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乡的烟花会选在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举办。其余乡田也是同样。
故当夜,涵汭平原的黄农们齐心协力把姹紫嫣红搬上了晴空,远观景虚宗,似是戴上了锦绣华盖,引人侧目。
花团锦簇的烟火里,涵盖了无数种或有实体或存于缥缈的祥瑞之景。
正逢宗主庚辰子出关,其见此胜景,大赞。
“不愧是宗门之基啊,有如此心意,何愁我景虚宗不可绵延万万年!”
欣赏了一阵烟花璀璨,庚辰子也不禁勾动玩心,亲自下场放了一朵烟花。
只听一声嘭响,一道光彩直冲夜幕,绽开一朵万丈大小的五彩繁花,经久不落。景虚宗各地都能清晰观赏。
正当众弟子都惊动赞叹时,繁花化为点点彩砂在夜色里流动,好似斑斓湖海漫延至景虚宗各处上空。
姜珣这才发现,那一粒粒彩砂都是纯粹的灵力凝聚而成,下引灵气,上接月光,不断壮大。众弟子无不感叹自家宗主的法力高深。
彩砂给无边夜幕镶上一片银河,水流翻涌,竟显出景象来。
姜珣与黄姐及春风乡一众黄农细细辨认,找出了浮元长老飞升之景、弟子演练之象,再有的就是仙人讲道、玄门仪仗之类,但这里都是只活了几十年光景的人,却是讲不出一二来。
仙山楼阁在浮元长老飞升之后变回浪涛湖海,天上又一阵水光氤氲,姜珣只听身边有一人道:“那不是灵稻田嘛!”
其他人顺着说话之人指的方向看去,一一出声赞同。
“诶,那边的万兽奔腾,不就是万灵原嘛!”
“对啊,那是掌门的枫华山!”
“是啊是啊,你看那山,就是像匹马的那座,我可是……”
人们兴奋地讨论起天上地图;姜珣则转头看向最初的说话之人,正是她见过的刻薄女子。
此刻周生禾,也就是出口不逊的刻薄女子,正在人群中努力抬头望天,要把天上的法术刻在灵魂里似的。
她的举止与景虚宗山门外伸长脖子的众修相似。在宗主庚辰子幻化出景虚宗盛象时,景虚宗的大阵就起了变化,隔绝探查。
同时,远在东海边的几家宗门内的高阶修士无不扼腕叹息,恼自己发现的晚了,不知景虚宗这般花花绿绿又出了什么花样。
“亲见此仙家手段,何人不慕登仙途?”想到这里,姜珣不由看向春风乡的众人,脸上布满憧憬与骄傲,却暗藏一丝失落。
“宗主作为明神境界的高人,此等手段当真是望尘莫及。但见识到宗主出手,我施展的烟花也让宗主看到了,仙途无憾啊。”
话音未落,天穹的彩砂如流星般划落,没入山峰土地,融入流水沟渠,落在众人手心。
看着手心里晶莹剔透的彩砂,姜珣捏起一颗,软软糯糯:“灵力凝实原来是这般模样,又软又弹,与灵石不太一样。”
再看众人都在仔细收好手中彩砂,比对待稀世珍宝还要小心。姜珣默默回想起在台下集市洒落珍珠的乌烯煌鹏。
高阶修士都有这爱好吗?
高阶修士的其中一位庚辰子在分发彩砂后兴致正高,使上如钟洪声的法术,避开酣眠的凡人感叹起来。
静静听完宗主混杂几句怀古唏嘘的勉励之言,姜珣便与黄姐及春风乡众人告别。
见姜珣准备趁夜离去,黄姐连忙掏出自家院子里采的一袋灵果递给姜珣。
“我这边都是些灵稻,学阁的膳堂应有尽有。这些灵果是我院子里那几株果树结的,味道肯定好!”
谢过黄姐,临走前姜珣又看了眼依旧抬头望天的周生禾,彩砂落在她身上与落在大地上一般不见了踪影,也不打扰她,转身踏上了一叶青舟。
返回清净阁的半途,姜珣似是心有所感,停留在群山之上。
坐在一叶青舟上,姜珣望向恢复平静的夜幕,漆黑如墨,只远处零星有几朵烟花盛开。
今日之月银光闪耀,黄月暗月静静隐在银月之后,依稀撒下几缕光辉,看不真切。脚下的群山也平静异常,只有风叶簌簌水流淙淙,偶有灵兽响动。
姜珣只觉天地间唯有自己与小青蛋,在包绕她们的月光胎膜里相互依偎。
“烟花?”
姜珣抬手一点,一道水箭出现在指尖,随指尖轻移变换成一尺长短,是她独有带有铁剑寒光的水箭。
灵光一闪,姜珣想到了自己日常在除尘念头下用的清尘术:“心中有物,万象之体悟,感悟……”
姜珣听过的术法课、看过的藏书、练习术法的感受一个一个跳了出来。
“我释放术法是想做什么?不是战斗不是杀伐不是清洁……”
思索间,远处的烟花落幕,姜珣自然而然地就在身前释放了烟花术。
“噼啪”,一朵蓝白相间的兰花绽开,吐露出一只青光濛濛的翠鸟引颈高歌。
“小青蛋,原来在我心里你是这般姿态。”
捧起腰间荷花枝,姜珣咯咯笑了起来。
小青蛋在花瓣里摇摇摆摆也在替姜珣欣喜。
术法讲究施术者对世间万象的体悟,形神俱是,施术者的情感亦是。
而烟花术脱胎于新年愿景,承载的是人们对美好的希冀。若无此情绪,灵力也不知该如何回应主人。
术法如此,登仙途也是这般,若无坚定道心做核,路途也无处延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