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咖啡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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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圆圆今天身体不舒服。

  早上她喝了红糖水,捂了热水袋,可都没用。

  她本不想来展会,可她还是来了。

  不是因为生意,而是因为相亲。

  她的客户沈文读给她牵线,说认识一个朋友,那个朋友有四个儿子,老大年轻有为,自律上进,从不沉迷女色。

  沈文读倾情推荐大儿子。

  她就答应了。

  一是自己年纪也快30了,一直忙于事业,无心恋爱,现在也该处个朋友看看。

  二是沈文读是她们公司的大客户,公司的拳头产品低频阵列式声呐就是他买的。多少要给个面子。

  第一次相亲,她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昨天晚上加了相亲对象的微信,问了几个问题就好了。

  孟:明天在哪见面?

  男:会展中心的咖啡摊吧。那家的咖啡好喝。

  孟:好。到时候见。拿法棍面包的就是我。很好认。

  男:喝咖啡的就是我。

  聊完天,孟圆圆才发现自己连名字都没问,不过算了,留点神秘感也好。

  第二天一早她坐地铁往会展中心去,算准了时间,本来不会迟到,可是在地铁口有情侣吵架,被看热闹的人群挡了十几分钟。

  她一边赶路,一边想要是相亲成功,自己以后会不会像那对情侣在公众场合吵架。

  想什么呢?还没见面,就想得这么远。

  自己就这么想嫁人吗?

  孟圆圆自嘲地摇头,挎着包进了会展中心,先去面包展位上买了根法棍面包。

  面包师傅笑呵呵的,看起来心情不错,向她倾情推荐刚出炉的法棍面包,蘸上特制的土豆泥,好吃到爆。

  孟圆圆说不用了,就要放久的。越久越好。

  面包师傅说可惜,来晚了,有几根放了一个月,失水后像钢棍,刚刚被人拿去打小偷了。那,这里有根放了半个月的,要不要?

  孟圆圆说好。

  拿了法棍,孟圆圆往咖啡摊位去,远远地就看见一个男人半靠在柱子上皱着眉喝咖啡。

  她走上去打招呼:“你好。”

  男人愣了下,回应:“你好。”然后继续喝咖啡。

  孟圆圆打量男人,不矮不高,不胖不瘦,长相平均,有点小帅。性格嘛——有点内向。打完招呼后,就找不到话题。

  算了,还是我主动点吧。

  孟圆圆问:“你喜欢喝咖啡?”

  男人眉头绞得更紧:“不喜欢。”

  “那你为什么还喝?”

  “因为这里可以免费试喝一杯。”

  “这样啊。那我也来一杯。不加糖。”

  “好咧!”咖啡师很开心,开始摆弄咖啡机,端着“伏陀良品”的纸皮袋往机器里倒咖啡豆。

  男人看孟圆圆手里的法棍,问:“你喜欢吃法棍吗?”

  孟圆圆摇头:“不喜欢。”

  “那你为什么还买?免费的?”

  “因为它救过我一命。”

  孟圆圆跟男人分享了法棍救命的故事。

  那是一周前,她加班到深夜,从公司大楼出来,马路上已经没有行人,城市宽阔的道路默默在群星下向远处伸展,世界静谧而神秘。

  她突然生出一个念头,要是一直沿着这条路走下去会怎样?

  这念头来的毫无理由,她却照做了。

  走了几百米,又后悔了。正要打辆车回家,她看到路边有家面包店的灯还亮着。

  她走进去,面包师在厨房里忙碌着,隔着玻璃能看到烤箱的蒸汽焦虑地向上爬,爬到天花板又卷着往下流,像条被瀑流裹挟的游鱼。

  她问面包师:“有什么面包能当夜宵的吗?”

  面包师像是受到了侮辱,隔着玻璃,大声说:“什么面包都能当夜宵。”

  她笑了笑,并不生气,相反还喜欢面包师的较真劲,“那你这里还有什么面包?”

