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又多了一个竞争者
“百分之五？哈哈哈哈……”方明远忍俊不禁大笑了起来，一旁坐着旁听的林蓉，也是尽力地抿着小嘴，努力地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费尔南和阿加纱是一头雾水，完全不明白，自己所说的话里面，有什么值得方明远如此可笑的地方。
“方少？你为什么发笑？雅各布斯先生说了什么可笑的事情吗？”阿加纱一脸诧异地问道。
方明远摆了摆手，对林蓉打了个眼色。林蓉会意地道：“雅各布斯先生，阿加纱女士，昨日我与日本新日铁公司驻华办事处代表松本正道先生进行了第一次会谈，大家谈得很愉快。新日铁公司，对于我方的钢铁厂项目，也十分地关心，有意承揽我方设备进口的相关事项。松本正道先生还提出，愿意为我方申请，将这一项目列入到日本对华夏援助的日元贷款项目中去！”
费尔南和阿加纱当时就变了脸色！虽然说，两人对于日本和华夏之间的援助项目的具体情况并不怎么了解，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对这个消息的认知。做为欧洲的发达国家，对发展中国家的援助是卢森堡外交政策的重要组成部分！虽然说每年列入预算的对外发展援助金额大多只有两三亿美元，但是卢森堡在此项上的支出已超过联合国平均标准——占援助国国内生产总值的7%，居世界诸国前列。只是它的援助重点一向为非洲国家。做为卢森堡境内最大的钢铁公司，阿尔贝德钢铁公司对于援助事务自然也不会陌生。
费尔南心里很清楚，象这种对发展中国家进行援助性质的贷款大多都是低息长期贷款，有的甚至于能够长达四十年，这对于有着巨额资金需要，而又不易在国内进行贷款的华夏私营企业来说，无疑是有着极大的诱惑力！不，应当说是致命性的诱惑力！与这样的条件相比起来，阿尔贝德钢铁公司所说的让利百分之五，就完全算不得什么了！
费尔南自然是不会知道，方明远从心里根本就没有打算与日本公司进行合作，所以在听到了这个消息的时候，将心比心下，就出现了一个令他感到尴尬的结果——费尔南很“不小心”地将手中的茶水洒了出来，又恰好洒在了两腿之间的位置。
五月的京城天气已经较热，所以人们穿着虽然不致于像七八月份那样，但是也是比较单薄清凉，而林蓉送上不久的茶水还是冒着热气的，结果关键部位被浇的可怜的费尔南雅各布斯当时就跳了起来。
不得不说，费尔南还是一个十分敬业的人士，在冲入卫生间里洗漱了片刻之后，费尔南又坐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只是将原本挂在门后的外套围在了腰间。从他不时会抽抽两下的嘴角来看，显然烫的那一下，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无所谓。
被开水烫了一下，确实是相当地痛苦，也给费尔南造成一些尴尬，但是同时也为费尔南争取到了一些时间，当费尔南坐回到座位上时，脸上的诧异之色已经完全没有了踪影，取而代之的自信的微笑。
“方少，我阿尔贝德钢铁公司和日本新日铁公司做为贵方项目的竞争对手，我下面所说的一些话，可能会引起方少的一些不满，也可能会认为，我这是在有意地贬低自己的竞争对手。但是，我仍然要说，因为这是我真实的想法！”费尔南胸有成竹地说道，“的确，松本正道先生向贵方提出了一个相当优厚的条件，而这一条件，短期内，我是不可能得到总公司的授权的。原因很多，其中很重要的一条就是，贵国并不是我国的受援国，如果说我公司也要实现这一条件，就必须通过英国、德国、法国这些与贵国有着援助关系的国家。而这样的话，手续会十分地烦琐，运做起来，也是十分费时间的。所以，如果说方少十分看重这一条件的话，那么我阿尔贝德钢铁公司只能退出。”
费尔南说到这里稍稍地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平静如波的方明远二人，又接着道：“我承认，这些年来，日本政府的日元贷款对于贵国的经济发展起到了相当重要的作用。但是，这并不能说，它没有过不利的一面。据我所知，在日本与美、英、法、德四国签署广场协议后，日元与美元的汇率急速上升，一九八五年还是一美元兑换二百五十日元，不到三年后，美元兑换日元的最低汇率甚至于达到了一美元兑换一百二十日元。也就是说，在如此短的时间里，日元升值了近百分之五十。而在这一时期里，也是贵国向日本偿还之前贷款的时期，听说贵国政府曾经向日本政府提出来，由于日元的突然升值，贵国政府的还款额可以说突然增加了一半，这已经完全失去了原本援助华夏的本意，请日本政府考虑予以减免。但是日本政府的回答是日元升值受损失最大的是日本，所以对贵国政府的要求一口回绝，最终贵国政府如约返还贷款，但是返还的金额远超过贷款。这样的事情，值得方少警惕啊！”
方明远不动声色地听着，心里却是在琢磨着与费尔南所期望的结果完全相反的事情。随着时间的推移，东南亚金融危机的脚步也在不断地临近，方明远记得很清楚，在这一场金融危机中，不仅仅是东南亚国家的货币狂贬，韩国和日本也受到了严重地波及，韩元和日元分别贬值百分之三十和百分之十七，如果说在金融危机爆发前借入日元，在金融危机后再偿还日元，就可以获得不菲的利益。而且这对于方明远来说，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而且据我所知，日本国内的商业利率已经降到了百分之一，从长远来看，还有继续下调的可能性。在这种情况下，日本政府对华夏的贷款利率，在其国内，不但不是低息贷款，反而算得上是高息贷款，再有日本企业负责承包这些援助项目建设，双重盘剥获取利润。就连国家的对外援助政策，日本人都要从中赚取钱财，这样的日本，值得人去相信吗？”费尔南侃侃而谈道。
