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工知道三大企业意志必然会搞事。
玫瑰姐也知道这一点。
她执掌三大仿生人集团数年，早就摸清楚了仿生人社会的路子。
看似每一个仿生人都有自由意志，但事实上，对人格、人性、思想的控制，没有多少碳基文明能比得上。
它是一个地地道道的高度极权的世界。
而极权者，不是以血脉传承、军事垄断，而是一种格式塔意志。
格式塔意志与蜂巢意志的区别。
蜂巢意志，是一个绝对意志。
而格式塔意志，更像是思维的聚合体，每一个人的大脑，都是一个因子，将他们统合，便能产出格式塔。
在赛博时代，它表现为企业意志。
所以，当黑玫瑰兼并三家超级仿生人企业之后，就注定了她与格式塔意志之间，必须分出胜负。
‘网格’、‘意志’、‘躯壳’在高工身上留下了后门，原打算是用来对付黑玫瑰。
而黑玫瑰，也正需要借助这类后门，才能利用‘代谢女王’的权力，反向攻击格式塔。
一瞬间，高工体内的新陈代谢暴涨，像是有人活生生在他体内塞入了几十万人，这些‘人’几乎撑爆了自己每一种人体系统。
而高工也知道，自己必须做为桥梁，完成这次‘运兵’。
下一刻，大蛇模式开启。
纯白色的气场所过之处，将一切都化作糜粉。
同时，大蛇·高工的身上，缠绕起了透明色的空间火焰，火舌吞吐之处，穿越虚空，让人看到了三道窈窕的黑影。
这三人在‘无干之躯’中，联手封印黑玫瑰。
而随着‘代谢女王’的能力，其中一道躯壳，肉眼可见的膨胀起来，变成了一颗肉球。
高工看的出来，那是‘意志’，原本最智慧、在精神层面上也是最强大的‘人造意志’，对抗肉体的攻击，却也是最软弱无力。
下一刻，她原地爆炸开来。
无数血肉像蛇一样从她肉体中喷出，像是戳穿了蛇窝，无止尽的喷射着。
按理来说，这不可能。
仿生人躯壳，不管怎么仿生，但当生命停止运转之后，剩下的，便是各种聚碳酸酯、聚酯乙烯材料。
但是，‘代谢女王’的能力，让它变成了活生生的血肉。
这种血肉崩解，又反过来重创了‘格式塔意志’。
第二个崩溃的，则是‘网格’。
与上一个类似的场景，只不过这一次喷射的，是沾染着血色的神经线，像是细密的雨线，绵长又潮湿。
但当‘代谢女王’进攻最后一个‘黑玫瑰’时，却遇到了不小的麻烦。
‘黑玫瑰’陶瓷般的皮肤上，生出了大量的裂纹，但这些裂纹却并没有像刚刚那二位一样爆炸开来。
这并不意外。
‘纯白躯壳’虽然上一任被黑了，企业意志又看上去胸大无脑，但这是因为人家本就不擅长虚拟层面的东西，‘战斗仿生义体’才是她的看家本事。
狂暴的‘新陈代谢’并没有冲爆她。
反而，一丝丝蓝光从黑暗中涌出，似乎是在修复她的‘身体’，让她的躯壳，更适合于这种级别的‘物理代谢’。
‘她是在使用‘无干之躯’的功能，强行更改身体的参数，来适应我们。’
高工的耳边，响起了黑玫瑰的声音，语气冷酷到仿佛北极寒冰。
高工没有说话，下一刻，空间火焰烧破虚空，落在了‘黑玫瑰’的身上。
对方的体表瞬间变的焦黑，并肉眼可见的碳化。
两个‘崩坏体’联手攻击，而且还是开发到深处的崩坏能力，这份待遇，整个星球都少见。
然而‘弦火’越重，‘蓝光’就越明亮。
似乎，‘无干之躯’这个特殊的三级文明建筑，正在这种方式对抗崩坏。
“你的后门还能更大一点吗？”
黑玫瑰问。
“……”
富婆玩的越来越花了。
高工沉默了片刻，忍辱负重道：
“给我一分钟时间。”
“30秒。”
“好！”
30秒内，高工眼睁睁看着‘纯白躯壳’化身的‘黑玫瑰’，眼珠子烧掉后，长出了一对灿若繁星的暗紫色眸子。
脑壳烧化后，长出了新的脑壳，并且‘红发’微微晃荡，搅起空间参数的变化。
同理，她的双臂、大腿、腹部，都有了微妙的变化，变的更加性感，更加危险。
二人都明白，现在这种状况，不是‘纯白躯壳’、‘人造意志’、‘电子网格’三家在抵抗。
而是六家仿生人巨头的企业意志，各自分出一部分‘格式塔意志’，在联手抵抗二人的炼化。
跟虫巢意识不同，比如，只要杀死虫巢意识的化身‘刀锋女王’，那么虫巢意识不死也重创。
但‘格式塔意志’完全不同，不管杀死它多少躯壳，都无法对它造成一丝伤害。
因为它的本体，是整个仿生人社会。
从这个角度，它和记忆母体倒是有点像。
30秒一晃而过。
扫了一眼系统面板，‘二次碳基融合’在6.0版的生物计算机效率全开之下，被飞速推演完成。
来不及检查二次碳基融合的属性，高工当场选择了解放。
基于大蛇模式下的二次解放!
