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霄靠在船舷上左右开弓,伴随阵阵弓弦震动,几名挥刀劈砍的倭国浪人应声倒地。
在大弓掩护下,沈炼一路劈砍,虎泉神兵左右格挡,击破倭人皮甲。中刀的倭寇倒在甲板上痛苦呻吟,满眼惊恐望向沈炼。
“滚!”
宫本武藏躲在萨摩武士身后,饶有兴致的打量这位明国刀客。
萨摩武士举着圆盾,连连挡住吴霄射来的利箭,顺手给甲板上还没断气的明国水手补刀。
沈炼用虎泉刀连砍数人,开始时只是伤人不致命,后来见倭人凶残,也跟着杀红了眼。
一名倭国浪人忽从侧边杀出,刀刃直指沈炼后背。
“死!”
虎泉利刃如闪电划过,两刀相撞,溅起一点火花,倭刀断为两截。
浪人握着刀柄兀自发呆,寒光闪过,浪人已是身首分离。
一群萨摩武士将沈炼围在中心。
沈炼双目微闭,紧握那把抗倭名将俞大猷使用过的神兵,静静迎接最后一战。
宫本武藏推开挡在前面的圆盾,对那群萨摩武士道:
“彼を中に入れて、彼を二つに切ってください!”
看到带着浅浅冷笑的宫本,再看看甲板上被切断的肢体,沈炼心头猛然无名火起。
虎泉刀一声吟啸,刀刃血珠震落。
宫本脸上惬意的微笑消失不见,认真打量眼前对手。
忽然吗,他双脚同时向前跳动,这便是“二天一流”中的独门技法——“阴阳步”。
所谓阴阳步,即武士每次移动位置,绝不能只移动一脚。不管是在出击劈杀还是抽身格挡,甚至是躲避时,都应该采用“阴阳步”。
这样就可以忽左忽右,忽前忽后。具体移动的方式是右脚进则左脚也随即跟进,右脚退则左脚也跟着收回。
“看来今日是遇到明国高手了,魔鬼在人间,为何要这么多人和你陪葬?不如与我决斗!我乃西国武士宫本武藏,十六年来,六十余战,不曾·····”
沈炼挥手打断他,右手阳掌持靶,出刀于右,斜横刀尖在左,摆出八极刀常见起势。
“赢了你,当如何?”
宫本望着眼前这个比自己高出一头的明国刀客,看他桀骜不驯的表情,冷冷笑道:
“你赢了,便放你们走,你输了,福船货物归细川氏,你们,须斩断右手。”
沈炼对双刀很是不屑,斜斜瞟了眼宫本腰中的太刀、短刀:
“那把长刀不错,可惜你配不上,本想退隐江湖,不想今日又要伤人,造化弄人,哎·····”
“无耻!竟敢羞辱西国武士!”
宫本怒吼一声,突然感到脊背一凉,简直怀疑自己的眼睛。
却见对手已经变换招式,刃部朝外,直直插在甲板上,铁臂手扶住刀把,仿佛盲人拄杖。
但那把沾满人血的刀身却杀气腾腾,浑身上下没有丝毫破绽。
本以为这个明国刀客不过又是自己刀下鬼,见他迸发出可怖杀气,宫本不禁屏住气息。
福船和朱印船两边的水手武士纷纷停止打斗,所有人都后退了十几步,空出了决斗的场所。
上百双眼睛一起注视着这场沈炼和宫本武藏的决斗。
两人相隔十步,中间是狼藉一片的双方尸体。
沈炼双目微闭,宫本怒火中烧。
时间仿佛过去了很久,又仿佛只是刹那之间。
眼前浮现起在武当山太子坡摩崖石刻前雨中练剑的画面。
那是万历三十九年的夏天,沈炼拜别父母,从南直隶逆流而上,经镇江、武昌、襄阳,最后到了均州城下,在两位道童的引领下,入紫霄殿拜师学剑。
那年,沈炼才十一岁。
