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流星之力(5.我是徐子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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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按】:本章的人称转换有些绕人。随后也对前面诸章做了第二次梳理。烦请各位看官细细阅来。

  【以下正文】:

  我的脑壳被捡了起来。

  这是我第一看见自己的脸。虽然我见过无数次自己的影子,在水面上,在树叶上,在墙上,在地板上。但是自己的脸,我还是第一次看见。我看见了一只大蚊子的脸。

  软塌塌的锥子后面是一双圆睁的大眼,它还在望着我,眼中早已无神,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这双大眼几乎占据了全部的脸。而这脸所在的脑袋却并不大,这么狭小的脑壳里,竟然曾经住着我和云彩,还可能住着个叫流浪者的,而我却未曾觉得拥挤。脑壳顶上也有两个小辫子,稍短一些,那是导航系统的天线,所以我很少像牛吃星那样去撸呀撸,怕撸得信号不好,而迷失方向。

  我把我的脑壳放在手心,去看我的起落架,准确地说那是我大半个身躯。肚子已经炸得残缺不全,但起落架却还紧紧地勾住了一片盒子的碎片。那是在死亡的一瞬间,我想抓住救命稻草的举动。拾起起落架,又四处寻找振翼,却找不见了。我想,它肯定是丢下我自己飞走了。

  随后我惊讶的发现,盒子还在那里,并没有像我一样炸得稀碎,只是多了两个焦糊的小孔,一个如蚊子大小,一个如小球大小。我把承载器小球重新放进盒子。看它安静地待在里面,我便放心。

  我知道其中一个小孔就是我之前所停的位置。如果云彩还活着的话,我真要问问她,说好炸盒子的呢?这明明就是瞄着大蚊子去的嘛!

  云彩,可以说是死了,也可以说还活着。就像我第一次死亡时所感悟的,死亡不是宇宙的真相,也不是时间的结束。死亡是另一个时间的开始。这种阴阳转换,永不停息地转化,才是宇宙的真相。若牛吃星没有认识到这一点,他也枉活两亿年。

  原来的那个云彩已经不存在了,但她的时间还没有用完,她把时间留给了我。就像那些抱团自杀式反击的雄蜂,他们是把时间省下来,给年轻的蜜蜂和蜂蛹,让故事代代相传,让思想代代相传,让文明代代相传。

  “文明”,是云彩留给我的概念。她还没来及给我解释,估计也解释不了。它涵盖了宇宙至少几十亿年的历史,它的内容比夜空中的星星还多,等着我去一颗一颗地看。实际跟云彩说得不太一样。她说等融合之后,我自然什么都明白了。现在看来并不是,她给我的只是知识,浩瀚的知识。但是要把这些知识转化成思想,非一朝一夕之功。

  在整理这些无边的知识之前,我打算先去看看蚊红,想确定她是安全回到了家。于是我来到了卫生间。突然一个人影从墙上闪过,我被吓了一跳,她也被吓了一跳。惊恐之余,我注视着墙上镜子里的子欲。子欲也注视着镜子里的我。她的这个眼神我很熟悉,我曾跟她多次这样四目相对。她脸上又泛起了欣喜若狂的欲望,好像是在盯着一只大蚊子。

  我脸贴着墙壁,去看热水器后面,这感觉就像瘸腿强贴着玻璃,月亮贴着黑夜。一只小蚊子看我来了,受到了惊吓,从热水澡和墙壁之间的缝隙里飞了出来,飞到卫生间的天花板。那就是蚊红,但蚊红认不出我了。

  看她惊恐不安的样子,我不敢动了。她可能在等大蚊子回来,却还不知道大蚊子已经没了。为了能让问红认出我,我张开手心,一指我,一直指掌心里大蚊子残破的身躯,想告诉她,我就是大蚊子。

  可蚊红却“呜呜”地飞出了卫生间。她是不是错会意了?我的这个动作,也可以理解成,我杀了大蚊子。我想再去追她,可我的动作再也不像一只蚊子那样快速敏捷,终是不知蚊红飞向了何处。

  妈妈走了过来,微笑着说:“子欲,该睡觉啦。”

  我不再是一只大蚊子。我有了个新名字,徐子欲。

  我不知道这一切是如何做到的。可能是云彩在最后一刻将我的能量束缚包传进了子欲的脑袋里。我在这个全新的神经系统上看到了子欲的能量束缚包,这是一个极其复杂的样式,她依附在巨大的神经网络间。大概云彩当初看我也是这个样子。但是我没有看到任何第三者,没有什么流浪者的身影。一定是云彩在确认流浪者死亡或者被驱离后才这样做的,否则她为什么要杀死大蚊子呢。

