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一片死寂。
众窑场管事者们目瞪口呆地望着刘辩,说不上话来。
还能怎么说?——眼前之人,乃是堂堂皇子殿下,是渤海王,是渤海太守,远比自己要厉害得多,哪怕是家主出面,也必须是低头的存在……自个儿又如何能抗争得过?满头大汗地,众窑场管事者们有心想说甚么,却是甚么也没说。
就这?
刘辩不满地环顾在场的窑场管事者们,心道:你们倒是抱怨啊?反抗啊?——把我惹火了,我才好顺理成章地吞并你们的窑场嘛?
这会子怎地一句话也不说了?
……刘辩微感后悔:早知对方这么好说话,刚才他就该直接说「把窑场收归已有」——咳咳!说错了!是「把窑场收归国有」才对啊?!
方才他是怎么了?——为甚么要说收税?!还限制甚么「最迟下个月底起」……他缺钱,直接开口索要钱啊!矫情个啥?!
此时,哪怕他突然化身「周扒皮」了,他也丝毫不觉得愧疚,良心没有一丁点不安……他寻思:只要我好好地对待窑场里的陶瓷工们,给予相应的酬劳,那就不算侵占?
反正如谁所说来着,一开始窑场也是渤海郡的世家和豪强们,试图地通过不规范的避税方式而获得暴利?……总之,没收窑场,也算合情合理。
当然,只要对方拒绝他的要求,他就有机会了!
思及此处,他两眼放光,倍感精神,再次地催促道:“说话!!你们一个一个的,都不说话做甚?都哑巴了?!”
“殿下!殿下……”众窑场管事们满头大汗,说不出多余话来。
忽然,有一皮肤黝黑的窑场管事把脖子一梗,怒骂道:“你是甚么东西……”
话音未落,便见何先脸色一变——
作为一员普通的骑兵,何先哪怕武艺一般,也比对方的优势要大得多!乍一听到那厮对殿下言语不敬,何先铁青了脸,冷不丁地抬起一脚,狠狠地踹向那人,直接把那人当场地踹飞!
可怜那一皮肤黝黑的窑场管事,没能骂完,人就……就重重地摔倒在地,两眼一翻,生死不知。
“何先。”嘴角一抽,他明知何先是为了维护他,然而……“你踢得太狠了。”叹了叹气,他认真地建议,“下次轻点,不要再把人踢残了,替人看病治伤,不要钱和物资么?再者,此人既能负责管理窑场,想来也是人才——”
是人才,就不能错过!
哪怕是渣人才,他也有法子把渣人才物尽其用,榨干最后一点价值!
“殿下,此人出言不逊!”何先抱拳,一脸忿忿不平,但在下一刻,何先恭敬地认错,“是属下莽撞,惊扰殿下,还请殿下重罚!”
还能咋罚哟?
摆了摆手,他肯定不会重罚何先,叹道:“屡教不改!罚你交粮十旦,存到仓库里,你可有异议?”
何先怔了一怔,想也不想地应道:“属下甘愿领罚!”
言罢,何先转身地离开。
才步两步,何先又转过身来,口中说了一句「殿下抱歉」,便主动地伸手一拖,拖走那一皮肤黝黑的窑场管事,免得对方昏厥的样子吓着了殿下。
何先走后,取而代之的是,何白护在刘辩的身边。
目不斜视地,他自知何先去交罚粮,以及找医师去替那人包扎伤口了,便把注意力再次地转到众窑场管事们的身上,平静地道:
“诸位可愿交税否?”
这下,大约是前车之鉴带来的威慑影响,众窑场管事们终于松口了,说道:
“殿下,草民愿……”
“知道了!你们不愿意!!”他大声地宣布,打断并盖住了众窑场管事们的声音。
众窑场管事们:“……”
甚、甚么?!
