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赤日使君憋着最后一口气,从枕头底下颤巍巍地摸出一本《道德经》,再哆哆嗦嗦地交到申屠惊手里,语重心长道:“只申屠徒儿……日后,定要多行善事才成!”
说完极短促的一个“成”字后,赤日使君就咽了气。
翁向觉得,赤日使君死得蹊跷。
而申屠惊却说:“师父贪吃!说不定,他是背着我们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才会如此。”
但翁向不信,是以,待申屠惊走了之后,他便留在赤日使君房中细细搜查。
这一查,还真让他查到些东西出来。
他发现,赤日使君脱下来的衣衫上,有一只极不起眼的红蚂蚁正在焦头烂额地左右打转儿,似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翁向不动声色地将那只活蚂蚁仔细捉了,再拿到附近的医馆里让有经验的大夫查看。
那位年纪颇大的老大夫,留一把雪白的山羊胡子。
当他看到翁向器皿里的红蚂蚁后,恨不得将下巴上所有的胡子都立时抖落下来。
他大惊失色又摇头晃脑道:“你可别小瞧了这小东西!它可毒得很呐!它叫‘红烙蚁’。但凡被它咬过的地方,都有似被烙铁烫伤的燎泡!等燎泡破后,里面的毒汁就会浸到人的肌肤里……啧啧啧!毒入肌肤,再入骨髓!就算是神仙,也活不了了呐!”
“你说……这是毒蚂蚁?”翁向不敢置信。
“毒!毒!毒得很呐!”那白胡子大夫见翁向将“红烙蚁”举至自己跟前,连忙退后一大步,躲到医馆柜台的后头去。
“不过……”那老大夫又很快探出头来,奇怪道:“这‘红烙蚁’常年喜居湿热之地,又怎会轻易到我们这里来?啧啧!我们这里不说极寒吧,可也算是个极旱之地,‘红烙蚁’应当十分不喜才对!”
“大夫的意思是……有别有用心之人,故意引了‘红烙蚁’来这里?”说出这句话时,翁向的心中,俨然已经有了自己的猜测。
那老大夫支支吾吾道:“这……我也说不好。反正,这‘红烙蚁’,总不可能是自己大老远跑来的。”
“我明白了!”翁向的神色间一凛,扭头就要出门。
不过,脚还未迈出去,他就又像是想起什么事来一般,忽然驻脚回头向那老大夫打听道:“敢问大夫!这‘红烙蚁’平日喜食什么?”
老大夫嘴中长长地“嘶”了一声,才尤为肯定地答道:“蜂蜜!‘红烙蚁’啊,最喜欢吃野蜂蜜了!且越甜越好!”
听到这个答案后,翁向心中的猜测,立即得到了证实。
他眸色一寒,马不停蹄就地往申屠惊的住处赶。
但等他赶到时,申屠惊那里,早已人去楼空!
由此,翁向更能断定,他的师父赤日使君,正是死在了他师弟申屠惊手里!
弑师之仇,如何能不报?!
这几十年来,翁向一直没有放弃追寻申屠惊的消息。
亦是因为此事,翁向才专门跟后来的师父修习了“寻人找物”之法。
可谁知,即便有这般神奇妙法傍身,翁向也依旧没有得到任何关于申屠惊的蛛丝马迹。
他不禁一度认为:申屠惊定是死了!说不定,他在杀了师父之后,心中突生悔恨之意,也就跟着师父去了……
然而,事与愿违!
这弑师之人,如今不仅活得好好的,还在几十年内连娶了两任貌美如花的妻子!
除此之外,他更在鬼门峰悠哉悠哉地做着颇合他脾性的“邪军师”!
想到这些,翁向如何能不气、如何能不急?!
于是,在与“邪军师”申屠惊的对战中,翁向根本顾不得“元阳七斩”中,什么内力“送七分攻敌,留三分护己”的告诫了!他只一味用十分的真气内力,杀气腾腾地向申屠惊毫不留情地攻去!
不过,两方对阵,最忌讳的就是意气用事。
要论真功夫的话,当然是翁向更高一筹!可眼下,翁向被仇恨和愤怒蒙蔽双眼,是以,使出来的招式中,自然就多有漏洞。
而申屠惊看准这些漏洞,个个击破,一时间,竟稳稳占据了上风!
那名眉骨高耸的鬼门峰弟子见状,不由心中着急道:照这样下去,翁前辈定是要输了!不成!我不能让他输!他若是输了,这世道岂不就成了“邪能胜正”?不成!不成!可……此乃他们本门恩怨,我又不好过多插手!这……可如何是好?!
焦头烂额之际,那名鬼门峰弟子忽然一眼瞥到惊艳众人的“牡丹仙子”洪玉岚身上,登时心生一计!
他揩了揩鼻子,笑嘻嘻地冲打斗中的申屠惊道:“申屠惊!既你有‘真面目’,那你知不知……你这位好妻子洪玉岚,也有一副你从未见过的真面目?”
听闻此言,牡丹仙子竟倏地面如死灰!
待她反应过来,想逃之时,却早已被那名鬼门峰弟子伸手一抹,扯掉了脸上那层美貌无双的人皮面具!
“什么?!‘武林第一美人’牡丹仙子的脸皮……竟是假的?!”
“是啊!我们早该想到了!毕竟,她是玲珑派的人!想动手做张多美的脸给自己,都成!”
“阿哟!这张脸可真是……丑得可以!”
“哈哈!我们方才还取笑她的女儿!现下一看,她的模样,还不如她那相貌寻常的女儿呢!”
……
牡丹仙子露出真容后,议事厅中的取笑声,竟一浪高过一浪,仿佛,是众人一齐发现了什么了不起的大秘密一般。
而这其中,最为震惊的,就要数,为牡丹仙子痴心多年的“邪军师”申屠惊了!
他主动从与翁向的战局中退下阵来,快速行至洪玉岚身前,瞠目结舌又气急败坏道:“你是何人?为何要冒充岚儿?!我的……我的岚儿呢?你把她藏到哪里去了?!”
那女子一脸委屈地盯着申屠惊,做出一副可怜相,道:“相公……我就是岚儿。就算你认不出我的相貌,也该熟悉我的声音……”
“不……不可能!岚儿不是这副样子!当年,我与岚儿恩爱、缠绵数月,我知道的……她日日早起梳妆……都不是这副模样……!你是谁?!”申屠惊看着眼前这个肤色蜡黄、满脸雀斑的小眼睛女子,语气间竟十分崩溃。
那女子伤心地抿了抿她那张薄皮大嘴,同时牵连着两个无比宽广的下颌角,也跟着夸张地动了起来。
申屠惊看得一阵作呕:那是什么东西?难不成,这个奇怪的女人,竟时时塞了两个鸡蛋在嘴里?!不然,她的脸为何会是那个样子?她……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若非要说眼前这女子丑,其实,也不然。
因为,她不过是同秦桑榆一样,长了副极为平凡的皮囊而已。
只是,前面有“洪玉岚”那般的绝世美人做对比,才将她衬得无比丑陋罢了。
见那女子还要上前靠近自己,申屠惊连忙对准她的肩膀,毫不留情地拍下一掌!
登时,那女子的身体便如一块儿破抹布般,猛地向外飞出去七八丈远。
“相公……”她不甘心地无力叫着。
“别叫我相公!你根本就不是岚儿!”申屠惊有些抓狂地大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