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三章 龙阳冈伏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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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免礼吧。”面对女子给自己行礼,李丹手足无措不知该怎么好,赶紧说话遮掩:“姐姐和妹子可还好,这车坐着习惯吗?”

  武宁儿诧异地看他一眼,李丹这时因要作战已经换了盔甲,一副英气逼人的样子,宁儿不禁红了脸,忙侧过脸低下头,不敢正视。

  还是阿宾有点怯怯地小声回答说:“这车……和以前王府的车不一样,颠簸少了,就是有些晃,走急了便有些头晕。”

  “哦,这是因为整个车厢都被四角的悬挂弹簧和皮绳拉扯着,所以有这方面现象。看来光注意上下颠簸还不够,左右的减震也很必要,能够减轻摇摆。回去后我让他们继续改进!

  虎口这里有个合谷穴,掐这个地方可以缓解头痛、头晕,手腕横纹上两寸有个内关穴,这里也可以……。”李丹介绍治晕车的几个小招数给她们。

  “嗯,马上要打仗了,我派人护送你们往后方走远些,到安全地方等待卫队过来会合。”李丹觉得有些词穷,他看看正在招呼警卫们列队的参谋,说:“他们都很忠诚,可以放心。”

  武宁儿见他不说话了,等待片刻轻声问:“将军不一起走吗?”

  “我不是将军。你可以叫我爵爷,或者大人,要是不想那么生分,唤‘三郎’更好。”李丹笑笑:“我要等这一战打赢了再退,所以你们先走。”

  他说完将命人叫过一名宦者来,问他:“尔等可会骑马?”

  那宦者抱拳回答:“禀爵爷,咱们都是隶属仪卫司的,从小习武、练骑射。”

  “哦?”李丹惊奇了下就明白了,仪卫司训练少数内宦作为贴身护卫,便于在内廷值守。看来自己在解语楼外见到的那些人也属于这类。

  “那好,给他们俩找两匹马,每人挑一套兵器和弓箭、一副皮甲。”他对那参谋指示。参谋答应,带着内宦走了。

  姐妹俩看他分派,阿宾尚小没觉得怎样,宁儿却目光闪闪,然后问:“郎君送走妾等,却是到哪里才能再见?”

  李丹一听她称呼自己“郎君”倍觉头疼,但是又不敢乱说话,怕不知哪句便伤了女儿家的心,只得硬着头皮回答:

  “姐姐放心,前线破敌之后官军大队及民夫撤入上饶,辅兵队则撤出与主力会合。我带主力徐徐撤退,争取在罗桥赶上你们。”停了停又说:

  “咱们恐怕要后日才能脱离危险,你们护着世子在车上,无事不要下车或开窗张望。等到了安全地带护卫告知后再开窗或者下车。”

  说完告诉她俩车头方座位旁小门拉开,里面有恭桶、净手的小盆、水壶和巾帕。“饮水却在小桌下面,里面还有点心可以充饥。

  如果太闷,后座头顶前上方的板子推开便是个可以通风的天窗,晚上可以抽出竹框绷的纱窗,透气且防蚊虫。

  座位下面的行李筐中有枕头、夹被、棉褥。总之你们不下车里面吃喝也尽够用的。”

  这时参谋走近些立正报告已经全部准备好可以出发了。李丹点头,走过去打开车门送她俩上车,然后说:

  “这车里有许多有趣的机关和设计,你们路上可以慢慢看,若是车跑快了,最好将安全带系上,以免磕碰受伤。”说完亲自为他们关好车门,示意参谋出发。

  参谋和六名枪骑在前,然后是装着行李的一辆马车,世子乘坐的马车,再往后是两位宦者和四名枪骑。

  李丹看着车队过桥上了对岸,又扭脸看看工程排新搭的副桥上川流不息的人群和车马。恰好雷吉士走来,便问:“雷先生,运出多少了,还差多少?”

  “回爵爷,已经运完超过一半!”雷吉士眼窝有些发乌,笑着回答说:

  “这可真是没想到,原来用马车和畜力比单纯人工强这么多!就算现在叛军冲下来堵住了通道,上饶得这两万多石也是大有助益呵!”

