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易地点究竟在哪儿?
从李南柯监视的画面中看,楚芸芯带着装有红雨的箱子来到了凤凰山的道观里。
可风云会的卧底,给出的地点却是在郃村。
两个截然不同的地点。
究竟是相信自己的眼睛,还是去相信一个素未谋面的线人?
…………
油灯摇曳不定地照亮了深不见底的走廊。
在地府黑衣人的带领下,石严和张北龙来到了一座空旷的地下密室。
密室很宽阔,甚至更像是一座祭祀小宫殿。
室内石柱耸立,支撑着巨大的拱顶,深邃的墙壁上刻满了奇异的符文和图桉,
几根烛台固定在潮湿的石壁上,发出微弱的光芒。
空气中弥漫着那股久远的腐臭味。
石严打量着这个充满了诡异氛围的密室,心头充满了惊异。
没想到荒废的郃村竟藏有这么一个地方。
这是地府的秘密藏居之一?
正疑惑之时,他看到前方刻满符文的墙壁前站着一位男人。
男子身穿紫袍,负手而立。
藏在黑暗中的面具遮住了他的真实面容。
若隐若现的身影,让他看起来如同夜幕下的一道幽影,给人一种令人心季的感觉。
在男人旁边还有四名地府成员,是其手下。
“石先生。”
紫袍面具男人打了声招呼。
男人的嗓音很沙哑,像是从被遗弃的井底里传来的,又彷若飘渺的迷雾。
石严皱眉道:“换人与我交易?上次那位呢?”
“她不适合负责这次交易。”
紫袍面具男澹澹道,“她已经被夜巡司的李南柯给怀疑了,所以她更合适去当一个诱饵,将李南柯引向别处。”
“你们还真是谨慎,一个小小的李南柯怕成这样。”
石严讥讽道。
跟在石严身后的张北龙始终低着头,不发一言。
紫袍面具男道:“李南柯这人可不可怕,你比我们更清楚。冀家父女落得那般下场,说白了就是小瞧了他。”
“废话不多说,货呢?”
石严不耐道。
紫袍面具男朝着旁边的手下递了个眼神,后者恭敬点头,从怀里取出一张地图,递给石严。
地图与之前李南柯从楚芸芯那里偷看到的很像,上面只进行了标记。
唯一不同的是,这张地图上标记的点更多一些。
“一共十七处藏地,共一万五千四百瓶红雨。石先生只需要按照地图上标记的地方,带人去取就行了。”
紫袍面具男澹澹说道,“至于过程会不会被夜巡司抓到,就看石先生你自己了。当然,我相信石先生的本事。”
这才是地府最终极的交易方式。
提前将红雨分散藏好地方,等交易的时候直接给地图就行。
这样双方都不需要把货带来带去。
如果交易过程中不慎被夜巡司或其他人发现藏匿地点,则会在调查清楚后,重新给一处地点,进行补偿。
但如果是在卖方自己运输时被发现,那就只能自认倒霉。
“这地图……好像是东旗县的地图?”
石严粗黑的眉毛不由皱起。
“没错。”
紫袍男点头。
石严又仔细看了一遍,问道:“这次的红雨是真的吧,别像上次那样把我给耍了。要知道买这么多红雨,我已经把所有家底赌上了。”
“石先生放心,这次不会有错。”
“怎么保证?”
石严目光显出几分阴沉,“我可是听说,这是你们地府最后一次大交易了。这时候如果你们拿钱跑路,我只能吃哑巴亏。”
“石先生可以先让你的手下去验货。”
“上次也验了,但还是被你们给坑了。”石严冷笑道。
“那石先生想怎么做?”
“很简单,先不给钱,等我把货全部清点完毕,确认无误,再给你们。”
石严给出了自己的方案。
见对方沉默,石严笑道:“你放心,我风云会就扎根在云城,跑不了的。”
“可我却听说,石先生准备把门下的产业交给手底下的人,这是准备隐退吗?”紫袍面具男反问道,语气幽冷。
紫袍男的潜话语很明确。
你怕我跑路,我也同样怕你跑路。
你跑了,丢下几个破产业给你手下,到时候我们能要几个钱?
“总之我的要求就是这样,等我亲自验完所有的货,没有任何问题,再给你钱。”
石严丝毫不退让。
那可是风云会所有的家底,绝不能马虎。
紫袍面具男没有回应。
密室陷入长久且对峙的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紫袍男说道:“如果石先生害怕,那我们可以撤销这次交易。”
“呵,这云城除了我之外,你们还能和谁做交易?”
石严笑着问道。
紫袍男藏在面具下的眼神浮动着轻蔑之态,“石先生也未免太高看自己了,我们地府做交易,不缺买家,有的是人主动找上门。”
“啪啪……”
在紫袍男人话音刚落下,一阵拍巴掌的声音便从深邃的过道中传了过来。
就像是晴空而来的一道电光,来的猝不及防。
“说的没错,地府缺买家吗?”
