是似笑非笑地看着方直,问道:“赌什么?”
方直像是不敢相信自己耳朵一般,问道:“什么?”
英平淡淡地说道:“你摆摊下棋,总得讨个彩头,说吧,咱们这局棋赌什么。”
方直又是一愣,待他明白英平的意思后便自信一笑,摆手道:“哦,在下方才说了,摆摊对弈不求钱财只求一败,若是在下赢了不收任何银钱,若是老爷您赢了,在下给您十两银子。”
人群一阵骚动,十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没想到方大人竟然如此豪爽,肯出十两银子只为求一对手。
英平微微一笑,随后他从手上摘下玉指环往桌上一放,说道:“这玉指环能将这条街一半的楼给买下来,若是你赢了我,它就是你的。”
“嚯——”
人群中又是一阵骚动,人们的目光变得更加炙热,窃窃私语之声也不绝于耳。
方直的笑容凝固住了,他知道英平身份不凡,但却没想到他会为了一局棋下如此重注,以至于此时他不得不重新审视起眼前这位年轻人。
“这位老爷出手如此豪爽,不会是只为这十两银子而来吧?还请直说,只要在下有的,都可作为赌注!”
英平斜斜地靠在椅子上,眼光再次上下打量起方直,不过这次他的眼中尽是戏谑。
“这东西你有,但就怕你舍不得。”
“在下虽是个小人物,但却是个言出必行的主,老爷但说无妨,在下定不吝啬。”
“那你可听好了,若是我赢了你,我就要你的……命!”
“什么!?”
“要是你输了,便当街自刎,如何?”
此话一出不单单是围观的人群大吃一惊,就连英平身后的叶长衫都露出了吃惊的表情。要方直的命?这可不是开玩笑的!这么大个活人说死就死,这放哪儿都是大事。
方直沉默不语,面色愈发凝重,他看了看棋盘上的玉指环,又抬头看了看英平一行,一股不详的预感从心头蔓延。
“怎么?怕了?”英平调戏一般地继续激道。
“下就下!古人云:朝闻道,夕死可矣。若能求得一败,方某死而无憾!”
众人一片哗然,心想这下可有好戏看了,各个皆伸长脖子凑上脑袋,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精彩。
英平与方直分坐棋盘两侧,一个是轻松随意,一个是严阵以待,二人的神态顿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此时英平已在气势上占了上风,他也不打算与方直客气,拈起黑子便落于棋盘上。
见英平落子方直这才回过神,他迅速调整心态全力应战,此刻的他不敢有半点怠慢。
被紧张的气氛感染,围观人群中的声音也渐渐小了下来,生怕自己不小心弄出点动静影响了对弈双方的心态,到了最后仿佛整条街道都失去了声音一般。
棋盘上英平与方直也开始了真刀真枪的对决,二人你来我往毫不相让,先是你布下一个陷阱,随后我再设下一个埋伏,可谓机关算尽!但无论双方如何设计、如何布置,却没有任何一方率先犯错,几十招过后黑白双方竟是势均力敌,一时间难分高下。
面对棋路沉稳的方直,英平反倒有些刮目相看,没想到这方直表面上是口无遮拦,但内心却不急不躁,每一步棋都稳打稳扎、每一招都精妙至极,看来他说的难逢敌手倒也不是自吹自擂。
呵呵,是时候动真格了!
英平暗暗做出决定,虽然他表情没任何显现,但在棋路上却与先前截然不同。
面对英平忽然主动挑起的战斗,方直先是一愣,随后他心中一阵窃喜——对手虽说有些能耐,但终究是年轻气盛,还是挡不住进攻的诱惑啊!
洞察形势、把握大局一直是方直制胜的法宝,本局他也不例外。先前面对棋局上可以将黑子收入腹中的诱惑他全部抵制住,甚至在探清敌手深浅之前,他将下方的主动权全部交了出去,可此次他敏锐地捕捉到了‘时机’!一个可以一举战胜对手的时机!
