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传之夜劫城(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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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酉时六刻。

  螳螂与老靴白头土脸地分别从米面缸里钻出来,二人听得清楚,方才一并来的有客栈里的伙夫与衙役,要将火锅呈到前堂去。这对雌雄大盗闻声虽然心焦,但不知彼此作何打算,又恐贸然出现被人家乱刀砍死,就只能等到后厨空无一人之后才敢现身,螳螂一股脑地埋怨着老靴懦弱愚钝,却忘了分明是自己出的主意。

  老靴把自己的外衣翻过来擦拭着满头满脸的面粉,悻悻然地应付着心仪之人:

  词不落地,螳螂驳道:可能又觉得发脾气也没用,又道:

  二人回了卧房,与安然归来的大阿公聚首,三人又是就变故商讨一番,戌时过半那宴会便三三两两的散尽。大阿公耳力惊人,听得外面似乎有官差挨门挨户地进行搜查,又担心房内大厨尸首暴露,连忙招呼着先离开此室。

  月过柳梢,一老二少正伺机找个守备松懈的地点出奔,却意外撞上早已实际上分道扬镳的双蛇。

  双蛇见三人同行却也毫无惧色,丑恶的面容之上狞笑毕现。

  大阿公沉着道,在此地与对方发生冲突定会引来官差,三人至此已经萌生退意,还是留这蠢货替他们担着杀死大厨的罪名好了。

  双蛇闻言又怒笑,他得手之后第一时间也出不了大门,索性便去老靴那探口风,不见三人踪迹却意外发现了大厨的尸体,稍微想了一下便猜到三人八成也和自己打一样的算盘,却是来了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离老远便看见了老靴猥琐地抱着宝鼎逃窜,只是当时官兵众多他也不敢追,在此相遇也算是天予良机:

  大阿公正欲解释清楚来龙去脉将祸水东引,老靴好显眼的脾气却按捺不住:

  双蛇执判官笔宣告了自己的发难,而大阿公也不再说些什么多余的话,与女儿和准女婿一同亮出兵器匆忙接战。

  虽然已年老体衰,但瞬间的出手还是如往常般凌厉,拐杖下端的锋刺直戳双蛇的要害,然而这恶汉也不愧有莫大自负,一拨一弹便将力薄的大阿公手杖击飞至一边,哪怕螳螂与老靴联手掩护,失了兵器又被突然收发作长鞭般使出戳中腿根的大阿公也没撑过二十个回合,被双蛇信手戳了心窝。

  老靴见恩师暴毙,怒不可遏,竟然又与双蛇独斗了十几招,强弩之末时又呼唤螳螂相助,但哪里想到女子居然还在一旁愣神,分心之际又被判官笔伤及左目,那笔尖如蛇般咬住,竟上演扯出眼睛的骇人一幕——而双蛇怕对方痛叫出声,闪电般地又在对方咽部掏出两个血洞来,任凭那尸体直挺挺地倒下。

  恶汉干净利落地解决掉二人之后,又恐打斗的声音引来守卫,便提了失神的螳螂而走。

  …………

  宿秋月已坐在程昭国的卧房内唱起了独角戏,虽然那婉转的唱腔依旧悦耳,但他的心思却全然不在此处,几乎是全凭本能地在哼曲。

  在那忍了足足有两刻钟的程昭国再也按耐不

  住,登时便踹翻了面前的凳子,伸手要打,却被宿秋月伸手将拳头拦住。..

  「程大人,宿某虽一介微不足道的俳优,但也不是随意任人折辱的。「名伶双瞳一瞪,竟是有些寒光隐隐若现,竟将程昭国吓了一跳。

  程昭国恼羞成怒地挣开宿秋月的钳制,又以权势恫吓道:

  见宿秋月默不作声,程昭国便以为对方是屈服了,竟然将手伸过来要解对方的腰带,宿秋月哪里肯让?只不过他心中仍有所忌惮,便只奋力阻挡却不还击,而程昭国或许也是耻于让侍卫见到自己这般丑态,也没有高声厉喝。一时间这两个大男人竟然在地上撕扯起来。而程昭国也是恶向胆边生,竟然双手扼住了宿秋月的咽喉,要将这名伶当场掐死泄愤!

