顷刻间偌大的舱室里只剩下鲁王和刘煜两人。
“呼,”刘煜暗自松了口气,殊不知背后早已冷汗淋漓。
“你为何这么做。”鲁王明眸不定,看着刘煜欲言又止。
“活下去。”刘煜盯着面前的男子,笑道。
“朱弘桓,”
“谢先生救我一命。”他竟向刘煜施了一礼。
一声声擂鼓声响彻整个东宁海港,
还在船上歇息的兵卒被着突如其来的擂鼓惊醒,
一道道火把在船身间涌动,
明亮的火光照在了在场兵卒那惊恐的脸庞上。
“所有人,集结。”一声声怒吼传遍整艘福船。
一名名亲兵举着火把,提着明晃晃的长刀在船舱间来回走动。
不一会功夫,上百郑军兵卒就被召至福船甲板之上。
深夜突如其来的一幕让在场的郑军兵卒猝不及防,各种猜忌,恐慌涌上心头。
“铁哥,咋了,”一人看着四周提着长刀正一脸凶神恶煞的盯着自己的亲兵,双腿颤抖的拉了拉身旁一名大汉。
“莫不是鞑子来攻东宁了吧?”又一人畏畏缩缩的靠在汉子边上,声音止不住的恐惧。
那个大汉实在受不了了,一把推开两人。
“尼木南麻,怕什么,最多就是鞑子几艘鸟船来搞夜袭,就像蚊子叮一样,这里这么多人还怕他个球啊。”
那个汉子撇撇嘴,握着腰间备着的长刀,
看着四周的阵仗,心里还是有些发憷。
忽然,船楼上再次响起阵阵击鼓声,
雷鸣般的鼓声刹那间吸引了船甲板上百兵卒的目光。
“那不是萧武,萧将军吗。”有眼尖的一眼认出了站立于船楼之上的一人。
“诸位将士,施琅狗贼降清卖主,毁我郑军数十年之心血,逼我等退于东宁港口惶惶不可终日。”萧武看着台下上百兵卒,厉声道。
“今少主年幼,奸臣当道,欲降了满清,要我等割发易服,以迎鞑子,甘吗。”萧武道。
“不甘,”一旁刘全与众多亲兵纷纷怒喝。
火光照在众人那狰狞的面庞上,惊得底下的兵卒噤若寒蝉。
一旁的何滨顺势将一份缴文递给了萧武。
“胡虏难养,家贼难防,天灾人乱,大明何辜,甲申之难,挥兵入关,假意讨寇,实谋江山。江阴三屠,扬嘉十屠,毁我江山,辱我妻儿,断我汉发,易我之服,圈田禁海,奴我汉民。”萧武放下缴文,一脸凶恶的看向底下的兵卒。
“满清不亡,天理难容。”
“南下吕宋,反清复明!”一旁的何滨见此大声喝道。
“反清复明。”船楼上,船舷处数十名亲兵大声喝道,
一时间竟燃气了众人的血性,
“反清复明,”
“誓杀清贼,”
船舷,舱室内无数呐喊声此起彼伏,就连附近的船只上也响起了震天动地的喝声。
那夜,因刘煜的到来,原本的历史走向不由得发生一些偏差。
水师镇,威武镇连续两镇兵卒发生暴乱,
士兵与陆镇士兵发生叛乱,因澎湖海战失败而军心大乱的东宁港口本就士气低落,疏于防守,谁成想清兵没有到,自己人倒是反了。
刹那间,东宁一片混乱。
熊熊大火席卷了整个东宁,惨叫声,怒吼声此起彼伏,
深夜,工坊内的匠户正在加班加点维修火器。
“黄大人,出了什么事了。”匠户们一脸不安的看着坊外惊天动地的喊杀声。
夜幕下,火光四溢,照透了几人苍白的脸颊。
“怕不是鞑子攻进东宁了吧。”
此话一出,吓得众人面如死灰,胆小的甚至跌坐在地上。
“怕什么,就算是鞑子进城了又如何。”
“我们是匠户,鞑子不需要火器吗?”