机会稍纵即逝!方直迅速在棋盘上做出反应,开始从边路进攻,对英平的黑子进行猎杀。
霎时间,方直所执的白子气势徒然暴增,犹如苏醒的猛虎一般冲向毫无防备的羊群。
围观的众人虽是看个热闹,但也能看清棋局上的形势。见白子得势,众人纷纷松了口气,同时也有人面露羡慕之色,因为在他们看来方直不但捡回了一条命,还能赢的盆满钵满。
可就在众人又开始议论纷纷之际,方直的面色却越发深沉。因为他发现事态并不是众人眼中那般简单!自己虽然暂时获得优势,但却不知不觉中留下了一处隐患,这个隐患虽不致命但却因其位置关键让自己难以再趁胜追击。
难道是巧合?还是说这这是敌手故意为之?方直心中不免有些惴惴,但此时主动权仍在自己手里,就算有肘腋之患他也没理由惧怕过多。
不过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却让方直瞪大双眼,只见英平所执的白子忽然转身调转杀势直奔隐患处,一改先前顾此失彼的狼狈姿态,以一种强硬的态度面对黑子的进攻!一时间交战的区域犬牙交错,黑白棋子纠缠在一起,双方针尖对麦芒,皆无路可退!
千算万算怎么就会错算这个隐患?方直心中大悔,为何自己没有早些发现?结果才让敌手在此附近发展得舒舒服服。但此时他已没功夫去责怪自己,面对英平咄咄逼人的棋路,方直只得硬着头皮接招!
本想围猎对手,不想到了最后却反被围捕!此时方直不敢再有半点疏忽,因为此种局面只要他走错一步就会面临全盘崩溃、全军覆没的后果!
方直额头渐渐渗出冷汗,他绞尽脑汁地分析着棋盘的每一个角落,小心翼翼地落下每一个棋子。他尝试过殊死一搏,也尝试过以退为进,可敌手实在太过强大,不论自己如何摆脱、应对,都没能阻止敌人蚕食自己的步伐。
在奋力抵抗了数十招后,方直最终还是没能阻止敌手,在英平步步为营地进攻下,黑子渐渐逆转了局势,最终白子瞬间一溃千里,惨遭碾压。
‘吧嗒——’
只见棋子从方直手中滑落于地面,随后他目光涣散地瘫在墙边,仿佛不敢相信刚才所发生的一切。
“我…我输了…我…我…我输了!”
周围人群安静得出奇,竟是连呼吸都不敢发出声音,一时间整条街道落针可闻。
英平淡然地拿起玉指环带回手上,他饶有兴致地看着方直,眼神中充满了玩味。
“长衫,把刀给他。”
英平挥了挥手,示意叶长衫将腰间佩刀递给方直。
“真要——”
叶长衫见英平真要逼死方直,心中不免有些着急。他本想开口劝说一番,可英平像是知道他心中所想一般,还未等他把话说完便抬手阻止了他。叶长衫见状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将话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怎么?不服气?”英平先是像开玩笑一般地随口说道。
方直呆呆地看着棋盘,随后又呆呆地看向英平,正当他明白些什么的时候,忽然见英平脸色一变,此刻他不再像方才那般玩世不恭,而是眼神中充满了轻蔑之色,冷冷地说道:“哼,除了先生,全天下只怕无人能赢我!就连姬师叔只怕也不例外!”
姬阳与自然是能赢英平的,但英平为了气场自然不可能把这句话说出来。
先生?姬师叔?方直心中一惊,先前瞧这位爷气度超凡,言行举止皆贵不可言,想来必是京中显贵!此时他又提到先生与姬阳与,联想起长安龙椅上那位男人的过往传闻,再看看他身后那名男子身上散发出的气息……难道说这人是——
方直顿时明白了一切,他不可思议地看着英平,嘴里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你是……”
“我是谁你先别管,老爷我就想问你,服?还是不服?”
方直的脸红一阵白一阵,一种前所未有的羞辱感从心头生起。此刻的他在意的倒不是方才的生死赌注,而是自己的脸面!方才自己还一副众人皆醉而我独醒的模样,不过半个时辰竟然输得如此彻底,而赢下自己的还是自己瞧不起、看不上之人!
一瞬间,方直的傲气碎的满地都是,一向自视清高的他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微……方直罪该万死——”
“罪该万死?”英平冷冷说道:“本老爷问你的是服不服!你如何回答死不死?哼!看来还是不服!来人啊——”
“主子——”
裴家兄弟同时上前,其气势之凶猛唬得围观人群一阵后退。
“将这狂妄之徒押入牢中,本老爷自有发落——”
“是!”
方直惊讶地看着英平,不知其意如何。
“既然你已知道自己‘罪该万死’那就不急着这一下,就算要死本老爷也要让你死得服气,不然……本老爷让你求死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