下一刻，高工感觉变了，周围的空间在飞速的变大和缩小。
紫弦空间张开，空间线在无止尽的拉长中扯断。
然而，空间坐标所化的‘菱形镜面’，却也在这种状态下不断复制，整个空间，仿佛变成了一个紫色镜球，将高工完全包裹。
自己，变成了琥珀？
念头如积雪般消融，而在消融的过程中，自己似乎‘看’到了时光在耳边流淌，物种通过失控而进化，通过控制而得以繁衍，物理法则被暴力的塞入机器之中，而技术逻辑，同样被带到了生命之中。
分裂和变异，组成了一个共同进化的整体系统。
至于高工自己，在这个过程中，似乎变成了一个‘外壳盒子’？
盒子里面，是一种难以形容的‘生物圈’？
似乎不仅是生物，还有科技、物理法则、智慧和系统。
当‘积雪’完全消融之后，高工这才从现实中回过神来，张口一吐，便是一条白浪般的空间碎屑。
低头检视，这才发现，在二次大蛇模式下，自己全身变的透明了起来，像是一块人形的紫色玉石。
几乎无法移动。
这般变化，倒是出乎了高工的预料。
紫弦空间，竟与自己完全合一了。
与高工的‘凝滞感’不同，寄生在高工体内的黑玫瑰，却是感觉到了‘后门大开’。
无穷无尽的新陈代谢疯狂涌入无干之躯之中。
神经系统、内分泌系统、循环系统、呼吸系统……
难以计量的化学物质喷涌而出，雾气彻底覆盖了另一个‘黑玫瑰’。
热量、呼吸、氧气、蛋白质合成、物质与能量交互、化学物质与化学物质的转化，共同组成了一尊女王的高大幻影。
‘黑玫瑰’死死的盯着对方，声音从喉部响起，是一种愤怒的电子音。
“你会毁掉整个仿生人世界的！”
“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控制所有的仿生巨头，”巨大幻影靠近对方，遮眼的红色头发被化学烟雾给吹开，露出了一只癫狂到了极点的眸子。
“我就是要彻底摧毁你们！”
……
半个小时之后，
高可穿破云层的办公大楼中，
无数仿生人员工再一次出现在大堂、办公室、实验室，脚步匆匆，似乎之前的空无一人只是一场幻觉。
高工靠在门口，贴身的皮质夹克，隐约能看到夹克内部的改造义体，还有厚实的粗布沙裤，拾荒者和赏金猎人必备的装备，能够一定程度抵御低级辐射兽撕咬。
这可不是高工自己的打扮，而是玫瑰姐弄出来的形象。
这种形象，在这处顶级职场中显的格格不入，不少白领在走过的时候，露出了嫌弃的表情。
高工感觉夹克口袋鼓囊囊的，一抹，发现居然是一盒工厂牌香烟，也不在意别人的眼光，摸出一根叼在嘴里。
可才刚刚点火，就被人一手摘下，深深吸了一口，白色的烟雾从大红唇中吐出。
旁人看到这一幕，感觉眼神都要掉落下来。
眼前这一位，正是他们的顶头大boss。
“你换肉体了？”高工扬眉道。
眼前这个黑玫瑰，与他印象中的黑玫瑰可不一样，倒更像是之前的‘纯白躯壳’，瓷娃娃一样的皮肤，衬托的她宛如少女。
“以后这就是我的躯壳了。”
“那你原来的那副呢？”
“你这么在意吗？”黑玫瑰勾人一笑，鲜红的指甲挑一下对方的下巴。
高工沉吟了下，道：
“人生地不熟，总归是不好。”
“你会很快熟悉的，”黑玫瑰眯着眼睛，“这具躯壳非常的强大。”
高工一个探查甩了过去，除了鲜红色的问号之外，便是那好多个0的生物能一栏。
三千万的生物能！！
高工眼角狠狠一抽。
两种崩坏能的填充、六道‘格式塔意志’，还有‘无干之躯’的疯狂修复。
到底制造了一个什么样的怪物。
“现在离开，没有问题吗？”高工又问。
“短时间内，它们折腾不起来了，”黑玫瑰吐出了一口烟雾，看向远方，轻笑道。
高工点了点头，手掌搭在对方的肩上，下一刻，二人瞬间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