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植扛着奥比利欧进入雀楼的那一瞬间,整栋建筑警铃大作,没等前者来得及感觉聒噪,声音就已经安静下来。
眨眼间,十几个穿着淡蓝色衣服的人就从各个角落出现,也不理会曹植,把人接过就送走了。正当他想着十五万到账的时候,一个不太确定的男声从他背后传来:「门...曹植?」
转过身去,是个金发飘飘,略显消瘦的美少年。他的皮肤比象牙还要白皙,纹路如大理石般细腻,眸子是深邃的黑,唇是朱砂的红。要不是曹植认识他,肯定以为他是个女的。
「好久不再见。」曹植打了声招呼就想润,可惜肩膀马上就被搭上了,奥恩的声音不够浑厚,但语气很坚定,说道:「一起吃个午饭吧。」
曹植相信,如果自己的脖子左右摇晃的幅度超过七度,或者敢退后半步,甚至仅仅是眼神表达出一丝丝的拒绝,自己的头今天就要出道单飞了。
虽然,它最后会被接回来,但,如果可以的话,还是不要给它这个机会比较好。毕竟红了以后,再想请回来的代价就比较大了。
「你请客就好。」
「嗯。」
几乎是拖着,曹植被拉到了四楼的员工餐厅。雀楼是隶属于协会的一家医院,只针对五到七级的会员开放,且只针对任务中的人员。它更像是一个中转站,甚至说是急诊室。这里的「医生」只负责把受了千奇百怪伤势的人从死亡手里拽住,至于如何治疗与康复,就不关他们的事了。
甫一坐下,食物就被机器递上了桌面。一杯饮料,三杯糊糊。曹植知道它们味道是不错的,但也知道千万不能期待有什么口感。
就像是分手了很久的情侣,金发男子第一句说道是:「好久不见,你最近还好吗?」
曹植也像是当初提分手的那个,答道:「还不错。」
沉默了一下下,曹植插上吸管喝了一口,还是熟悉的味道,估摸着这两天又能好好熬夜看书了。只能说是纯兴奋剂,没有掺一滴水。
「艾玛,华生,渚落,小林十五...」男子念了一大串的名字,然后结语道:「他们都死了。」
曹植舀了一勺糊糊,平静的说道:「好死,什么时候开香槟。」他身体有个后倾的动作,他多少是有点怕自己脑袋被打飞了的。
「你在的话,他们不需要死的。」
「做那些事情是要承担风险的,我不想掺和,所以我润了。既然我当初都润了,你就不能指望我现在会有负罪感。」
那些名字,指向一个个人,相关的样貌、声音、温度、气味和动作所组成的记忆,如今永远被封存了。
他知道这些事情会发生,这也是他其中一个不再想和协会产生任何联系的原因——不过平心而论,这不是主要原因。
「我们救了他们很多次,他们最后还是死了。」
我们,指的是曹植和他,还是这座雀楼呢?
「有没有什么具体点的事儿你是想和我聊的,没有的话不如安静的吃饭吧。大口干,早点散。」曹植加快了自己进食的速度,他知道自己多在面前这个男人呆一秒都是危险的。
他可以润,再润一次,但,如果能好聚好散,相逢一笑总是比较好的。
金发男子盯着曹植一口气喝完了饮料,瞳孔甚至没有一丝颤抖,像是在确认些什么。
「如果,」
「没有如果。」彼此太熟了,曹植知道他打算放什么屁,「我不会再接受征召,我不否认他一定能杀死我,但我也能保证他这辈子都回不来了。」
他,指的是协会给曹植上的保险,那位监管者。
吃完。机器抽走了餐盘,速度极快。
曹植站起身来,掏出一张名片给金发男子,说道:「以后你们有什么吊事情,找他,我相信他可以。」黑檀质,金纹,上面除了有协会等级和头衔外,最重要的是名字——杜比·莫斯特。
名片被撕掉,男子说道:「我不信。」
「奥恩,与其劝我回协会,你不如退出来吧。如果你愿意,我们能去任何一个地方。」如果奥恩愿意和曹植签订契约,他就敢润,永远逃离协会的监控。奥恩是个纯血的近战白痴,又是个急救专家,所以他当初才能成为曹植的护卫。别看他俊美无比,今年也起码四十了。
言至于此,叫做奥恩的金发男子终于是认清了现实,叹了一口气,说道:「忍忍。」说罢,用曹植没办法捕捉到的速度连续在他身上戳了十几下。等他意识到的时候,剧痛便席卷了全身,整个人像只扭曲的虾米一样蜷缩了起来,又僵直地抽搐着。
「你的作息比之前更糟糕了,营养摄取方面也是一如既往的垃圾,你需要戒烟,戒糖。最重要的是,你需要停止用冥想代替睡眠。那迟早会害死你的。」
奥恩说完这番话后,就不再理会仍在抽搐的曹植,径直离开了。
那个中二地喊过「我无所不在」的少年彻底消失了,如今只剩下了曹植。
好一会,曹植瘫软地趴在了桌子上,颤抖的手从兜里掏出了一根棒棒糖,废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把包装纸给撕了下来。
没力气去啃了,只能含着。
他将脸贴在冰冷的桌面上,目光涣散。过了一会,就像是杯子里的冰块融化了一样,糖果与牙齿轻轻碰了一下。曹植的瞳孔猛然一缩,如锋芒在其中,可也仅仅只持续了一瞬间,他就又恢复了那副疲态。
「回家。」
坐起身,转移,到家,躺下。
忽然,有个人从他家的洗手间里走了出来。这个人曹植没见过,但...莫名的很熟悉。
「曹植是吗?」
他什么场面都见过了,不诧异,点头称是。
男子将双手紧握然后递了出来,说道:「选一个。」
「我选蓝色的。」
男子语气不改,重复问道:「选一个。左手还是右手,选一个。」
下一个瞬间,曹植就出现在了被他称之为飞雷神的家里,但没等他有任何反应,自己就又回到了家里。
「选一个。」
他不信邪,再二,再三,再五,再十,再三十,再五十,直到他精疲力尽,可结果都一样。一辈子最多只能被遥遥牵着的他,今日竟然被人给困住了。
协会比我更快一步弄清楚我是怎么回事了
脑子里一连闪过了「这不可能」「除非」「也就是说」三个念头,曹植说道:「左手。」
男子左手摊开,里面是一只录音笔。
「再见。」他转身走进厕所,随着抽水马桶的声音响起,他消失了。
曹植马上打开了录音笔,然后听到了这样的内容:「你没猜错,我是曹植。应该说,是另一条时间线或者说是世界线的曹植。其实另一只手也是相同内容的录音笔,但你应该知道这个小把戏只是一个手段——触发你逃跑的手段。」
「现在,让我们来聊聊正事吧。」
「应该说,你听我个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