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十分惊讶,从古至今,缴纳皇粮国税是天经地义的,没有任何人觉得自己才是官兵的衣食父母,这事连想都不敢想。广场一下子变得很安静,只有皇帝的声音,“可是你是怎么报答他们的?用刀刺入他们的胸膛,为了一点点银子!”他一把扯下那人胸前的军衔,“这是大明将士立下战功的标志,你不配!”一众犯人面红耳赤,跪在地上不敢抬头,胸前的军衔此刻显得如此刺眼。士兵开始行刑,从小兵杀到游击将军,广场上众人齐声欢呼。杀到最后一名参将时,有人拦在他身前,竟是证人,他扑通跪在地上道:“求陛下放过他,小人情愿不追究了。”赵君虎奇道:“他前两日将你儿子打成重伤,你也不追究?”那人道:“说来犬子也有不对,无意冲撞了将军的战马,才惹出大祸。”“纵然如此,面对手无寸铁的平民,痛下狠手,那也该杀。”那人苦苦哀求,“不能杀啊,陛下,小人听说将军在济南府浴血奋战,杀敌有功。古人说功过相抵,求陛下法外开恩!”广场上一片哗然,众人和身边同伴小声争论着,史可法一直痛恨明军军纪松弛,此刻竟也盼着皇帝能网开一面,正是用兵之时,杀了他,岂不是自毁栋梁?高杰就更不必说了,虾兵蟹将杀了也就算了,那名参将跟着他爬过尸山血海,刚刚被提拔为少将!那人哽咽道:“陛下已经为犬子还了公道,小人很知足了,有这样的军队,小人三生有幸啊!”赵君虎轻咳一声,广场安静下来,都等着皇帝的最终裁决。“说得好,朕还要加上一句,有这样的百姓,大明也三生有幸。正因为这样,大明每一位军人才更应该把保护百姓视为天职。就算立下再大的功劳,得到更高的军职,也绝不能凌驾在天职之上,有功朕会赏,有错朕会罚,绝没有功过相抵。”赵君虎沉吟片刻,“念在证人一片赤诚,朕赐你一个全尸!”太监端着酒过来,那名参将痛哭流涕,“末将知错了,末将不怕死,只求在战场上杀几个鞑子再死。”赵君虎道:“穿上军服,就代表着大明的荣誉,而荣誉高于一切,安心上路吧!”参将朝证人叩了一个头,“你莫要见怪,代我给令郎陪个不是!”证人连忙还了一礼,“小人不敢!”他起身倒了一杯酒,手在不停地发抖,浅蓝色的酒溢了出来,“各位兄弟,不枉大家相识一场,本将先走一步了,拜托各位多杀几个鞑子,来世咱们再并肩作战。”他擦拭了一下胸前的金星,一咬牙将毒酒一饮而尽,几秒钟后便倒在地上,这一次无人叫好,只有军旗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赵君虎朗声道:“朕希望大家都记住,青州城不是朕一个人的,城池若破,全城百姓将任人宰割,济南就是前车之鉴。各位身为华夏男儿,能眼睁睁看着家人死在屠刀之下,妻女被凌辱吗?”“不能!不能!”“好,咱们就让鞑子看看什么是众志成城,什么是血债血偿!”赵君虎挥手大喊,“大明必胜!”“大明必胜!大明必胜!”声音响彻云霄。站在台下的张煌言喊着口号,他无比激动,杀敌报国,这不就是他从军时的志向吗?公审大会结束后,他回了营,夏完淳带着几名旧识在等他,都是在新兵训练营朝夕相处的伙伴。他是先锋部队,夏完淳等人是跟着史可法随大部队行军的,久别重逢十分欣喜,彼此寒暄一阵。“听说你们遇上鞑子,还打了个落花流水?大哥给新兵营争光了!”夏完淳一脸羡慕,琢磨着也去挣点军功,他太想要个带星星的军衔。“全仗圣上和李将军神机妙算,再说只是小股部队,不值一提。”张煌言可没有那么轻松,那日如果不是朱彝铉,他现在就是死人了。说了些路上所见所闻,夏完淳兴致勃勃问起公审大会,“今天圣上杀了一个大官,是不是?”他一到青州就被安排在城墙上巡逻,错过了公审大会。“嗯,是个少将,还有几个校官,都杀了。”夏完淳等人惊呼一声,在他们心目中,少将是遥不可及的存在。有人道:“杀得好,看还有谁敢做伤天害理的事!”张煌言面色一整,“我想圣上也是这般用意,你们可要引以为戒,不然兄弟都没得做!”“知道了!”夏完淳吐了吐舌头。他们说笑一阵,忽听军营外喊声震天,几人一惊,拿了兵器走出帐外,只见军营前人山人海,高杰一身戎装,面带微笑,和几名军官商议着什么。张煌言放下心来,打听缘由,原来都是来参军的。