  “工具可以使人具备更强的劳动效率。”李丹说了这么一句,雷吉生似懂非懂,微微点头,心里好生佩服。“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李丹又问。

  “已过子时。爵爷稍微睡会儿吧,不是说凌晨还要打仗嘛?”

  “高粲他们都到哪里了?”

  “您和审大人他们在里面说话时他就过河了,现在周、高、石都已经到指定位置,广信那边只剩下宋大队,等东西运完他就收尾,然后按计划去土地庙装上咱们的给养撤往罗桥。”

  雷吉士回答说:“宋巡检方才派人来,问撤出时如果有带不走、剩余的物资要不要烧掉?还有县衙、守备府等等?”

  “没这个必要,反正朝廷迟早要夺回来的。”李丹摆摆手:“城里百姓还剩下多少?”

  “约摸还有千人左右不肯离开,要强制他们吗?”

  李丹摇头:“随他们去吧,告诉宋九一不要在这上面浪费时间,财货和粮食才是主要的!”

  “是!”

  李丹回到二号堡台下面,这上头的投石机已经被刘胜局带到北门去了。他在空荡荡的堡台上朝东边看了会儿,觉得那边似乎有星星点点的火把光亮。

  “要来了。”李丹冷笑:“娄世凡,咱俩可真是冤家碰头,且看你这次如何表现!”说完他下去。堡台内的二层小碗儿已经为他铺好了张床铺,他倒头便睡。

  陆九靠在门边,轻声告诉毛修禄和小碗儿,自己在这里守着,让他俩先去休息。

  娄世凡不知道他的行踪时刻被侦查员盯着,天色尚暗的时候他来到离乌家塘不远的小山上,看到水寨北门外灯火通明的样子心中不住冷笑。

  他招来松明子,命他带六百人去夺上坂渡。“我们这里一发动,官军所有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你就趁机夺桥!”他告诉松明子:

  “别管这里打得怎样,反正你拼死将那堡子和桥拿下就是大功!这样官军就像是被捏住七寸的蛇,要么留在城外被揍得爬不起来,要么就得赶紧缩回城里。明白了么?”

  “明白!”松明子撸胳膊挽袖子跃跃欲试,问:“那将军你这里进退我如何知晓?咱们可隔着两里地呢!”

  “我放一声响箭就是攻,两声是进城,三声是撤退。”娄世凡说完指着渡口方向:

  “你若是拿下了上坂堡,在桥头两端各点两堆火我便知晓!”他好歹也是指挥过几千人的,安排起来倒也井井有条。

  “诶,可惜相隔太远且又仓促,消息难通。若不然,这时信江上的水军进楮溪水道朔流而上,相助夹击上坂堡,兴许胜算会更大些!”

  这个念头在娄世凡心中升起片刻,就曹均有拉回现实中,把其余的丢开脑后了。

  “三将军,再过会儿天就要亮了,队伍不好隐蔽啊。咱们动手吧!”

  “好,动手!”

  一声令下,从松明子的人开始,各队逐次走出这片小丘,向水寨北门压了上去。

  还别说,动静是相当小的,若不是侦察兵接着晨曦的朦朦亮光用望远镜观察到,几乎被他们骗过去了。

  这些人里有不少以前干过打劫、剪径的事,自然晓得安静是围猎的第一要素。也许他们不懂战阵的重要性,但他们天生会模仿猛兽接近猎物的姿态。

  “怎么还不来?”龙阳冈的掩蔽部里,石大军焦躁不安地直跺脚:“和尚哥,这帮兔崽子不会是缩回去了吧?”他私下的时候总爱这样称呼高汉子。

  “石头,称呼‘营正’。你这家伙怎么总是没大没小地?”高粲倚靠铁矛杆坐在墙边闭目养神,听他大咧咧的叫高汉子立即睁开眼睛纠正他。

  “哎哎,这不是没别人嘛,都是自家兄弟。”石大军赶紧换了笑脸说。

  他心里有些怕高粲的。还在湖匪那边时大家没事便以角力为乐,他仗着力气摔过七十多人,狂妄地号称彭湖第一高手,结果高粲一言不发上来把他连摔了五个跟斗。

  自那以后他只服高粲一个!

  谁知高粲听他这话不买账,将眼一蹬低声喝到:“你胡吣什么?那门外的警卫、树林子里挨虫咬的兄弟们难道都不是自己人?又犯浑了是不?”

