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郑家父子只要了金子,婉拒了虎贲卫一职,赵君虎有些惊讶,能加入虎贲卫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好事,不过人各有志,他也不好强人所难。相同的一幕也发生那紫面汉子身上,他婉拒的原因是家人皆被官府害死,金子倒是毫不客气收了。赵君虎无法辩驳,明末官逼民反如家常便饭,此人如此倔强,大西、大顺军中的豪杰之士,如李定国等人恐怕更难收服了。那人领了赏金,连连谢恩,赵君虎待要令人护送他回太原,那人却道:“小人有一同伴,被鞑子抓走后生死未卜,待陛下攻下济南,小人想去看看情形再回太原。”“你还有同伴?”那人将那日酒楼之事和盘托出。“伍鹏程?”赵君虎无比震惊,他想不到竟然是伍鹏程放的火,没有这把火,豪格说不定早就进攻青州了,当日三人在青州的情景一时浮上心头,但谢婉仪如今在哪里呢?第二天,赵君虎召开了战后总结大会,一则总结经验教训,二则评定战功。参会的众将俱是一脸疑惑,总结大会是个什么东西?高杰作为主帅第一个发言,他想着张鹏翼是皇帝的亲信,李成栋不仅是自己的手下,还被皇帝看重,自然大大夸奖一番。众将自然无异议,史可法却道:“李将军烧毁粮仓后本应突围而去,为何偏偏不走,致使四名龙骧卫身亡?此举算功还是算过?”他一句话立刻捅了马蜂窝,高杰本来就对史可法有些意见,闻言怒道:“李成栋杀了守将,还救出张将军,这不是功什么是功?”黄德功也道:“战场凶险万分,四名龙骧卫牺牲在所难免。”唐通冷冰冰道:“依史大人这么说,打仗只要死人就是过?”史可法争辩道:“军令重如千斤,没有军令约束,立再大的功也是过。”赵君虎有些意外,他原本不觉得李成栋地做法有问题,现在想来史可法的担心也有道理,不敢打仗不行,不听号令乱打一气也不行,说不好哪个武将一不高兴,就拿这个当借口,和自己对着干。他抬了抬手,“不如让李将军说说当时怎么想的?”李成栋左眼还缠着白布,“末将在鹿泉村看见鞑子在屠杀百姓,十分愤怒,所以才一时冲动,连累四人身亡。”赵君虎心想不能因为几个小兵挫伤了众人的锐气,现在能打敢打是第一位的,便道:“在完成战略意图的前提下,各位临敌机变是功,反之便是过。李将军此举虽有些冲动,但成功烧毁粮仓,击杀对方主将,还救出张将军,功劳是主要的。各位以为如何?”众人齐声道:“陛下英明!”这倒不完全是奉承,明末武将最怕的不是流血牺牲,而是牺牲后还要被人无端指责,袁崇焕、卢象升、孙传庭哪个不是前车之鉴,慢慢地武将也学乖了,打仗没落着好,不打还不行吗?逃跑谁不会?跑着跑着明朝就亡了,如今皇帝起码给了一个标准,不至于左右为难。赵君虎却想,驱使武将真不容易,武将就像一把双刃剑,用好了锋利无比,用不好伤及自身,难怪历史上那么多名将猛将不得善终,君臣相知的例子少之又少。世人都说皇帝诛杀功臣无情,只怪人心难测,如是像某些穿越者自带系统,随时查看忠诚度,谁会自毁长城?自己没有系统,只能借助文官的力量进行制约,如果说李成栋等人是猛虎,史可法就是他们身上的绳索,至于什么时候放,全在于自己。高杰哪里想得到皇帝心思如此复杂,又道:“兵部历来根据人头评定战功,但此次是夜袭,不知战功如何评定?”这又是个大问题,彼时明军为割人头放弃追杀残敌,甚至杀良冒功屡见不鲜,根源之一便是这战功评定标准。赵君虎也略知一二,早就有意更改,未来明军肯定要装备火器,一大堆士兵射击完后还要忙着割人头,实在过于荒谬,“依人头评定战功弊端甚多,朕以为,战功由军事主官上报,监军审核后交由政治部统一评定。”“微臣附议!”史可法第一个表示支持,他最痛恨杀良冒功。黄德功道:“没了依据,万一有人谎报战功,上下串通一气,该如何是好?”赵君虎心想黄德功真是个老实人,“办法只有一个,战功张榜公开,举报者有奖,众目睽睽之下,朕倒想看看谁敢谎报战功?”“陛下英明!”黄德功暗自欣喜,他出生入死打仗,战功还不如别人屠杀平民,经常吃亏。众人连连称好,割人头也是很累的。