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百官下衙。
独孤不求朝着宫门快步而去,有内侍在阴影处叫住了他。
“独孤兵曹,圣上宣召。”
独孤不求肃了神色,转身跟上内侍,边走边搭腔:“有劳中贵人久等,您贵姓?”
内侍笑看他一眼:“金守珍。”
独孤不求不露痕迹地递过去一粒金豆。
“您看起来颇眼熟,咱们这是第二次见面啦?请您喝酒。”
金守珍不露痕迹地收了,低咳一声。
“独孤兵曹好记性,上次您觐见,也是咱家传的旨。”
独孤不求颔首:“原来如此。一回生二回熟,您若有吩咐,可以寻我。”
金守珍勾着唇角笑了起来,没说可以,也没说不可以。
独孤不求也就不再多话,专心走路。
他倒也没指望这内侍能帮多少忙,但总归没有得罪就是好事。
走到集仙殿外,金守珍便道:“还请独孤兵曹在此等候,咱家入内禀告圣人。”
独孤不求眼观鼻,鼻观心,肃然而立。
一阵阵男子的嬉笑声从殿内传出,放浪形骸。
良久,他腿都站酸了,才看到两个长相俊美、衣着华丽的青年男子嘻嘻哈哈地走出来。
独孤不求把头低得更深,借着房檐阴影将脸遮住。
谁知还是没躲过。
那两个男子笑嘻嘻地走过来,上下打量着他道:“早就听说庐陵王府兵曹参军事长相殊丽,原来是真的。”
独孤不求严肃地道:“萤虫怎敢与明月争辉。”
一个男子轻佻地笑了起来:“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另一人则阴冷地道:“为官也好,做人也好,都要切记遵守本分。”
“是,下官谨遵张少卿教诲。”独孤不求古板如六七十岁的老夫子。
“你擅长什么舞?”
“下官擅长舞刀。”
“你精通什么音律?”
“下官擅长听曲儿。”
“原来是个无趣之人。”那二人轻蔑地对视一眼,嬉笑着离去。
“独孤兵曹,快过来。”金守珍朝独孤不求招手。
“您才来,想必还不认识五郎和六郎吧?这宫中啊,他俩可不能得罪。”
圣人的男宠,乃是武氏诸王也要亲自牵马递鞭、竞相讨好的人,又怎是一个小小的七品官惹得起的。
“多谢您提醒。”独孤不求认真地作了個揖。
“其实,您也是有福之人。”金守珍看着他的脸,笑得意味深长。
独孤不求看见了,却也只作懵懂不知。
女皇坐在案后批改奏折,听见动静也不抬头。
许久之后,她才放下御笔:“庐陵王最近可好?”
独孤不求沉稳地道:“殿下沉迷于读书,闲时便与儿女讲述孝经。此外,身体康健,心情愉快。”
女皇笑了一声,没说话。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日影渐渐西移。
不正常的静寂,给本就肃穆的殿内更添了几分肃杀之意。
独孤不求稳稳地站着,肩头、双腿、表情都是纹丝不动。
他本就没说假话,便是女皇再给十倍威压,他也沉得住气。
女皇突然出了声。
“听说你昨晚去了闵如皋家。他家的酒水菜肴味道如何?伎乐可精彩?”
独孤不求立刻就倒了。
他演技浮夸地道:“回圣人,微臣没敢喝他家的酒,也没敢吃他家的菜,更没敢看伎乐一眼。”
长得好看的人,总是更容易让人有耐心。
何况此刻女皇心情很不错。
她不动声色地看着这个漂亮得过分、健康又阳刚的年轻人:“哦?”
独孤不求一五一十地往外倒。
“微臣只顾着吓唬人和骂人了。”
女皇还是没出声。
他就把闵如皋怎么收钱,怎么帮人牵线保媒的事说了个底朝天。
“……那是微臣早前的救命恩人。微臣穷愁潦倒之际,她自己尚且生计堪忧,却还收留了微臣。”
“微臣倒也不是非得认这门第死理,但是闵尚书收钱保媒、仗势压人就不对!”
“所以,臣就狐假虎威,吓唬了他一下。臣有罪,请圣人责罚。”
独孤不求丝毫没有隐瞒的意思。
不过是昨夜的事,今天圣人就已知晓,还有什么好隐瞒的。
不如痛快认罪,即便是死,想必也会来得爽快些。
日影西斜,殿内渐渐暗了下来。
女皇始终不发一言,反倒响起了批改奏折的“沙沙”声。
有宫人入内掌灯,女皇终于放下御笔,缓声道:“刚才你在殿外,见着五郎、六郎了。”
独孤不求本来等死已经等到平静,听到这里反而紧张起来。
他的声音小小的。
“回圣人的话,微臣见着了。张少卿风姿楚楚,世间少有。”
女皇道:“比之你,如何?”
仿佛一只利爪,突然扼住了独孤不求的咽喉。
在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杜清檀那句话。
美貌,在有些时候其实是麻烦。
比如此刻,他的长相就变成了负担。
当然,如果他肯,那就不是负担,而是便宜。
利用得当,便可青云直上,喧嚣一时。
长久以来的那些抱负和不甘,或许都能得到解决。
但是,他想起了在长安城永宁坊养伤时,那些潮湿泥泞的夜晚和白天。
想起来那个总是穿着最简朴的青色衣裙、明明弱不禁风,却总是能够奇异地站直站稳,还能抽空挥拳的姑娘。
他仿佛望见那双看似美丽多情、其实冷漠坚定的凤眼,透过集仙殿层层叠叠的帷幕,审视地看着他。
独孤不求的良心突然有些痛。
他半垂着眼帘,神态谦恭,语气温柔而诚恳。
“曾子说,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远乎?
圣人于微臣而言,便如衣食父母,又如神佛临世。天地君亲师,在微臣心中,圣人是天。
微臣愿为圣人肝脑涂地,愿为大周百姓死而后已。”
他三拜九叩,神态庄严,一举一动,方正有力。
在帝国的最高掌控者面前,他渺小得如同一只蝼蚁。
掌控者轻轻一拂,他便粉身碎骨。
但是他想,即便会死去,他也想要有尊严的死去。
这样,如果有一天,那个冷心肠的杜五娘想起他来,或许会打心底说一句,独孤,我没看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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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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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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