众人瞠目结舌地看着刘辩,就见刘辩右拳击左掌,自顾自地总结道:“唉!可悲可叹啊!建立窑场,出产陶瓷器,贩卖周围郡县,本就是一桩互惠互利的好事,谁知你们因为一己私欲,竟敢藏着掖着,死活不肯交简,由此可见,你们贪婪成性,宁可要钱不要命!也罢,本太守是断不能容忍你们活在世上,不如……”
若有所思地,刘辩眉头紧锁,疑似陷入天人交战的选择之中。
看向在场窑场管事们,刘辩也是目露同情,却不乏要狠了狠心——
众窑场管事们只觉风中凌乱,直觉不祥。
一名窑场管事就脸色发白,打个哆嗦,大声道:“交税!交税!草民愿意交税!!”
此人起个开头,余下的窑场管事们也争相地大喊:
“交税!交税!草民愿意交税!草民马上就能交税!!还请殿下务必收下!!”
刘辩:“……”
幽幽地,刘辩幽幽地注视一众窑场管事们,心里特别希望对方不识抬举,这样他就能……唉!可恨对方太识时务了,他也不好真的效仿强盗之举,没理由地霸占南皮县的窑场——
罢了,罢了!横竖再扩建南皮县,再找一块合适的地方,再建一家窑场罢?
话说对方愿意马上就交税一事,对他来说真是额外的惊喜啊!
他现在就缺钱啊!!
心下喜悦得差点原地跳舞,刘辩绷紧脸庞,淡定道:“能交多少?”
众窑场管事们又面面相觑,拿捏不定。
“嗯?!”他把眼一眯。
众窑场管事们额头冷汗渗出,结巴道:“殿下你想收多少,那就有多少!”
“胡闹!”他沉下脸来,训斥众窑场管事们,“本太守说了,只要将三个月内的窑场利息按两成的比例用来交税即可!你们耳聋了?连本太守刚说过的话你们都记不清了?!”
“记清了!记清了!”众窑场管事们麻木地响应,“还请殿下派人放我等回去算个帐儿,回头草民就把欠下的税钱全都上交!”
眯了眯眼,他波澜不惊地盯着众人,默默地评估对方的承诺是否可行。
事实上,根本不必评估——
还是那句话:对方交税,倒也罢了,横竖能缓解几分刘辩和南皮县莫名地增加十万人口的粮费之急;反之,他没收窑场,收归已用……岂不更好?!
谁让他是渤海王,兼领渤海太守?——放眼整个渤海郡,他的地位可谓最高?
那他还顾忌甚么?——难道不该是所有世家豪们强前来巴结他吗?!
一想起渤海郡的世家豪强们……好罢,巴结他啥的,全是错觉,还是脚踏实地为好,先把窑场的税收给全缴了。
老实说,他对窑场的陶瓷器以及所获的利润相当好奇呢?——应该赚了很多?否则,也不可能让世家豪强们铤而走险才对。
思及此处,他拿眼看向何白。
何白可没有何先机灵。
乍一收到刘辩看过来的视线,何白一头雾水,仍旧杵在那里,一动也不动。无奈地,刘辩出声道:“何白,你还不另派五、六人,送这些管事的回去?”
何白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地唤来护卫六、七人,要求护卫们把这群管事们送走。
——且慢!
为防这群窑场管事们赖账,刘辩又煞费苦心地命令众窑场管事们各写一份欠条,以作证据,并且当众地宣称欢迎对方矢口否认,如此他就能心安理得地拿捏对方了。
少时,众窑场管事们就都被送回了。
揉了揉额,刘辩只觉疲惫非常。
现在,哪怕他也希望众窑场管事们皆在下一刻就怀揣百万之财,向他进行补税啥的,他也清楚对方的行动再快,也不可能一蹴而就。
不经意地抬头望向窗外,刘辩便见窗外已是天色渐亮。
这时,何先返回,并告诉刘辩,先前的受伤者已经得到妥善的安排。
挑了挑眉,他饶有兴致地问:“你找曾阿牛了?”
“——回禀殿下,是曾阿牛的同伴!”何先强调说,“那个叫曾三的,也是医师!那时,曾三医师还在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