此刻,他内心一片空明,等待机会。
辽海海面上,晴朗的天空蔚蓝一片,云彩像粘在天空上,一动不动。
远处吹来一阵凉风。
甲板上陷入透彻的死寂,连周围伤员都克制住痛苦呻吟,好像稍微高声就会影响到两位刀客最终的决斗结果。
虽然是腊月时节,宫本的月代头上渗出细密汗珠,握持村正妖刀的手竟开始颤抖。
忽然,沈炼睁眼,抢在宫本退步瞬间之前,虎泉挥动,单手刺去。
宫本武藏大吃一惊,连忙举起太刀格挡,却见虎泉刀猛地收回,挽了两个刀花。
村正妖刀横劈腰腹,沈炼起身跳开,宫本错失了反斩的机会,两人又恢复到了最初的状态对峙起来。
沈炼下颚渗出一道血痕——而宫本的右臂也被虎泉刀划伤。
只一个回合,双方都已受伤。
沈炼猛地拔出钲带上的匕首,用刀刃拭去伤口血迹,狞笑望向对面满脸惊愕的倭国武士。
他将虎泉刀横放右肩,前手徧垂于左,故意向对手露出自己左边腹肋。
这是八极提柳刀的杀招。
以左肋诱使对手兵刃札入,然后用左肘往右横,垫开兵刃,左、右二脚斜跳而入,随加左手,持刀反杀。
重整架势的宫本没有再用双刀流,而是伸出自己的左脚,腰刀投掷而出,左脚随着跟上,受伤的右手紧握村正妖刀,呼啸如风,直杀入沈炼左肋。
“死に行く!”
胜负,瞬分。
宫本武藏再次冲向沈炼近前的时候,身体刚动,沈炼的雁翎刀如光直上。
俞大猷留下的神兵轻松切破西国武士铁臂手,杀入人体肌肉骨骼。
之前右手手腕的伤口再次被斩开,锋刃一直斩到肘部的正上方,深深的创伤纵向迸裂,片刻之后,血水澎涌而出。
最后时刻,沈炼收住刀势,给对手留住右臂,飞起一脚踹开受伤的宫本。
血珠顺着虎泉刀淅淅沥沥滑落。
肋下鱼鳞甲被倭刀刺穿,血水顺着鳞甲滴在甲板上。沈炼蓦然跳出圈子,冰冷的凝视对手。
“你输了。”
沈炼望着跪倒在地的宫本武藏,将雁翎刀收回刀鞘。
采莲挤出人群,用手帕帮沈郎擦去伤口血迹,扶着沈炼摇摇欲坠的身体。
右臂重创的宫本陷入癫狂状态,不同寻常地摆出大上段的姿势,用左手将妖刀高举过头,双目怒视沈炼眉心,忍受着右臂剧痛,大声吼叫。
“余平生征战六十场,从未败绩!你····”
围观众人紧张至极的那一刹那,宫本以仿佛要将甲板上的寂静击为齑粉般的气势大吼一声。
“去死!”
带着血腥疯狂的气息,村正妖刀奋力掷出,白虹贯日般直取沈炼头顶。
沈炼挥刀格挡,虎泉刀与村正妖刀激烈碰撞,溅起一阵火花。
火花。
西国武士左手忽然多出把燧发短铳,撞机敲打碎石,溅起一点火花。
“去死!”
双方相距只有三步,火铳足够撕裂鱼鳞甲、肌肤、骨骼,搅动人体内脏。
刹那间,沈炼脑海一片茫然。
火铳爆响的瞬间,一个瘦小的人影挡在了他面前。
安南女子像被铁锤击中,身体飞出三四步,软软倒在甲板上,腹部皮甲上破出两个窟窿,红黑色血水顺着甲板流入海中。
沈炼眼睛瞪到最大,握紧刀柄,受伤的身躯一瞬间仿佛被什么东西唤醒。
他如野兽般吼叫着,高大的身躯猛地撞向正在装填弹药的倭国武士。
“去死!”
下一个瞬间,宫本被斜向切开的上半身向左侧轰然倒下。
虎泉神兵从宫本的右肩直切至左肋,如切西瓜一般,将他一刀切作两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