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晨。
石坚猛然从地上惊醒,环首四顾。
看到躺在床上的石依依,这才松了一口气。
石依依似乎依然还停留在某种情绪之中,紧紧的把身体蜷缩成一团,裹在被子之中。
石坚叹了一口气,轻轻将她遮挡脸庞的头发捋了上去。
房门被敲响了,门外的是苏轼和王夫人,还有掌柜。
掌柜的手上还端着一个盆,上面有几样早餐。
“掌柜的,病好了?”
石坚心情不错,顺便和掌柜打起招呼。
掌柜一脸感激和后怕,道:
“唉,真没想到这疫情如此凶猛,却是让小的去了半条命。”
“好在石神医有良方救人,我客栈上下,尽感大恩大德。这是贱内做的几样餐点,还请石神医将就则个。”
“对了,几位这些日子在客栈的所有开销,小的也全都免了。”
看着客栈掌柜一脸的笑意,石坚愣了几秒。
房钱和饭钱都是苏轼出的,石坚可一个子都掏不出来……
石坚咳嗽一声,露出笑容。
“那就多谢掌柜美意了。”
掌柜将早餐放在屋中就离开了,苏轼夫妇则入屋内就座。
石依依听到响动,从床上揉着眼睛醒来,看到苏轼夫妇后先是吓了一跳,但马上视线扫到石坚,表情又变得安稳。
她跳下床,来到石坚身边,下意识的依靠着。
王夫人叹息一声,露出怜爱表情,道:
“真是个苦命的孩子。石先生若是不弃,我也可帮忙照看一二。”
石坚连声称谢。
王夫人是当过母亲的人,石依依又是女孩,很多事情有王夫人帮忙,自然方便许多。
喂完石依依早餐,石坚兄妹便和苏轼一起来到了雷州官衙。
知州刘延寿顶着个大黑眼圈,但精神气色明显比前几日好了许多。
他笑呵呵的拿着两份文书,对石坚道:
“本官听说帅哥小友路遇意外,丢失了户籍文书,今日正好给令兄妹都补办了一份。”
石坚路上已经和苏轼通过气,自不会露出异样表情。
接过文书,其实也是普通纸张,两张纸内容各有不同。
“石坚,广南西路昌化军治下宜伦人,二十岁男,相貌端正俊朗,身材高大。形势户主,有一妹石依依。”
在“形势户”三个字上,盖有雷州知州刘延寿的官印。
儋州,正是如今昌化军治下。
苏轼看着形势户三个字,若有所思,抬头又看了一眼刘延寿。
刘延寿呵呵一笑,指了指形势户三个字。
“这是本官自作主张了。敢问帅哥小友,可是出自卫国公石守信门下?”
石坚听到这个名字之后,也是楞了一下。
石守信,确实是石坚先祖。
嗯,相隔1000多年的先祖……
想了想,石坚点头道:
“确实是卫国公后人,但已然脱离家族多年了。”
刘延寿眼睛一亮,顿时哈哈的笑了起来。
“不瞒帅哥小友,本官和卫国公后人也是有些交往的,若是将来帅哥小友回归书院,切记替本官美言一二。”
石坚有些疑惑,但也知此刻并非刨根究底之时,并未开口。
再看向另外一张户籍文书。
“石依依,广南西路昌化军治下宜伦人,六岁女,相貌伶俐可爱,为户主石坚之妹。”
两张户籍文书旁边都写着四个字“遗失补登”,同样盖着刘延寿的官印。
如此一来,黑户和妹妹的问题算是解决了。
石坚拱手向刘延寿行礼。
“多谢知州大人。”
这确实是帮了大忙。
刘延寿态度热络,明明桌上公文成堆,却依然和石坚苏轼聊了好一会。
话语之中提及,如今雷州疫情已然得到控制。
从各处县村反馈来看,每日大量患者康复,应该能很快就从疫情之中走出。
只是这一次雷州上下死亡人数过千,也是一次很大的打击。
刘延寿不无感慨,对石坚道:
“这一次若非帅哥小友拿出凉茶之方,雷州上下怕是难逃此难,就连本官那一对儿女能否存活下来都是未知数。本官替雷州上下,谢过帅哥小友。”
听着刘延寿一本正经,一口一个帅哥小友,石坚突然觉得,这个抖机灵抖得有些不太合适。
想想以后,每人都是一口一个帅哥小友……
算了,事已至此,就当是一个帅气的错误吧。
又聊一会,苏轼便站起来,笑道:
“刘大人公务繁忙,我等便不打扰了。”
刘延寿忙拦住两人,道:
“眼下哪里有甚公务?苏大人和帅哥小友来到雷州城,本官尚未尽地主之谊,今日必须在本官这里吃顿饭!”
刘延寿态度极其热情,就是不让两人离开。
苏轼心中暗暗纳罕,心想自家老弟苏辙和这刘延寿也不过是同年进士之谊,勉强算个普通朋友,关系何时好到这个地步?
于是苏轼坚持离开。
刘延寿见状,只好不再挽留。
但,依然还是朝着石坚抛出提议。
“不知帅哥小友,可有意在雷州官衙之中做事?”
“本官虽只能提供吏员之位,但以帅哥小友之才,石家历来之名声,想来提官不难。”
石坚闻言,不由微微一愣。
但片刻后,他很坚定的摇头。
“石某还是更希望和苏先生一起,多谢知州大人抬爱。”
从抱大腿的角度来说,苏轼名满天下,又有苏辙这个宰相弟弟,明显比刘延寿区区一个知州靠谱太多。
从感情的角度来说,就更无在刘延寿手下做事的理由了。
刘延寿闻言,脸上露出失望表情,但似乎又对此颇为理解。
“若是将来帅哥小友回归书院,还请对本官家中之人照拂一二,本官在此谢过。”
石坚嗯嗯啊啊,心中却是好奇。
这个什么书院,竟然连刘延寿这般知州都如此看重?
片刻后,石坚和苏轼走出官衙,回到马车之中。
苏轼脸上的表情不知何时变得阴沉。
坐在马车中,苏轼哼了一声。
“这刘延寿,真小人也!”
石坚愣住。
“东坡兄何出此言?”
苏轼摸着胡须,愤愤道:
“吏员虽是上户,但除非有家族照拂,否则升迁极难,乃是邪道。”
“以帅哥小友之能,理当走科举出仕,将来拜相封侯,方是正道!”
石坚闻言,不由哑然失笑。
科举……
上辈子经历过一次高考,这辈子还要体验一下高考的加强版吗?
石坚抛开思绪,目光幽幽,注视着窗外不断退去的雷州街道。
疫情既然已经结束,那苏轼动身前往海南,也就在这几日。
想不到,再回家乡,竟然是这种方式。
只是,物是人非,又该如何自处?
石坚默然良久,轻轻握住身边石依依的小手。
“妹妹,我们很快就能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