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浸透衣甲,汗水混合着泥土自额前滑落,五百黑甲骑兵只剩下不足三百,前进的路却依旧看不到尽头。
豪情万丈与雄心壮志并不能让敌人不攻自破,意识到受骗上当的乙支川几乎拿出了手里全部的力量,在李恪回去大唐的路上布下天罗地网。
杀戮、杀戮、还是杀戮。
李恪尽管已经料想到离开高句丽的路不会平静,却没想到会如此坎坷,明明再往前五十里就是在他授意下开辟出来的无人区,但这五十里就好像是天堑一般横亘在回去的路上,哪怕他和他的人能肋生双翅也无法飞渡。
薛仁贵从旁边扶住摇摇欲坠的李恪,喘着粗气问道:“殿下,您没事吧?”
李恪晃了晃脑袋,接连不断的战斗让他的意识有些模糊,费了很大力气才把眼前并不存在的虚影全部赶走:“我没事,兄弟们怎么样?”
薛仁贵扭头看了一眼正在打扫战场,救治伤员的剩余黑骑,用很不乐观的语气说道:“能战者不足两百,余者人人带伤,殿下……。”
“怎么,又想劝我一个人突围?”
李恪洒然一笑,用酸软的手臂拍折薛仁贵:“事情搞成现在这个样子,大部分责任在我,是我带着他们来的高句丽,是我带着他们离开了安乐窝,在我最困难的时候他们不离不弃、义无反顾的跟着我东奔西走,我就不能在最关键的时候丢下他们独自逃命。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乙支川那老小子不抓到我是不会罢休的,我就算躲到天涯海角,他也会把我找出来,当着所有人的面杀死。”
薛仁贵低着头,他知道李恪说的是实话,半晌方道:“我们为什么一定要离开高句丽,高建武很器重殿下,继续留在高句丽都城会很安全。”
李恪一边为手铳装填火药,一边说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你以为高建武凭什么会如此信任一个来历不明的人?高敏那个女人又凭什么死死纠缠着我不放?他们如果不知道我的来历,我李恪以后把名字倒过来写。”
薛仁贵知道自己脑子不够用,在这种问题上与李恪没法比,既然他说行踪已经暴露那就必然已经暴露,没有纠结的必要,寻思片刻,抬头问道:“那接下来我们怎么办?还继续往前走么?”
手铳的火药装填好了,李恪又开始打磨刀具,战场上刀就是战士的第二生命,必须抓紧一切时间进行养护,这样的养护很有可能在关键时刻能起到救命的作用。
与此同时,他也在考虑接下来的行动方案,良久,直到薛仁贵都等的有点不耐烦了,这才斩钉截铁的说道:“继续向前,能回去一个是一个,你也别再劝老子逃走,大家都是两腿支个肚子,放到战场上谁也不比谁金贵多少,兄弟们死得,老子自然也死得,真要是全都战死了,黄泉路上老子再继续给你们讲《西游记》。”
李恪话说的豪迈,左近正在休息的黑骑精神一振,有性子直的大笑着与他开起玩笑:“殿下可要说话算话,您都欠了我们几十章了。”
李恪恼羞成怒,挥舞着手臂道:“都给老子滚蛋,说书的还有人打赏呢,你们这帮混蛋光听不给钱,还特么想要催更咋地?!”
“哈哈哈……”
劫后余生的黑骑战士们集体哄笑出声,这一刻,黑骑与李恪彻底融为一体,若干年后,世人提起李恪必然提到黑骑,提到黑骑也必然提到李恪,一如老李与玄甲。
短暂的休息过后,众人草草吃了些东西便再度出发,李恪这次再没有躲在队伍的中间,而是像个将军一样,走在队伍的最前方,在他的身侧是血染征袍的薛仁贵。
两人身后,五百黑骑剩余的两百八十七人紧紧相随,数十名伤员被夹在中间,外围是还有一战之力的两百二十一人。
两百八十九个男人就这样再度踏上征程,他们的血未冷,他们的心在烧,战意盈天,就像那初升的朝阳,明明前方依旧是黑暗,却依旧热血沸腾。
隐约间,队伍的前面有歌声传来,渐渐的,歌声越来越响,直至最后响彻天地。
“傲气,傲笑万重浪。热血,热胜红日光。胆似铁打,骨如精钢,胸襟百千丈,眼波万里长,我奋发图强,做好汉……。
让海天为我聚能量,去开天辟地,为我理想去闯,看碧波高壮,又看碧空广阔浩气扬,我是男儿当自强……。”
……
“你说什么?杨大能带人连破三道封锁线,已经逼近大王城?”
大王城中,乙支川脸色铁青,自从收到李恪带人脱离高句丽王城的消息,他便意识到他们与当初在卢龙城下杀了他老子的那一批是同一伙。
人数对的上,行动轨迹也能对上,就算没有确实的证据……,嗯,这种事情似乎并不需要确实的证据。
想到自己的杀父仇人近在眼前,而自己却懵懂无知,非但每日笑脸相迎,还把此人举荐给高建武,乙支川的心就像被油煎了一样,一脚将传令兵踢翻,愤怒的咆哮道:“废物,统统都是废物。来人,给老夫带马抬枪,老夫要亲自将这恶贼斩杀,以慰先父在天之灵。”
“将军,将军冷静啊,如果杨大能真是当初杀害乙支老将军的主谋,其身边必有一善射之人,将军若亲自出马……,定要小心此人才是。”
有了解当初卢龙城下情况之人想要劝乙支川,被他冷眼一看,顿时声音越来越小。
乙支川已经被怒火冲晕了脑子,哪里还管那么多,冷哼一声:“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不将杨大能碎尸万段,老夫枉为人子,都愣着干什么,随本将出发。”
一声令下,大王城城门洞开,两千骑兵,三千步卒,跟在乙支川身后呼啸而出,直奔李恪返回大唐的必经之路。
这是决死之战,无论李恪还是乙支川,必有一人先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