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想让他更忙似的,何先低眉顺眼道:
“殿下。”
“嗯?”他懒懒地抬起头来。
何先道:“殿下,那任命文书,不发了吗?”
目光一转,何先转向案几一角的那份任命文书,有关师袁宜的,由刘备执笔。
愣了一愣,他轻拍脑袋,失笑道:“你不说,我倒忘记了……”望向窗外,他后知觉天色已晚,不由地懊恼道:
“很晚了吗?那就暂时不发罢?——何先,记得明早再提醒我!”
站起身来,他只觉胳膊、脖子都酸得很,不由地捶了捶胳膊,扭了扭脖子。
看来,他看了很久的登记账册。
可叹登记帐册仍像小山那般高,似乎就没减少过。
头昏脑涨地,他感到累了。
于是乎,他也不打算熬夜看了,便放下登记账册,走出了书房。
他向自己的寝居走去。
如影随形地,何先等护卫们依旧侯在屋外。
今天,总算结束了。
平静得好像甚么变化都没有。
真没变化吗?——至少,在刘辩不知情的状况下,一切都朝好的方向发展了……只是变化太小,几乎察觉不到罢了。
一觉睡到大天亮。
慢慢地睁眼,刘辩一骨碌地爬起,瞅见窗外太阳都升起来了,不禁地抱头哀鸣:
啊啊!睡、睡过头啦!
他他他……他竟没早起!
“何先!以后早点叫醒我!”他扬声地说。
不待何先开口,他又补充道:“何白,你把任命文书送去师袁宜那里!”
门外,响起何白的应声。
尔后,何先转身离开,应是给师袁宜送任命文书了。
思量自身再怎么迅速,也都起晚了的缘故,他开始漫不经心地打理自个儿,慢吞吞地梳洗更衣,待他迈出屋后,询问何先关于曹操、袁绍等人在做甚么,果不其然得知众人已经忙碌了。
他完美地错过与众人吃早饭的相处。
真是太可惜了。
叹了叹气,他兀自地命人端饭添菜,意外地看见今天的饭菜更加可口:米饭——严格来说,是粟米格外香甜,两碟野菜,一份鹿肉,外加一碗鱼汤。
居然挺丰盛?
最令他惊讶的是:他瞧见盛菜用的是造型精美的干净瓷碟,装饭的则是新的瓷碗,这……这是?!
仍是何先,拱手道:“殿下,此是张世平先生和苏双先生的一点心意……昨天两位先生购买了大量陶瓷,又发现有几个陶瓷是碗和碟,便寻思回赠给殿下你,还请殿下你莫要嫌弃。”
点了点头,他一边细细地品尝美食,一边问:“二位先生如今在做甚么呢?”
何先道:“殿下,两位先生已经打点好行李,正要返回涿郡。”
“咳咳咳——”哪怕他再细嚼慢咽,他仍旧呛着了。
“何不早说?!”他边是咳嗽,边是起身,作势要见张世平和苏双。
但被何先拦住。
“殿下,请宽心。”何先说,“两位先生还未出发,殿下吃完饭后,再去送先生,也不算迟。”
他:“……”
瞅了一瞅桌几的饭菜,他又瞄了一瞄何先,纠结极了:是先见张世平和苏双好呢?还是先填饱肚皮?
他没考虑多久,便返回桌几前,优雅而快速地把饭菜吃个干净。
末了,他理了理衣角,思索再三,又命何先取来笔墨纸砚,提笔写了两份任命文书,小心翼翼地收在袖中,这才乘车,跟随何先等护卫们,前往张世平和苏双的住所,准备送别张世平和苏双。
甫一来到目的地,刘辩就见张世平和苏双正在指挥一群壮汉们搬运东西。
眼尖地,他望见无数优质陶瓷器皆被放入马车,或是大货车上。他听到张世平在喊:“小心点!仔细点!千万别碰坏了!这些瓷器全是贵重物品,经不起折腾。”
“——殿下?”余光一瞥,苏双瞥见他来了,急忙地朝他行了行礼,“殿下怎会来此?”