  “呃,好、好,是我错,我说顺嘴了,成不?”石大军咧嘴给自己腮帮子上拍了一巴掌。可不,青衫队的规矩可不兴拉帮结派。

  他偷眼瞧高和尚,心想这下子不会又叫我写检查书吧?

  “好了,先别闹。说是连正其实都是可以带一营兵的人,为这句话被降级可就太不值得!”高汉子目光从观察口收回来朝坑道入口看了看。

  因为不用担心开花弹杀伤,李丹传授的都是直通式战壕挖掘法。从那边可以瞧见外头倚靠墙壁坐着,小声交谈的士兵们。“不光是咱们,我估计弟兄们等得也有些心急了。”他说。

  “营正,有情况!”还在拿望远镜盯着远处某棵大树的汉巴子突然叫道:“信号,红色信号!”听到他的话三个人都朝观察口扑上去,三支望远镜再次确认了侦察员发回来的信号。

  一名参谋从坑道外跳进掩蔽部:“营正,看到信号,敌三路纵队,一路向上坂,两路朝北门扑上来了!”

  “传令,各部备战!”高汉子阴着脸说完,叫进一名等候在门外的传令:“去给北门外发信号,敌袭!”一回身,三个连正已经蹿出去两个。

  石大军反而不着急了,一边系着头盔,一边哈哈大笑:“爵爷神机妙算,兔崽子到底来了。抓兔子去喽!”说完也蹿出门去。

  龙阳冈这地方其实就是个北门外的高坡,地处上坂渡官道与水寨北门外龙阳道的交汇处。

  娄世凡想攻击水寨北门就必然经过龙阳冈,故而守住这座突兀的小丘至关重要!

  银陀攻打上坂堡就是在这座小丘上立的帅旗,这次它又被娄世凡看上了。

  他的想法是用主力出其不意地侧击官军东部防线,冲破它之后给溃退的官军和门外的民夫造成混乱,趁势拿下龙阳冈这个制高点。

  然后就能够攻打水寨北门或支援上坂堡方向的松明子部,牢牢控制战场的主动权。

  东边是原南山守将江百户和窦三儿两人的阵地。他们见敌人冲过来便依着之前的定计缩成两团,却让开了中间,使娄世凡没费力气就冲到了龙阳冈下。

  “快,占领山顶!”娄世凡话音刚落,就听“吱”地声,一支焰火飞上天空。

  不知他身边谁说了句:“娘的,哪个不长眼的混蛋?三将军没发令呢,射响箭做什么?”

  娄世凡听了脑子里忽然想起在枫岭关下的情形来,大叫声:“不好!”

  “杀贼呀!”四周喊杀声骤起。

  这个时候娄世凡虽然还没到龙阳冈山顶,但已经站在较高的位置上了。

  他眼看着自己进来的方向涌出大批官军截断了队伍的尾巴,然后上坂渡官道北边、南边树林里涌出了两支身穿青衣的队伍。

  “青衫队?他们怎么在这里?”他脑子里“轰”地一声:“中计了,赶紧撤,突围出去!”

  “三将军为何这般说?咱们才进来呀!”有人不解。

  “笨蛋!你们看看那些夫子!”娄世凡气急败坏。大家这才注意到那些运粮的车队全停下来,车尾朝外一辆接一辆,简直就是给北门前设了一道防线。

  接着北门里冲出一队官军在车队后面列成绵密的阵伍。一名军官喊了声什么,后排便射出数百枝箭,把离他们最近的叛军不断射翻在地。

  “他们早有预谋,这是陷阱!别废话了,快撤!”娄世凡掉转马头就往坡下跑。忽然身后一声喊:“杀!”从山上树林、竹林后面出现了一排青衣的防线。

  林后转出一匹白马来,马上一人罩铁环甲、护心镜,青色战袍内衬着白麻里衣,戴一顶阔沿红缨笠盔,手里握一杆三棱钢枪。

  这人见了他微笑着在马上唱声佛号,说:“三将军别来无恙?高和尚在此久侯,何来迟也?”

  “高和尚?”娄世凡吃一惊:“你、你,你归了青衫队?”