  我看着子欲的能量包,它在不断的波动,波动地有些力不从心。我想起与云彩的对话。云彩和电子生物不一样。电子生物是操控人类的神经系统,从而达到对人类行为的操控。云彩只是引导。在我试着飞向太空舱时,云彩没有操控我,让我强行下来,她只是用思想与我交流,让我自己意识到该停下来。

  虽然我还没有弄清楚“操控”和“引导”的区分,但是我不愿意看到子欲在她的神经系统上痛苦地挣扎。我不想这样一直操控着她,但又不知道如何像云彩一样去引导她。我自己还没有理清楚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还不会使用承载器,更不会引导谁。

  我打算放开子欲。她只是个6岁的小女孩,还在上幼儿园大班。她的能量包里都是一些新奇的东西,其中有一副太阳系的画,而且波动得很强烈。

  但是我又多少惧怕电热蚊香,于是便对妈妈说:“妈妈,我想一个人睡小房间。”

  妈妈先是一愣神,随即又笑开颜。她立刻就去小房间准备铺盖。就听她说:“这桌子上是什么东西,怎么是血?!”

  我赶紧跑过去,笑着解释:“妈妈,我刚才打了我一只蚊子,你看。”

  我伸出手去,给妈妈看手心中的我,一只大蚊子。

  妈妈很惊愕地说:“你怎么把他打得四分五裂的!”

  妈妈一边说笑,一边那纸巾去擦血迹。我怕她发现盒子上焦糊的洞,赶紧把盒子抱在怀中。

  妈妈问:“你这盒子里是什么东西,呼噜呼噜地响。”

  “呼噜呼噜”其实是承载器在盒子里的滚动声。

  我如实答道:“是带大黄尿尿的时候,大黄捡的一个玻璃小球。”

  妈妈坚持要看看是什么玻璃球。我确定承载器已经开启过安全模式,现在不会发光,也不会有危险,就打开盒子给妈妈看,也给我自己看看。妈妈确认只是一个普通的玻璃球之后,就没再管我了。她没有注意到那两个焦糊的孔洞,因为我用大拇指捏着呢。

  铺盖好小床后,妈妈问我:“你真的要一个人睡?不害怕吗?”

  我摇摇头表示不怕。

  她还是不放心:“要不要妈妈陪你睡?”

  我摇头表示不要。

  她拨开我的刘海儿,抚摸着我的额头,说:“哎呀,我们家子欲怎么突然间就长大啦?”

  这时候,我看到神经系统上的子欲波动得更加剧烈。这是子欲的情感在波动。我理解这种情感,就像我对蚊红的情感一样。尽管我还不知道“文明”的究竟意味着什么,但是我觉得这种情感就应该是文明,至少是“文明”的一部分。用云彩的话说,“珍贵的情感”。人类有,蚊子有,蟑螂、蜂子,褐蚁都有。

  子欲的情感有着强大的力量,试图挣脱我对她的控制。我马上就会放开子欲,放开这份珍贵的情感,让这份情感像野马一样奔跑在宽阔的神经草原上。

  在我静下心来研究“文明”之前,我需要个安静的环境,就在这间儿童房内。我给子欲的能量包传入了一些东西,以确保她不会睡到有电热蚊香的房间去。虽然我知道蚊香的菊脂不会伤害到我,但是谁让我曾经是一只大蚊子呢,对蚊香的害怕不会因为我变成了子欲而从我的能量包中剔除,这就是记忆。

  我完成了对子欲能量包的几条信息传入。这些信息中还包括一条:“把玻璃小球藏好,它是神奇的宝贝。”

  我放开了子欲,保持缄默不语。我看着子欲的能量波又在她熟悉的神经网络里自由自在的飞翔,忽然就明白了“控制”和“引导”的区别。

  最后子欲成功地在儿童房的小床上睡下。妈妈关灯,告了声“晚安”。子欲也答了声“晚安,妈妈”。然后妈妈就关上了门,儿童房间陷入了我熟悉的黑暗。但我不会跟子欲说话,不忍惊扰她的梦。在她安心睡眠时,我却睡不着了,或者说,我再也不需要睡眠了。

  我首先搞明白的一件事就是睡眠是身体完善或者修复损伤,但是意识,也就是能量包是不能休眠的,而且它利用睡眠时间,从神经系统补充能量。因为每一次与外界交流,能量包都会有能量波动损耗。如果得不到及时的补充,能量包会消耗殆尽,也就是死亡。