“只要上面的人识相,咱们就能活下去。”一名年岁颇大的老匠户看了一眼外面的火光,吩咐道:
“赶紧把东西收拾一下,外面都放火了,咱火坊最见不得的就是火。”
没等他话说完,坊间的门就被踹开,几名兵卒就冲了进来。
二话不说,竟直接用绳子往几人身上那么一套,将当场吓愣住的几个匠户直接带走了。
这一夜,水师镇,威武镇的兵卒冲进港口,他们的目标很简单,
工匠,水手,一系列远洋所需要的人才,都在两镇兵卒掠夺的对象。
而因两镇叛乱,原本军心就已不稳的郑军竟发生哗变。
不少其余镇的士兵也纷纷作乱,
比起水师镇,威武镇叛乱兵卒作战有序,目标一致不同,其他镇的士兵不过是因两镇士兵的叛乱引起的局势不稳而趁势劫掠。
刘煜和朱弘桓站在船头看着远处的火光。
东宁港口的火光映照在了每一个人的脸上。
有狂热有兴奋,有惶恐。
叛乱不断,无数民居残遭波及,凄厉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就连在远处监视的清军哨船上的清军官兵也被眼前的火光和惨叫所震慑。
那些趁势叛乱劫掠的郑军倒也给威武镇,水师镇两镇士兵提供了掩护。
当叛乱士兵趁机大肆掠夺,抢抢民居,官邸时,没有人会注意一队队身披甲胄的士兵闯入船厂,工坊,将还在熟睡当中的船匠,工匠强行带走。
随着预计中的涨潮的到来,两艘体积巨大的福船趁着涨潮缓缓离开港口。
那些还在劫掠的兵卒还有负责镇压叛乱的士兵不会想到,这场叛乱的始作俑者已经扬帆起航。
一处郑军炮台上,
一位中年将领默默看着不远处一片火海中的东宁,目光撇过那两艘正在扬帆的福船。
“刘将军,是否开炮。”一名副将小声询问。
那位中年将领没有说些什么,这是默默看着,看着那些舰只扬帆起航,直至消失在漆黑的夜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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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阳东至,暮色来临,在那海天交汇之际,粼粼波光间,一艘小船若隐若现。
那是一艘双桅鸟船,船只有些老旧,船身甚至有些破损,其桅杆部位还有些维修过的痕迹。
在这艘鸟船身后,一艘首昂尾翘,树三桅杆的福船缓缓浮现,在它身后又是一艘形若相仿的巨大船只。
刘煜等人站在船头一脸兴奋的看着远处的海天际。
经过大半夜的航行加上东风助力,船队早已远远驶离台湾。
哪怕清军现在得知消息,施琅要想派遣水师来追击怕也是不易。
刘煜自然不懂得如何在海上行船,自己的灵魂虽然来自后世,但却从未学过有关的航海知识,不过也不需要他会。
这可是明郑海军啊,当年曾纵横整个东亚海域,哪怕没落了,相关的航海技术与经验也是数一数二的。
尤其是昨夜,他们几乎是将所有能找到的航海水手都带上了船。
经过今早的盘点,刘煜等人都很满意。
这一次逃跑,刘煜等人一口气带出了十一艘船只。
有不少都是趁乱劫掠后,看见水师镇的福船离去后,赶忙跟上的。
刘煜仔细看了看,
海面上福船两艘,蜈蚣船,海沧船数艘,还有一些鸟船哨船等。
经过今早一番清点,
除却水师镇威武镇两镇兵卒七百余人外,还有趁机作乱而跟随而来的三百余名叛乱官兵。
除却官兵外还有三百多名船工匠,以及上百名工坊匠人。
详细一清点,一次出逃竟然带出了一千五百余人。
刘煜对此倒也满意,毕竟萧武等人并非什么大将,不过是明郑军中两名无足轻重的镇将而已,能躲过刘国轩等大腕出逃已经是不易了。
“你觉得清军会追上来吗?”鲁王朱弘桓走了过来,小声嘀咕。
朱弘桓和刘煜年岁差不多大小,比起船上一大众中青年,两个年轻人更加谈的来。
“不会的。”没得刘煜开口,水师镇萧武摇了摇头,斩钉截铁道。
“施琅是一个谨慎的人,他的目标是困守台湾的郑氏政权,若因我们的出逃而派遣福建水师来追击无疑将分散清廷水师的力量,到时候对明郑的压力就会大大减轻,施琅是绝对不会这么做的。”萧武从容分析道。
“其实,比起清廷,我更担忧吕宋的佛朗机人。”黄良骥无不担忧。
“黄将军无需忧虑,我部人数虽少确也是身经百战,所拥火器也不惧佛朗机人。”刘煜的叔父刘全此时站了出来。
他神采飞扬,自从逃出后他就一直处在精神亢奋状态。
他一挥手,
“唰......”
只听见“唰”的一声。
福船甲板两侧三十余名火炮手,二十名火绳枪手整齐划一的站着。
他们右手持枪,步伐整齐,面带寒光,眼睛中泛着杀机,毫无疑问经历过血海的厮杀,才能练成他们这种崩泰山于前而不惊的胆识与魄力。
黄良骥是陆镇将领,但看见这些水师镇兵卒后也不由得一惊,心中不由叹道:“好兵啊。”
他也是带了一辈子的兵,自然知道,论一支军队的强弱,并不是一定得到战场上,仅仅需要观其行,便能知晓这支军队的能否能打仗。
乃至于从未见过行军布阵的鲁王和刘煜也是神情一震。
看着这些久经沙场的精兵,再想想这可是隶属他叔父麾下,刘煜不由得一阵激动。
要是自己手上有一支这样的军队,不光是海疆可平,甚至反攻大陆他都有信心。
鲁王朱弘桓一下子也变得精神百倍,对这支船队的看法又提升了好几个档次,毕竟他这次出逃其实初衷仅仅只是不愿被满清迫害而已,但现在他却也燃起了从未有过的斗志。
“有此精兵十万,何愁大明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