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内。
两人步履匆匆,不住张望。
何长生更是心惊胆战,他生怕京城里的官兵认出他来。
好在,他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两人左拐右拐,不知穿过了多少巷子。
总算,在一处破旧的酒馆前停了下来。
“就是这儿了。”
俊哥儿的声音少有的出现了一点儿起伏。
何长生上下打量一番这店面,说不上寒酸,但总有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这种感觉,他说不清楚从何而来。
不过,他还是跟着俊哥儿踏入了店内。
“铛铛铛!”
沉闷的铃声倏尔响起。
“小店已经打烊了。”
何长生有些好奇,现在这个点儿,可不是打烊的时候。
柜台后,钻出了一个老态龙钟的老头。
还是个独眼。
另外一只招子上,缠着一块不知多少年都没有换过的破布。
这老头头发散乱,活像一个乞丐。
“是我。”
俊哥儿一开口,何长生就立马明白,他们认识。
“小店打烊了,二位,请回吧。”
他扭头看向俊哥儿,看俊哥儿的神色,明显和这独眼翁不只只是认识那么简单。
“他还有几个时辰可活,您念个旧情,帮帮他。”
俊哥儿的脸上,挂着一抹恳求的神色。
何长生愣住了。
印象中,俊哥儿心高气傲,从不会去求人。
“旧情?”
那独眼翁冷哼一声,将手中的酒杯一扔,直接坐在了椅子上,一脸的不屑。
“早在二十年前就没了!”
二十年前……
何长生算了算,当时自己应该刚出生,或者快出生。
“陈公!”
俊哥儿一脸悲戚。
“他的病,和乌祠有关,或许只有京城乌祠内的金丹能救他性命,还有,能够让他‘开灵’。”
何长生站在一旁,只能怔怔的看着这一幕,插不上一句话。
“关老子屁事?”
俊哥儿闭上了嘴。
何长生听到这,立马一把拉起俊哥儿。
“俊哥儿,既然这老头这样,那我们也没有必要求爷爷告奶奶了!我们走就是了!”
俊哥儿站在原地,不为所动。
“陈公,你知道二十年前他也是被逼无奈!”
“被逼无奈?为了这么一个杂碎,搭上这么多条命,你觉得值当?”
独眼翁怒火中烧,情绪激动,一只枯如树枝的手猛地指向了何长生。
他愣住了。
为了自己?
搭上多条性命?
“陈公!”
就在这时,酒馆门梁上悬着的铃铛骤然响起。
三四个大汉闯了进来。
“两壶烧酒!大盘肉干!麻溜的!”
“得嘞!”
那独眼翁立马开始招呼着酒客。
何长生背对着这群人,缓缓坐了下来。
侧耳细听。
“听说啊,城里最近出了不少的事儿!”
“还能有什么事,不就是丢了不少的婴儿么!”
听到这,何长生不淡定了。
难道京城也有婴儿被偷的案子?
他不动声色,继续听着。
“可远远不止这些呐,是关于乌祠的!”
“乌祠?乌祠能有什么事?我们这些老百姓连看都看不得的东西,能出什么事?”
“我也是听说,是一个鸟不拉屎的县城,乌祠里的宝贝,丢了!”
“乌祠里有宝贝?”
一个汉子压低声线,一脸的好奇。
“那可不,那县太爷因为这事,吓得都尿裤子了,不过据说那宝贝找回来了,就是这贼,逃到了京城。”
“还有这事?”
“嗯,那万岁爷也早已经听到了风声,你看看,城里现在多乱……”
何长生看了俊哥儿一眼,俊哥儿一脸的清冷,没有丝毫的反应。
“这贼要是能被我给抓到,嘿!老子可就发财了!”
“别做梦了,小心丢了性命。”
“十两黄金啊……”
何长生如坐针毡。
他生怕自己被认出来。
“酒来了!”
独眼翁一脸赔笑,将烧酒小心翼翼放在桌上,就要离去。
何长生偷偷瞥了一眼,但就是这一眼,坏事了!