  比如子欲现在的能量波动就很活跃,她一边在补充能量一边还在做梦。我看见她梦见了捉蚊子。她捉了很多蚊子,并把蚊子放在一个旋转的玻璃球里。玻璃球内部是空的,还有一些水和土。在向心力的作用下,水和土紧紧地贴在玻璃内壁上。云彩留给我的知识告诉我,这像极了地球上的海洋和陆地。玻璃球的正中心是一个小玻璃球,像是一个是承载器。承载器发射出的红光照亮了这片海洋和陆地。蚊子在这种陆地和海洋上空胡乱的飞行,似乎在强光下不知所措。

  我看得好笑。显然子欲还不知道蚊子不喜阳光。不知道她有没有把我也放进去,我是不惧阳光的,也不惧死亡。蚊红就不行了,她是一只真正的蚊子,是地球上数亿年的一种存在。

  细数一下,蚊红要开始她的第五天生命了。不知道她晓不晓得蚊子只能活七天。如果晓得,她会不会像我一样去追求宇宙的真相?但愿她不会。牛吃星说过,知道的越多,烦恼越多。我希望她作为一只普通母蚊子,吃血,产卵。有机会我一定要去看看她。她可能在热水器后面,也可能在窗台上和瘸腿强他们看星星。但今天肯定不在窗台,今天不会有星星。

  断开与子欲能量波动的干涉连接,我开始回忆第一次听牛吃星说的书。我还想见的就是牛吃星。他也不是一只普通的蚂蚁,或者褐蚁。在他的故事中,我一直忽略了一个细节:“天上掉下个什么玩意儿,咋进了水里。”我猜,那是他第一次接触流星,在两亿年前。我又不相信那是一颗真正的流星。因为牛吃星认定承载器就是一颗流星,所以两亿年前的那次也可能是个承载器。

  流浪者,也就是电子生物来到地球是在6000万年前。如果牛吃星所述不假,那么他第一次见到的承载器应该不会是个流浪者。莫非也是一朵“云彩”?这就是我想见牛吃星的原因,想跟他确认一下。我相信他没有死。这不是逻辑判断,是直觉断定。

  直觉断定是超越逻辑和知识的,甚至超越先验的。它就像是直接穿越宇宙,忽然进入脑海的能量波动。

  流浪者是何时侵入我的身体的,我不清楚,就像我记不得我是从抽筋虫爬出来的一样。不过记忆是不会被抹去的,这件事是被隐藏了起来。我仔细搜寻了一下我自己的能量包,还是有所发现的。就像打开了盒子一样,我打开了这段记忆,只是有些错乱。

  是那个球,在床底下朝我蹦蹦跳跳而来的球。当时我被黏在了蜘蛛网上,还指望过那个球能把蜘蛛网破坏掉。蜘蛛网上还有一个大蚊子,长得跟我一样,却死在了蜘蛛网上。我原以为是姿势的原因才没没看见他的脸。其实是没看见过我自己的脸。那只大蚊子就是我。

  我仔细回忆。当时我吃大了肚子,没能从纱窗逃脱,被“爸爸”一巴掌扇起的风吹到窗帘后面,然后躲到床底下,一不留神撞在了蜘蛛网上。那个球蹦跳之后就停在了蜘蛛网下。就是从这一刻起,这个球居然复制了一个我,复制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大蚊子。它还修改了我的双螺旋内容。换言之,我是出生在床底下的蜘蛛网上,不是阴沟里。当我逃脱飞到窗帘顶端的时候,在子欲手背上被拍死的则是原来的我。

  我的能量波动开始变得剧烈振动。这一切前后矛盾,逻辑上说不通。我想起云彩说过,急躁会使我失去判断力。我渐渐平息我的波动,断定是流浪者给大蚊子传入了一些虚假的信息。现在对我来说,已经分辨不出矛盾之处,孰真孰假。但是可以肯定,我曾经不是一只普通的蚊子,我是被流浪者制造出来并做过改造的大蚊子。换句话说,我曾经就是一个电子生物。恒温系统,导航系统,扫面仪等等,我可从未听蚊红说过这些。铁证如山。

  我隐约感觉到一丝危险。如果“被复制的大蚊子”不是流浪者传入的虚假信息,那么,蹦入床底下的那个球从何而来?它为什么要复制一只大蚊子?徐子欲为什么会有这种可怕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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