“这不是听说你们要离开南皮了么?本王特意地前来送行。”他笑了一笑,从袖中取出两份任命文书,实则看上去像两封信一般,小声地笔划,“先不要打开,等你们回到涿郡,再看也不迟。”
眸光一闪,苏双应道:“就依殿下,就依殿下——张兄!”
把头一扭,苏双把张世平喊来。
张世平百忙之中,不情愿地回来,一见刘辩,又吃了一惊,连忙地拱了拱手,以示礼仪。不等张世平开口,苏双把一封信塞给张世平,并道:
“回家后再看。”
张世平怔了一怔,便不问了,还将信收好。
“怎地不见王叔等人?”刘辩适时地询问。
环顾四周,的确不见刘备、关羽和张飞——
好歹张世平和苏双与刘备的交情不错,如今张世平和苏双要离开,刘备怎能不前来送行呢?——却见苏双拱手道:
“殿下,刘舍人说是不想尝离别之苦,昨晚已向我们提前地告别过了。”
听罢,他无话可说,又道:“你们收拾得如何了?”
“就快了。”张世平说,“请殿下允许我先行整理?”
“你去罢。”他摆了摆手。
于是,张世平返回住处,指挥众壮汉们各种搬运。
注视眼前的情景,刘辩道:“苏双先生,敢问你们还会来南皮吗?”
苏双愣了一愣,问道:“会来?——殿下何故这般问?”
刘辩道:“惭愧,惭愧!听王叔说,你们两位常年周旋于涿郡……贩马,这次能来南皮,也是应王叔之邀,本王真怕你们不满意,决定今后都不来了。”
苏双惊讶道:“这这这……这话从何说起呀?能结识殿下,且能在南皮购得大量陶瓷器,我们高兴来还不及,又怎会不来?——殿下请放心,我们一定会回来!”
“何时会来?”他急切地追问。
苏双道:“年后!我们年后绝对会来!”
“太好了!”他抚了抚掌,亦意有所指说,“那时,等你们来了,就能购得新的陶瓷器了……本王会记得多给你们留几个袁师宜先生亲手所制的北窑!”
两眼一亮,苏双高兴道:“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两眼弯弯,他终于能肯定张世平和苏双会来……相信下次,他能和这两人进行更广泛的贸易往来?
南皮县靠陶瓷业率先地发展而带动富裕的日子,指日可待。
一番整装,张世平和苏双终是告别刘辩,满载一辆又一辆货物,缓缓远行……
直至张世平和苏双的商贸队伍看不到一丝身影,刘辩才听何先说:
“殿下,张世平先生和苏双先生走远了!对了,何白回来了!”
“——嗯?”他愣了一愣,抬头望天:时间过得好快,转眼就午后了,“何白一人回来的?”
何先道:“还有师袁宜先生,以及张大瓷。”
“这两人也来了?”
“回禀殿下,这两人在府里待命。”
——理解,理解!自对方收下任命文书这一刻起,就不再是单纯的陶瓷工了,而是渤海太守麾下的吏员「郡司空」,自然要前往渤海王府邸报个到儿。
“咱们回去了!”他可不能闲置师袁宜和张大瓷啊?
得给师袁宜和张大瓷指派任务,哪怕让师袁宜和张大瓷熟悉一下府邸干活的流程……就这样,他和何先等护卫们又乘坐马车,回到府邸。
乍一回府,他还没派人召见师袁宜和张大瓷,就忽然听见袁术的响亮斥声:
“袁宜?!你说你是袁宜?!——你姓袁?你怎敢姓袁?你也配姓袁?!”
刘辩:“……”
哦豁~这误会似曾相识啊?
昔日他貌似也这么乌龙过。
抬了抬手,他阻止了何先呼之欲出的喝声,带人赶往事发地点,便见袁术两眼通红,又惊又怒地瞪向师袁宜,满脸厌恶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