“喂!”
这一声,将他吓了一跳。
“你小子,有点儿面熟啊。”
一个汉子一脸的怀疑,他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面前的何长生。
何长生心跳顿时加速,如果这被认出来,那可就真的是倒大霉了。
那汉子起身,往嘴里塞了一把牛肉,便快步朝着他走来。
“怎么办?”
何长生连忙小声嘀咕道。
俊哥儿没有出言。
下一秒,一只宽厚的手掌搭在了何长生的肩头。
他吞咽了一口唾沫,两只手局促不安的扣在一起。
下一秒。
他扭头。
出拳。
一气呵成!
他直接将那汉子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而俊哥儿显然也没有反应过来,他没想到,何长生竟然会出手!
那几个汉子更是如此,纷纷起身。
但何长生飞奔而上,一下子便踢翻了摆满酒菜的方桌。
“砰!”
他直接一个侧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一个汉子的面门上打去。
那几个汉子轰然倒地,甚至都来不及出手。
两人眉头紧锁,四目相对。
酒馆内,一片狼藉。
“呵,有你老子当年的两下子。”
那独眼翁默默看着何长生,脸色稍稍缓和了几分。
许久,那独眼翁不知从哪掏出了一把长剑,直接甩给了何长生。
他见状,连忙伸手接住。
仔细一看,竟是一把锈迹斑驳通体褐黄色的长剑。
说实话,这剑,并不美观。
“滚吧!”
俊哥儿躬身答谢,随后急忙拉着何长生离开这家小酒馆。
但俊哥儿的手中,不知何时已经攥着一块手帕。
上面,有一大堆密密麻麻的线条和符号。
刚走上街道,便有一队官兵骑着骏马疾驰而过。
两人连忙低下头来。
“俊哥儿,这老头,是什么人?你们是老相识了吧?他和我爹又有什么关系?”
这俊哥儿对这独眼翁这么恭敬,而且这独眼翁似乎对自己老爹何延有很大的意见。
难不成,他们都认识?
“是你爹的旧部。”
“那怎么会……”
“这事,说来话长,先回客栈。”
两人回到客栈商议一通后,立马决定酉时动手。
而独眼翁给俊哥儿的那块手帕,其实是京城乌祠的布防图。
俊哥儿还给了他一块玉佩。
是他爹的随身玉佩。
是身份的象征。
上面,只刻着一个大字——晋。
两人心知肚明,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如果此行不成功,那何长生就会性命垂危。
陇函县衙的人马正在朝着京城赶来。
既然风声似乎已经传到了京城。
那么他们就得万分谨慎。
至于那把锈剑,俊哥儿只道其名,为“勾陈”。
“我们就这么走了,那老头会不会有……”
何长生话说一半,俊哥儿当然知道这句话后半句是什么意思。
不过俊哥儿只是让他安心在屋内待着,只说是出门去探探外界的虚实。
何长生当然照做。
他坐在窗边,仔细对着这把勾陈剑观摩起来。
他其实一直都在思索,为什么离开陇函县后,那“预言”再也没有出现过。
难道真的和“乌”有关?
而面前的这把剑,在这大千世界中,也只能算得上是一把平庸至极的剑了吧,他心想。
半晌。
俊哥儿推门而入。
啪的一声,他将一张皱巴巴的黄纸拍在了桌上。
何长生连忙起身用手将这纸抻直。
上面,是一张画像。
“通缉令?”
俊哥儿点头,不再言语。
何长生手指都在颤抖,方才在酒馆内,的确危险。
他没想到,陇函县的风,还真的就这么快就吹到了京城。
看来,这信息流通的方式,不简单呐!
“你听过‘千喑卫’么?”
“什么?”
何长生正看的入神,没听清俊哥儿这句话,心不在焉问道。
“没什么,准备动手。”
京城的乌祠,离皇宫不远。
所以,想要闯入乌祠拿到金丹,可谓是难于上青天。
酉时将至。
两人立马乔装打扮一番,披衣出门。
而现在距离子时。
也只有三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