军官们很快分配好职责,混乱的人群排成了十几条长龙,蜿蜒看不到头。张煌岩看着他们,不禁想起来自己入伍的情形,那天天色也是这么蓝,“咕咕!”一只白鸽划过天空。全城都动员起来,除了当兵,修筑城墙,搭建军营的帮手也越来越多,就连一毛不拔的衡王也送来一万两白银和五千石粮食。“陛下开的这个公审大会真是妙用无穷。”一群武将看着流水一般的物资喜不自禁,战时银子还在其次,关键是粮食。尤其是高杰,此前他也求过衡王,别说粮食,连衡王的面都见不到,要不是顾及衡王的身份,他早就拔刀砍了。这几日众人浑身是劲,除了龙骧卫和新军组成的第一师外,皇帝将四万援军分得干干净净,高杰三个师,黄德功和唐通各一个师,银子如流水一般地花。虽然不是满编师,部队规模不及以前,但谁能知道皇帝尽力了,再也没有人担心皇帝是借鞑子之手排除异己了,冲着这份信任,谁也不好意思躺平?赵君虎心道,这衡王也算识相,懂得破财消灾。要真敢一毛不拔,他就真敢查抄家产。“不要让他们白干,当兵发银子,出力给粮食,人心散了,再聚起来就难了。”他很清楚,以大明的国力,只要人心所向,别说豪格、多尔衮,征服亚洲也不算难事。而凝聚人心,除了信念之外,还需要利益加持,大明走到今天,可以说三分天灾,七分人祸,这七分人祸,崇祯起码得占九成,就是因为过于理想化,空谈道德,寒了人心。所以他从不吝啬给钱,官员拿点占点也是人之常情,只要不过分,他都装作看不见,银子不用留着干什么呢?只要有权力,多少银子都能挣回来,反之,没有权力保护的银子不过是一堆垃圾。补充部队也是同样的道理,后世常凯申自以为聪明,想借红军之手消灭各地军阀,军阀便阳奉阴违,保存实力,来个出工不出力,活脱脱的前车之鉴,他怎么可能忘?虽然时间隔了三百年,但是人性基本不会有太大变化。至于养虎为患,他也不担心,从师到团,关键岗位都有自己的亲信,何况还有宪兵这个大杀器,谁也别想架空他!史可法默默估算了一下,“但这样下去,粮食最多只能撑一个月。”赵君虎安慰道:“济南一旦安定,以豪格的急性子,必定要与朕决一死战,快了,就是这几天的事!”济南府安静的街道上,一队人马簇拥着豪格缓缓而行,家家户户大门紧闭,寥寥无几的行人看见他们便远远避开,远处的城墙上挂着密密麻麻的人头,层层叠叠,面目狰狞。豪格道:“这帮贱骨头,非要本王给点颜色,查到主谋没有?”“是大顺的人暗中煽动,都已经剿灭了,”一名副将小心翼翼,“不过逃掉了几个。”“废物!”豪格不满地冷哼一声,“再有反抗作乱的,一律凌迟。”“是!”那名副将暗中吁了一口气,他显然不愿意继续这个危险的话题,“王爷准备什么时候打青州?”豪格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为什么要打?”“我军连克德州、济南,士气正盛,拿下青州指日可待。”“青州粮食不多了,”豪格颇有些恨铁不成钢,“明军远道而来,只需拖上十天半月,崇祯自然会无功而返,我军再一举拿下青州,懂吗?”“王爷高见!”副将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也不知是真是假?“崇祯想和老子决战,老子就偏偏不如他愿!”豪格忽现杀气,“给老子看好粮仓,粮仓若是再出事,提头来见。”“是!”副将心中一惊,讨好地问道:“青州只许进,不许出,王爷如何知道粮食不多了?”“本王自然知道,”豪格轻蔑一笑,“这帮汉狗!咱们还没动手,他们就开始狗咬狗。”“此计虽好,但摄政王会不会责难咱们?王爷当初立过军令状的!”“只要能拿下青州,谁敢放屁?”豪格若无其事,内心也有些担忧。攻取山东不难,难的是多尔衮大权在握,声势日隆,自己就算立下战功,依然无法撼动多尔衮,这种局势再不改变,离皇位就越来越远了,不行,得赶紧找个法子!他浑然忘了此举也是狗咬狗,和副将说着话,经过一座酒楼往南而去。
第一百八十六章 以逸待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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