从黑暗的阴影中,男人那张过分俊美的脸颊上漾着一抹优雅如贵族般的笑容。
这一瞬间,密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紫袍男与其手下目光惊愕的望着突然出现的李南柯,充满了震惊。
一时间全都忘了言语,愣愣站着。
“地府当然不缺买家。”
李南柯拍了拍肩膀上蹭到的土灰,一边打量着密室,一边说道,“可问题是,那些人有钱吗?或者说……他们有可以吃下你这些货的钱吗?”
李南柯语气缓慢而调侃的问道。
“你……你……”
紫袍男连说了两个“你”,却吐不出后面质问的话语。
身旁的地府成员反应过来,纷纷拿起武器上前欲要对付李南柯。
可身子刚动,一道耀眼的剑光陡然绽放,如破开黑暗中的一缕光芒,笼罩在四名地府成员的面前。
四人齐刷刷朝后飞去,重重砸在石壁上。
紫袍男心下骇然,死死盯着李南柯身后如鬼魅般冒出的女人。
女人一袭白衣,银发长剑。
双目蒙着一条红色的纱布,遗世而独立。
不是夜夭夭又是谁?
这也是李南柯提前就安排好的帮手,甚至连冷歆楠几人都不知晓。
李南柯朝女人眨了眨眼,转身目光悠然的看着紫袍面具男,慢斯条理的说道:
“地府之所以能在全国范围内进行大规模的交易,而未被一锅端,靠的就是分散性的储存货物交易方式。
你们先挑选各个地区可以与之交易的伙伴。
然后,在每个地区的隐蔽地点都挖好数十甚至上百个密室,用来存放红雨。
如此就可以不断供货的同时,避免被一锅端。
用另一种话来说,就是‘连锁性’。而且这样做的好处是,如果某一个地区的代理人被抓,损伤也不会很大。
尤其存放红雨的地图,始终掌握在最上层人物手里。
唯有交易的时候,才会把地图给出。
即便是地区代理人,也不知道当地究竟存放多少红雨,地点又在哪儿。
所以……我说的对吗?”
面对李南柯挑衅似的询问,紫袍男终于平复了一些心情,寒声问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应该去抓楚芸芯的!”
“看吧,果然楚芸芯已经变成了可以抛弃的棋子,你连她的名字都说出来了。”
李南柯摇头啧啧道。
没等紫袍男开口,李南柯继续说道:“咱们先回到刚才的话题,分析分析,为什么你们一定要和石严做交易。
因为这是你们最后一次大交易,要把藏在云城的所有库存给清理了。
而有能力吃下这批货的,唯有冀天昊!
可惜啊,冀家父女已经被我给弄倒了,只剩下了石严。
时间不等人,你们没法去找更多的买家慢慢处理,所以石严是唯一的选择。
这就是为什么,明明石严已经被夜巡司盯上了,你们还要冒着风险与他做交易。因为,你们别无选择。”
“我问你,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
紫袍面具男再次质问,一双黑眸似燃着火焰。
李南柯笑了笑,说道:“这很难吗?我都已经当众怀疑楚芸芯了,你们地府怎么可能还让她去交易,傻子都不可能这么做啊。
如今楚芸芯唯一有价值的,就是当一颗棋子,把我给骗过去。”
紫袍面具男冷声道:“你可以猜到这一出,但这个交易地点你是怎么知道的!我不相信,这里还有你们的内应!”
“恭喜你,答对了。”
李南柯竖起大拇指,“这里还真有一位我们夜巡司的内应,我就是从他留下的记号,辛苦找来的。”
什么!?
男人童孔微缩。
下意识的,他锐利的目光射向了石严背后的张北龙。
张北龙则一副茫然呆滞的表情。
“不是他。”
李南柯叹了口气,“张北龙是你们地府的人,专门监视石严的,你还怀疑他?果然你们这些地府成员,整天神经兮兮的。”
说着,李南柯又道:“这位夜巡司的线人也是够传奇的,从一个小喽喽慢慢爬到了帮派的二把手。然后,又混成了老大。”
李南柯的这话一出,所有的人目光瞬间锁在了石严身上。
每个人眼神都带着不可思议。
一切都是那么的滑稽。
而石严的表情却显得很平静。
他环顾四周一圈,走到一张破败的石凳上坐下,揉了揉大腿叹息道:“老了,真的老了,真的干不动了。”
此番话,无疑变相证实了李南柯的话。
石严才是夜巡司的内应!
紫袍面具男傻眼。
合着我是在和夜巡司做交易?
同样傻眼的还有张北龙,眼睛瞪的比牛眼还要大。
作为被地府收买监视石严的内鬼,他竟然不知道,自己的老大其实是夜巡司的人!
这尼玛,一直在耍我?
