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冀曦这话一出口,所有人都在看他,鉴证科那边还没化验出个子午卯酉来,听萧冀曦这话说得却很笃定。
鉴证科来的那位脸色就不大好看,觉着这是萧冀曦在质疑他们的工作水平,不过出口的话倒还算委婉客气,这也算是一种说话的哲学了。
“萧队长,我们基本可以确定,昨夜死者身亡的时候,周围是没有第二个人的。”
萧冀曦担心真弄出什么嫌隙来,赶紧解释道:“昨晚的确就是一个人,我只是想知道他到底经历了什么样的幻觉......算是一点私心。”
这么一说,众人都想起来他跟阮时生之间的确沾亲带故,便纷纷露出了然的神色。萧冀曦想了想,没有追问那男人具体都听见了什么,这很可能会泄露出一些他不想叫旁人知道的事儿,等把在场的其他人打发走了再问也不迟。
这时候一边那男人终于是抖着声音开了口,大抵是看出萧冀曦的职位比在场其他人都高些,担心真被一言不合带回七十六号去。
“确实听见了些动静,那时我正睡不着,听见了吓得要命,后来有人敲门也不敢开,没成想是死了人。”
他最后也没说出来什么“早知道死了人一定会出来看看”之类的鬼话,这年月知道有人不明不白死在自己门前,不多给门上两道锁已经很不错了,这就叫萧冀曦对他高看一眼。
于是萧冀曦又转向那些正在现场忙活的鉴证科同事。
“各位辛苦了,一早上为这事忙前忙后的。不知道有没有哪一位兄弟,检查过时生的身体?”
就在他边上站着的那个人说:“我看过了,萧队长有什么想问的吗?”
“时生的瞳孔是不是放大了些?”
“是。”对方很诧异的一点头。“萧队长还懂得这些东西?”
“小时候常在药铺混,这是新药,估计也没什么人拿来投毒,投毒的案子归到咱们手底下的本也不多,不过就算我现在没看出来,等尸检出来了也能真相大白。”萧冀曦为鉴证科的人开脱了几句,就实话实说了。“我看着像是颠茄中毒。”
在鉴证科混的人都是专业的,一时半会想不出缘由其实是因为他们接触的东西太多了,以至于有些混淆,其实萧冀曦也不能完全确定就是颠茄,只是他想起来从前颠茄各式各样的用处还是白青松和他闲聊的时候说的,就顺便给猜出来了,想来白青松来了上海之后也没机会跟人炫耀这些知识,他也早就不再经营药材,这些事情归不到他头上去。
况且就算萧冀曦不说,尸检一出来,是什么东西也就抵赖不得,他这时候说出来,反而能把旁人的目光从白青松身上转移开。
这会听见萧冀曦这么说,那人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倒是的确有这个可能,只不过相似的东西还不少,得等出了报告才知道究竟是什么。”
“说的就是这个,你们都是专业人士,见得多了,我这随口一猜,见笑见笑。”萧冀曦打了个哈哈,就把这事给混过去了,看着鉴证科取了证纷纷返回七十六号,又打发手下的人都去四处打听昨日有没有可疑人员出没,这才扭过头来接着问那被晾了好一阵子的邻居。
“你们这老宅子隔音不好,你是不是听见他说什么了?你放心,在那样的幻觉里,他是说不出什么有效信息的,你也不用担心听去了就算知道的太多,就原样告诉我就行。”
男人犹豫了一下,露出一个苦笑。
“您别说,我还真记得听清楚的,因为这人一边稀里哗啦的闹动静,一边来来回回也就是那么两句话。”
萧冀曦做了个请讲的手势。
“一是错不在我,是他们不仁不义在先,二是你恩将仇报,来来回回的念叨,我真以为隔壁打了起来,吓得后半宿都没合眼。”
男人这话不像是作假,他眼底都是淡淡的青色,显然这一夜没怎么睡好。萧冀曦又问了时间,知道是半夜一两点钟发作起来的,要真是颠茄的话,估计阮时生是半夜中的毒,毒多半下在水里,鉴证科的人也是这么想的,他们把阮时生用的杯盏一股脑的给带走了,不是个轻省活计,因为有不少已经碎了。
听男人描述的情形,萧冀曦猜阮时生最后在幻觉里看见的人是唐锦云,他面上什么都没有说,随口安慰了眼前这个倒霉的家伙几句就拔脚走了,急着回去等个结果。
结果出来的时候却叫人大吃一惊。
阮时生的确是死于颠茄中毒,从他的尸体上检测出了颠茄的成分,剂量足以致死。但是从现场带回来的所有东西都没能检测出颠茄的残留物,这就相当的诡异了。
几个人围着报告大眼瞪小眼,鉴证科的人都觉得有些奇怪,反复检测了几轮却也还是这个结果,由不得他们不信。
最后还是王闯若有所悟的一拍大腿,引得众人一齐看他。
“八成是下毒的人把东西又给带走了,所以现场才找不着!”
萧冀曦想,比这话更能打鉴证科脸的,恐怕也只剩下怀疑他们遗漏证物这一句了。人家已经说了现场没有人闯入的痕迹,偏偏王闯跟没听到一样——
他飞速运转的大脑忽然卡了壳。
萧冀曦意识到自己忘了一件事情。
这年月鉴证技术又不怎么发达,江湖上那些厉害点的偷儿,都以搞出密室失窃案为荣,共党那边正有一个盗窃手段还算高明的家伙,又跟这事恰好沾着关系撕掳不开。
唐锦云,最终兜兜转转,还是落回唐锦云身上。
要不是周围有这么些人看着,萧冀曦还真挺想笑的。那丫头当时中气十足的说自己早就金盆洗手了,结果还是得仰仗着这旧日的看家本事办事,想来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居然也叫她办成了这么一件好事,到头来让些专业打打杀杀的围坐一团一筹莫展,也算是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