  面包师:“只剩法棍了。”

  她就挑了一根法棍,拿纸包着,走出面包店。

  冷风吹来,她打了个寒颤,看眼前矗立的高楼,表面全是反光玻璃,收集了一个城市的灯光,像水洼聚拢了一夜的星屑。

  她突然意识到这个城市的庞大,也想到自己不过是个单身的女子,孤独地在路上行走。

  她不由自主地往道路两边张望,期待能看到一辆出租车。

  突然背后响起了一声口哨,像是测试墓穴的深度,口哨声在空荡荡的城市里回响。

  她飞快地扭头,余光瞥到一个黑影快速接近。

  她往前跑,那黑影也跑起来。

  她大喊救命,黑影扑了上来,捂住她的嘴,把她往边上的小巷里扯。

  她害怕到极点——

  “然后呢?”男人正听到关键时刻,赶忙追问。

  “一个人害怕到极点,通常会有两种反应,一种是动弹不得,一种是见谁砍谁。”孟圆圆挥了几下法棍,虎虎生风,棍影纷飞。

  男人往后缩,“想必你是后者了。”

  啪,一声碎响,孟圆圆和男人往后看,咖啡师打碎了咖啡杯,刚做好的咖啡流了一地,咖啡师手忙脚乱地拿毛巾去擦,“没事,我再做一杯。”

  男人问孟圆圆:“所以你拿法棍把那人打跑了?”

  孟圆圆恶狠狠地挥棍:“何止打跑,打得他满头包!可惜没看清那人是谁。要是再让我碰到他,我要他好看!”

  狠了没半秒,孟圆圆突然醒悟过来,自己现在是在相亲,不是应聘小额贷款公司的催收员。

  “对不起,都在说我,也谈谈你的事吧。”

  “我?”

  “对。听说你年轻有为,自律上进,从不沉迷女色。这三点你可以展开说说。”

  男人低头沉思,然后大惊:“你怎么知道我没女朋友?”

  这男人就是林渐。

  紫阳跟他说要在这里碰见孟圆圆,还劝他一定要抓住机会。

  抓住机会,哼,你倒是给我张照片啊!

  人海茫茫,叫我到哪找孟圆圆?

  林渐绕了一圈,见到漂亮的女生就问:“请问贵姓?”

  “免贵姓乔。”

  “请问贵姓?”

  “呵,你一定是觊觎我的美貌过来搭讪,还用这么老土的方法。”

  “请问贵姓?”

  “贫僧法号梦逸。”

  问了一圈,别说叫圆圆的,姓孟的都找不到。

  不过倒是让他碰上了一个熟人。

  “沈文读?”

  “小兔崽子?”

  沈文读提着一个“伏陀良品”的纸皮袋,刚看到林渐,脸就痉挛扭曲得像是便秘了一个月还吃了顿麻辣火锅自助大餐。

  林渐关切地问:“上次摔碎的石头还好吗?损失了四千万,还承受得起吗?现在午夜梦回,还会满心酸楚,难言的委屈,莫名的悸动吗?”

  沈文读的腮筋绷紧了,跳了又跳,好不容易平复下来。

  林渐又说难得一见,请他去喝咖啡。

  沈文读盯着林渐的背影,眼珠转动,最后还是跟了上去。

  莱可全自动咖啡机展位前,林渐谨慎地询问:“咖啡不要钱,对吧?”

  咖啡师点头。

  林渐转头跟沈文读说:“我请客。”

  又转头跟咖啡师说:“两杯咖啡。加糖。谢谢。”

  咖啡师拿起柜台上的一袋“伏陀良品”,往咖啡机里倒咖啡豆。

  机器嗡嗡响了一阵,咖啡师按下按钮,倒了两杯热汽腾腾的咖啡,撕了糖包,放糖,搅匀,放到盘子里,端到林渐面前。

  林渐全程旁观,他突然觉得自己也能做咖啡师,唯一要做的就是从柜台上一排的咖啡豆纸袋中挑一袋倒进咖啡机。

  他把咖啡杯连盘子端给沈文读,沈文读一只手提着袋子,一只手端着盘子。

  林渐再次关切地问:“你来展会干什么呢?”

  沈文读警惕地反问:“你先说你来干什么。”

  自从珍藏的伏陀海珊瑚被林渐使诈让他自己亲手摔碎,他就开始重新关注这个老朋友的儿子,吴一升儿子的婚礼,张名的海外寻鲸之旅全被林渐搅黄。

  从头到尾看似无意,却又处处透出深思熟虑的设计。

  如果是林渐一个人的事,那林渐为什么要白白等上五年?

  如果不是林渐一个人,那他背后的势力又是谁?

  林渐说:“来结识一个命中注定的女人。你呢?又来换嫂子?”

  沈文读微笑:“来谈生意。”

  “什么生意?”