“费尔南先生，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事情，都是用道理无法说清楚的，就好比欧洲的航空公司，纵然有空客这样世界第二的飞机制造产业存在，也会购买一些美国波音或麦道公司所生产的客机一样。日本人所提供的日元贷款，确实是比他们国内的商业贷款利率还要高出一些，但是与我们国内、以及世界其他国家的银行利率相比起来，却仍然有着不小的优势。至于汇率的变更，哈哈，我不认为在短期内，还会再出现日元大幅度升值的可能。”虽然说费尔南说得很有道理，也深得方明远的认可，但是谈判吗，当然是不能让对方牵着自己的鼻子了。
费尔南微微一笑，对于商业谈判已经是老手的他，自然是不会将方明远的这一番话多当真的，在商业谈判中，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谋求更大的利益，这些真真假假的话，听得已经是耳朵都会生茧子了。而且他也没有指望一两次谈判就能够决定设备采购订单的去向。今天能够与方明远正式结识，而且又得到了关于新日铁所开出的条件，就已经令他很满意了。
两人的谈话虽然仍然围绕着方家钢铁厂项目的设备采购，但是谈话的范围却是越来越广阔。费尔南发现，方明远虽然对于炼钢的技术发展并不是很了解，但是却对世界钢铁业的发展趋势有着相当明确的看法。而且与自己的看法在很多地方是不谋而合。
比如两人都认为，对于欧美国家的钢铁业来说，粗钢的发展已经达到了颠峰，并且开始走下坡路，但是各种特种钢的需求却是仍然十分地旺盛。而且两人都认为，欧美国家的钢铁公司，在未来将会有越来越多的厂子采取电炉炼钢技术等等等等。
费尔南心中暗暗咋舌称奇，一个还没有上大学，也没有出国留过学的华夏人，居然对世界钢铁业的发展，能够有着这样明确的认知，实在是令他这个在阿尔贝德钢铁公司工作了多年的老人感到汗颜。难怪他能够在华夏的土地上，在如此短的时间里，白手起家，创立起一个商业家族来，也难怪方家人会心甘情愿地听从他的指挥。
时针慢慢指向了十一点，费尔南觉得自己的首次拜访火候也差不多了，也应当起身告辞的时候，里屋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方明远歉意地笑了笑，起身进屋接电话去了。
费尔南原本并没有有意地偷听方明远的对话，但是方明远是用英语与对方交谈的，交谈过程中，数次出现了“伯利恒钢铁公司”这个名字，这立时引起了费尔南的警觉。
伯利恒钢铁公司，曾是美国第二大钢铁公司，它的前身成立于上个世纪中期的美国。而在本世纪六十年代，伯利恒钢铁公司它的粗钢年产量就高达两千三百万吨，公司业务涉及到了钢铁、造船、铁矿和煤矿生产、化学产品和有色金属矿石等诸多的领域，是世界知名的大型钢铁公司。
虽然说，近些年来，伯利恒钢铁公司由于经营不善而变得有些举步唯艰，从而终止了旗下的拉克万纳厂的炼钢生产，关闭并出售了一些轧钢厂和造船厂，公司的雇员人数也因此减少了一半，但是它的钢铁生产部门仍然拥有着高达近二万名职工，粗钢的年生产能力仍然高达一千余万吨，依然是美国境内重要的钢铁生产公司！
这时，方明远房间的屋门被关了起来。
费尔南心里不由得一动，在这个时候，方明远的电话里出现“伯利恒钢铁公司”这个名字，代表着什么意思？
他可是在美国呆了多年，对于伯利恒钢铁公司的情况可是一点都不陌生，年前，他听说伯利恒钢铁公司高层就有意出售和关闭公司里不赢利的企业，以提高伯恩斯港厂和雀点厂的粗钢生产竞争力。甚至于有传言，伯利恒钢铁公司高层有意出售公司的造船、采煤等部门，并且终止建筑型材的生产，从而筹集足够的资金在雀点厂投资建设新的冷轧机。后来，他被调到了华夏，着重于开拓华夏市场，自然而然也就不大关注美国这些钢铁公司的动向。
难道说……伯利恒钢铁公司也打算在这个项目中插一腿吗？这个念头突然从费尔南的脑海里跳了出来，然后就如同游戏机里那可爱的地鼠一般，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伯利恒钢铁公司，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虽然说伯利恒钢铁公司如今在美国乃至世界钢铁业中的地位和影响力已经远不如从前，但是它那长达百年之久的深厚的历史底蕴和实力，却无人能够忽视。
伯利恒钢铁公司如今缺钱，这并不是什么秘密。伯利恒钢铁公司有意出售名下的炼钢厂和轧钢厂，这同样不是秘密。虽然说那些工厂都是二手货，但是设备还远远没有达到需要报废的程度。如果说伯利恒钢铁公司的高层，脚踏实地地报价的话，其诱惑力还是不能小视的。毕竟地球人都知道，除非是有收藏价值，否则二手货的价格永远比不上新货，哪怕是它只在你手中呆了一天！
如果说伯利恒钢铁公司有意插手这一项目，那么阿尔贝德钢铁公司无疑就要面对一个新的强力竞争对手了！想到了这里，费尔南就觉得自己屁股下面的沙发坐垫上仿佛长满了尖刺，他迫不及待地要赶回办事处，通过他在美国的朋友们，确认伯利恒钢铁公司的动向。
这个方明远，接个电话怎么用这么长的时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