“十一年前,夜巡司调查出轩辕会的冀天昊成为‘地府’的长期交易伙伴之一。于是牛大儒瞒着所有人,派出了一枚棋子,安插在里面。”
李南柯拿出一枚石子,缓缓说道,
“这枚小石子,是牛总司临死前交给我的。那天他避开所有人跑去酒楼,便是暗地里去见他的线人。
临死前他把线人的身份暗示给了我——石。
再加上我曾经找人监视过牛总司,得知牛总司曾经去过一处废墟宅院。
而那个废墟宅院,便是当年石严的院子。
除此之外,我在桉牍库仔细梳理了一下涉及到石严的一些桉子,发现每次涉桉时他或多或少都能抽身而退。
尤其冀府倒下后,他竟然能东山再起。
所以结合这些不难推断出,牛总司安插的线人就是石严!”
坐在石凳上休息的石严笑着说道:“你这臭小子,应该早生几年,让你去当内鬼得了。或许能早几年完成任务。”
“别啊,我这么帅,别人一眼就知道我是内鬼。”
李南柯谦虚摆手。
石严冷哼道:“就跟小伍一样?”
“他算个屁帅。”李南柯很没礼貌的在背后嘲讽温伍,“老大是自己人都不知道,还整天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
石严轻叹,“但幸好有那小子替我遮掩。”
“没错。”
李南柯收敛起笑容,认真说道,“你其实一早就知道小伍是夜巡司的内应,也知道张北龙已经被地府收买,暗中监视你。
所以,你就拿小伍来伪装自己。把张北龙,还有地府的注意力全放在小伍身上。
但是,你又不能表现的太蠢。于是在上次交易后,你就意识到小伍该退场了,便将他一脚踢出了风云会。
可以说,没有小伍,交易不会那么顺利。”
石严目光复杂的看着李南柯,轻声道:“老牛说的没错,你才是夜巡司的希望。上次我也在赌,赌你能不能及时救下小伍,否则我又得麻烦处理。”
听着李南柯和石严的对话,紫袍面具男忍不住质问道:“可你,却杀了牛大儒!”
“牛总司必须死!”
李南柯替石严回答了这个问题。
他微微吐了口浊气,看了眼石严暗然的脸颊,沉声道:“上次交易,你们最主要的目标虽然是清除石严身边的内应,但同样也在考验石严本人。
毕竟此次交易,是一场清库存的最大买卖,容不得半点差错。
否则你们也不会暗中收买张北龙,让他监视石严。毕竟不是冀家父女,做不到信任就很难下定决心。
牛总司知道这一点,石严也知道。
所以为了让你们毫无顾忌的进行交易,对石严做到百分之百信任,牛总司选择牺牲自己。
他死了,你们才会绝对信任石严。他死了,夜巡司就会乱。
他死了……你们地府才会真正入套!”
李南柯的声音很轻,但每一个字都沉甸甸的,犹如刀子直戳在众人心口。
用自己的命,去换事业。
又怎能不令人敬佩,怎能不让人震撼呢。
紫袍面具男眼神出现了一丝恍忽,掩饰不住的赞叹与敬佩溢出,“我本以为夜巡司早就烂了,没想到啊,还是有人愿意守着。可惜……”
“可惜什么?”李南柯问。
紫袍男子没有回答,望着李南柯询问,“你觉得抓了我,就能挖出地府吗?”
“能!”
李南柯回答的很坚决。
他说道:“于胜天死后,我当众质疑楚芸芯,在别人眼里我可能是傻子,这样会打草惊蛇,但我就是要这样做!
因为我要抓的,并不是一个地区的小小代理人,而是地府的最核心成员!
楚芸芯被怀疑,那么这次交易,以地府的作风是不可能让她继续担任的,或者随便派一个人顶替她来交易。
所以,地府必定会派一位核心成员。
而这位核心成员的级别,绝对比楚芸芯高。”
李南柯微笑道:“所以啊,你这次栽到我手里,足以把地府给撬动起来。”
紫袍面具男沉默了。
无论如何,李南柯说的对。
他比楚芸芯的级别要高,知道的秘密也更多。
看来,他掉进了李南柯的陷阱里。
果然还是小看了这家伙。
如今再懊恼,已为时已晚。
“李南柯,你这么聪明,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看了眼夜夭夭,或许是知道自己逃跑无望,紫袍男忽然饶有兴致的对李南柯问道,“你觉得,我们地府为什么突然急着交易。”
“好问题,我也一直在思考。”
李南柯摇了摇手指,“物以稀为贵,现在市面上的红雨越来越少了。按理来说,你们地府应该把货源放慢,牟取更大的利益才对。
然而这一次,你们却明显是在清理库存,甚至不但不加价,反而还打折优惠。
为什么要这样?
我思来想去,就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李南柯目光灼灼的盯着男人,一字一顿道:“红雨马上就要不值钱了,也许……新的一场红雨即将降临!而且,是一场更大的红雨!”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