  “伏陀海的生意。”

  沈文读看到林渐艳羡的眼神,只差没有明说带我一把,让我也赚大钱的话。

  如果把实话跟林渐说,他可能会嫉妒到发狂。

  这次沈文读过来是来交易伏陀海珊瑚的。

  对,没错,摔碎的珊瑚也有人要,而且价格还有的谈。

  当他在微信上报价三千万的时候,心里还有点忐忑不安,没想到买家隔了一秒就回复可以。

  他不禁后悔报价太快,看来伏陀海珊瑚的价值与普通珊瑚的评价标准完全不同,至少外在的品相不影响“伏陀海”这三个金字招牌。

  沈文读在暗爽的时候,林渐提出一个他想了很久的问题:“为什么伏陀海的东西这么值钱?”

  沈文读笑笑不说话,看林渐一手端盘子,一手端咖啡的样子,就很适合去吴一升的海鲜餐厅端盘子,跟他说生意经,他这个草包绝对是听不懂的。

  林渐继续追问:“而且怎么鉴别伏陀海真货呢?难道上面刻了字吗?”

  沈文读大笑:“是啊。你个大聪明,这都让你猜到了。凡是伏陀海的真货上面都会刻上‘伏陀’二字。”

  “是吗?”林渐环视一周,好像马上要用自己的慧眼找出一件伏陀海真品,最后目光落在沈文读提的“伏陀良品”纸皮袋上。

  沈文读解释:“这是展会门口发的赠品。”

  林渐突然惊呼一声,把手里的盘子翻过来,“你看!盘底有字!”

  “真的吗?”

  沈文读吓了一跳,本能地跟着翻手里的盘子,哗——啪——

  盘子上的咖啡浇了一裤子,一股暖意自外向内侵袭。

  沈文读看林渐。

  林渐看沈文读,“沈哥,其实我早就想说了,你为什么要一只手端盘子和咖啡呢?像我这样两手分开不是很好吗?呃,大家不要看了。这位大哥绝对不是尿裤子,不信你闻。”

  林渐忙着跟边上的人解释,还特意强调也不是假借弄翻咖啡的机会偷偷小便。

  沈文读铁青着脸,看到盘底确实有两个字:“伏陀良品”。

  这还是展会的赠品。

  他把纸皮袋放到柜台上,跟咖啡师借了条毛巾,弯下腰默默擦裤子。

  得益于林渐的解释,咖啡展位的人多起来,有人也点了免费的咖啡,咖啡师忙碌起来,整理了柜台上的咖啡豆纸袋,开始制作毫无技术可言的咖啡。

  沈文读擦完裤子,拿起柜台上的纸皮袋,转身就走。

  他怕自己再多呆一秒,会忍不住把林渐那个贱人杀了。

  他告诫自己今天有大生意,一切都要等到生意结束,反正林渐跑不掉,总有机会百倍千倍地还回来!

  林渐看沈文读离开,就靠着柱子喝咖啡,结果引来一个女人的关注,跟他分享了很多事,还夸他年轻有为等等。

  这让他很不好意思,一个低调的人,不习惯突然站在聚光灯下,而且还是在一个知性美丽的女人面前。

  林渐不想谈自己,自己淡泊名利,与世无争,没什么好谈的。

  他想打翻手里的咖啡中止谈话,但又不想擦裤子。

  他环目四顾,想找到一丁点能打断话题的新鲜事物,结果他看到咖啡师正面带微笑地边吹口哨边往咖啡里加糖。

  林渐记得女人一开始说过不加糖的。

  他想起小软说过的“细节”,很高兴有机会活学活用,还能回避让自己为难的问题,一举两得。

  他指着咖啡师,大声说:“你在加什么?”

  当咖啡师和女人吓了一跳时,他就可以温柔地指出刚才女人点的是不加糖的咖啡,展示自己的良好记忆和翩翩风度。

  咖啡师确实吓了一跳,手抖起来,连口哨声都不由自主地变大。

  林渐正要说“不加糖”,边上的女人突然大叫:“原来是你!”一手撑在柜台上,举着法棍跳进去。

  咖啡师马上跳了出来,糖包洒了一整个柜台,咖啡师发力狂奔,女人跟着跳出来,紧追不舍。

  旁边的人侧目而视:又有人偷东西?

  林渐站在原地发呆,自我反省,同时又自我怀疑:不就是加了糖嘛,至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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