如此一来二去,气氛逐渐热烈起来,众人又谈起骑兵的战术,一改以前的拘谨,争先恐后地发言。高杰心想,这个总结大会很有意思,回去后要照搬照抄。“史爱卿,各位谈论的骑兵战术要编成书,这事你负责。”“编书干甚么用?”史可法一脸茫然,编书?一帮大老粗和书风马牛不相及!“让全军学习啊!这不就是《骑兵战术》吗?《步兵战术》也要各位给点意见,对了,还有《炮兵战术》,”赵君虎畅想着美好的未来,“朕还要建一所军政大学,都来上学。”“听见没有?史大人,”高杰得意洋洋地指示埋头记录的参谋,“记详细点,要写进书里的!”张鹏苦笑道:“末将大字不识几个,没上过一天学。”大家齐声附和。赵君虎道:“不会就学!学好才能当好封疆大吏,难道你当一辈子龙骧卫?”“末将真的想当一辈子龙骧卫!”赵君虎笑骂道:“没出息!都要学,打完仗朕还需要各位治天下。”众人心里乐开了花,此时皇帝在他们心中便如同锦绣前程,谁会和前程过不去呢?史可法差点被感激谢恩的声音吓到,真是见了鬼了,皇帝开几个会就把这帮武夫弄得服服帖帖,以前你们天天和老子作对,真是今非昔比!一名探子匆匆进了营帐,“禀报陛下,豪格出兵了。”终于来了!赵君虎心里一轻,随后又紧张起来,来了就能打赢吗?营帐安静了一下,突然闹哄起来,高杰摩拳擦掌,大叫道:“来得正好,末将要给点颜色他们瞧瞧!”唐通破口大骂,“狗日的!打死这帮杂种!”李成栋没有说话,右眼闪过一丝阴沉。应该会赢的!赵君虎看见众将士气高涨,有了一点信心,俗话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只要大家不互相拆台,就算没名将,应该也能和鞑子抗衡一番,“高杰,朕任命你为总指挥,负责一切人事、物资调动。”“末将遵旨!”散会后,张鹏翼叫住李成栋,把脸凑过去,“大恩不言谢,救命之恩以后还,先还一拳吧!”李成栋绕开他,大步往前走,“不必,原本也没打算救你,你真要还,就帮我多杀些鞑子!”落在后面的张鹏翼拍着胸口,“包在我身上!”成都的青羊宫原是一处道观,如今成为应试儒生的大本营。应试的五千多人中,有些人是被迫的,不来就杀全家,并连坐左右邻居十家,没有人怀疑张献忠的执行能力,说杀全家就是杀全家,包括三岁婴儿在内,甚至家里养的一条狗、一只猫。主动来的也不乏其人,大多是郁郁不得志的读书人,指望着能被张献忠看中,他日飞黄腾达。单论生活水平,候考的日子算得上不错,每日俱有军士安排好饭菜,众人只是吟诗作对,舞文弄墨,好不逍遥。只是接二连三的有人卖弄文采被抓去砍了头,有个书生吟了一句“坑灰未冷山东乱,刘项原来不读书”,原意是奉承张献忠,赢得周围几人连声称赞,结果当天一群人的尸体就挂在道观门口。有胆大之人问了军官缘由,方才得知张献忠最恨的就是有人嘲讽他没读过书,众人不禁大为叹息,原来拍马屁也有生命危险。第二天有个机灵的人便反其道而行之,写了一句“田中读书慕尧舜,坐待四海升平年”,又被拉去砍了头。又有人忍不住去问那军官,那军官笑道:“你们是不是傻?这不还是嘲笑老太岁没读过书吗?”众人恍然大悟,原来读书就是张献忠的逆鳞,就好像一个人长得丑,无论说美还是说丑都像是嘲讽。为保险起见,读书两字便成为青羊宫中的违禁词,但凡有人不小心说了,众人便视他如瘟疫,有多远滚多远,生怕一不小心就连累了自己。但罪名总是以意想不到的方式出现,有个人写了一句“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也丢了性命。众人百思不得其解,这句诗出自苏轼的《念奴娇·赤壁怀古》,气势磅礴,怎么看也不像是讽刺张献忠,又去问军官。那军官却道:“问题大了,怎么能说淘尽?老太岁不是风流人物吗?诗里为什么不提?此人分明是诅咒老太岁千古!你们说,该不该杀?”“该杀!”众人的声音稀稀拉拉。
第一百九十章 今非昔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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