  “不仅如此。”高汉子冷笑,用枪尖指着道:

  “今日设伏是李三郎策划,高某主持实施。四面我都围住了,三将军很难脱身,与其犯险一试,不如下马投降仍不失做客待遇。再说阁下被俘又不是第一次了。”

  娄世凡又惊又怒:“呸,老子就是战死,也不会给尔等下跪投降的!”

  “既如此还有何话说?儿郎们,杀下山去,勿逃走了一个!”高汉子说着催马便冲下山来,娄世凡自知不是对手转身便跑,后面的队伍顿时大乱。

  娄世凡想东、南、西都去不得,唯有北边可走,便带人朝北跑。殊不知上次高和尚便是在此夺得银陀帅旗的,道路比他熟悉,硬是甩脱不得。

  正恼火间一声响箭飞入云霄,前边和左右皆涌出大批官军,原来是刘胜局会同大源林百户及凤山下来的守军在这里埋伏着,唬得娄世凡魂飞天外。

  急急逃到一个塘边,身后只有曹均有和三、五亲兵随着,大家沿中间宽不过四尺的堤道匆匆逃命,忽然前面几间屋后摇出一杆青旗来,上面白月光里一个漆黑的高字撞入眼帘。

  娄世凡见了“哎呀”声才出口,身后忽被大力猛地一推,在马上立不稳,一歪落入水中,后面的“糟糕”二字都被泥水灌回肚子里去了。

  高汉子笑吟吟地骑在马上看曹均有抱着他从塘里现身,那几个亲兵早丢了兵器举起手跪在堤上。“兀那汉子,你倒好心,既撞他下来如何又救他?”高汉子用下巴点点曹均有。

  “回将军话,小人是三将军的中军官,不忍看他与将军对手落得悲惨下场,但知道三将军不会水,所以小人还得救他!”

  曹均有说着将灌饱了肚皮的娄世凡放到池边坡岸上,便有几个青衫队的兵上前,七手八脚将这位落汤鸡三爷拖上岸。

  “营正,他没事,就是受惊了。吐出水来,休息、休息便好。”一个医护兵上前查看之后起身笑嘻嘻地报告。

  “好极,这样算是功德圆满。发信号,咱们回龙阳冈去!”高汉子命人将娄世凡抬到马背上,然后扭头问曹均有:“你怎么办?是跟我们回去,还是希望我放了你?”

  “小人请您看样东西。”曹均有看看左右,从怀里摸出个东西递过来。

  高汉子用枪尖挑着接过来看时是个荷包,惊异地瞧了眼,伸手一摸,从里面掏出个小小银牌。“你是赵敬子的人?”高汉子压低声音问。

  “小人原是银帅手下,被俘后蒙赵大人相中,派回娄贼军中做卧底。”

  曹均有轻声回答,说完看了看那几个被缴械的亲兵:“小人使命未达成,还得逃回去‘报信’,若他们几个逃脱一、二,小人便暴露了。”

  “你放心,他们逃脱不了。”高汉子冷着脸点点头,招过自己的警卫班长来说:“娄世凡和他手下那几个家伙你们带着先走一步,中途那几个当兵的肯定要逃,不要留活口。”

  看着俘虏们走出到村后去了,他才回过头来说:“你准备回去禀告?自己要小心些。”说完,命人按约定放了三枝焰火,告诉大家战斗成功可以收官了。

  然后对曹均有拱拱手,道声保重,这才带了其余的人去追前队。

  再说那攻打上坂堡的松明子,被一阵火铳击退以后,就听见声响箭冲天而起,喜道:“三将军那边打起来了,弟兄们赶紧努把力,咱们到广信城下吃饭去!”

  谁知正在指挥之中,听到又一声响箭,不由得疑惑:“这是何意?为什么又放箭?”

  待到三枝焰火起,大惊道:“莫非三将军失利,喊我等撤退?”便指挥部曲停止进攻全部撤下来。

  不料这时从对岸打来数发开花弹,追在屁股后面炸得士卒鬼哭狼嚎。

  松明子知道不好,急忙要逃,前边林中却冲出一支官军,正是原枫岭关守军。

  周涂指挥着一连从左侧高地上奔腾而下截断其退路,叛军顿时溃散。

  松明子等眼见脱不了身,只好跪地请降。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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