  性命垂危之际,宿秋月也无需再忍,终于使出自己武行多年的真本领来,只朝着程昭国的颞部太阳穴奋力打了一拳,程昭国顿时便没了气息,肥硕身躯歪倒在了一旁。

  死里逃生的名伶推开那油腻的皮囊,靠在墙边大口喘着粗气,比起被一个男人所侵犯,他更不能接受的是自己身上的秘密被别人所知晓……

  他不是一个十全十美的好人,可对小镜子的安排也并非是全盘利用,至少在今日事发之前能满足这个与自己同病相怜少年一个愿望,也好过让那孩子像自己似的凄惨半生。

  同病相怜……虽然宿秋月不是天生残疾之人,但也不妨碍他对小镜子抱有同情之感。

  就连锦袖园里,也只有过世的老班主知道,名动天下的宿秋月是一个阉伶。

  宿秋月八岁时,父母死于一场大旱,很难判断他们是做了个胀肚而亡的饱死鬼还是被饥饿感折磨至生命的尽头,但宿秋月从此就开始了他流浪的生活。

  与生俱来的天赋像诅咒一般困住了这个苦命孩子,他被一个想要靠着猎奇节目进行投机的戏班相中,强行变成了罕见的阉伶来训练曲艺取悦权贵,直到成人才从那绝望的炼狱当中逃脱。他只有唱戏这一技之长,可这生存的本领却恰恰是他噩梦的源头,直到锦袖园的老班主招揽了他,那位慈祥的老人乐此不疲地收养着一个又一个可怜的儿童,却并非以虐待折磨他们为乐,而是真正将他们当作人来对待,这番举动最终感化了宿秋月,也使得他对老班主坦诚心扉。

  为了保守这个秘密,宿秋月强行练就出了寻常男子的低音,尽管老班主生前多次劝告他忘却心魔,可直到今日他也没能彻底面对。

  或许台后的犹豫并非出于能否复仇的考量,而是他对自己敬爱的长辈一生心血的踌躇,可如今自己已然杀了一个官员,明早太阳升起之时,锦袖园怕是就算毁在自己手上了——那再杀一个也就无妨了吧?

  只是还有一件事令他迟迟不解,那个官差究竟为什么不去揭发自己?

  …………

  双蛇像拎着一条死狗一样带着螳螂潜入了夜深人静的明烛楼,但来来回回看遍了那些个堆在水盆边上的破铜烂铁,也没找到那只天鼎。

  双蛇薅起螳螂的头发:

  螳螂的娇躯不断地抽搐着,其实双蛇并没有动用什么过分的手段,但亲眼目睹父亲与准丈夫接连死亡,就连她这样的恶人也不免万念俱灰。

  然而就在双蛇即将动手之时,一个严肃的声音从他背后响起:

  双蛇缓缓转身

  ,周晏玄以自己的身体堵住了厨房的后门:

  尽管已经听出了对方的挑衅之意,但周晏玄还是一板一眼地回答:

  双蛇咧开大嘴,继续戏谑着古板的巡捕:

  双蛇出手总是给人一种跳崖式的突兀感,他就这样当着周晏玄的面戳死了螳螂。

  周晏玄眼神一滞,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对方居然是如此的不按常理出牌,随即腰间雪亮钢刀也绰在手中。

  那对判官笔分别有个响亮的名字,左手那一支叫做,右手则攥着,而两条蛇也在他的驱使之下一前一后地扑向了周巡捕。

  腰刀遭对影长蛇缠住,一时间难以挣脱,周晏玄只得弃刀与对方拼了一掌,丑汉便大致试探出了对方的实力,而周晏玄却是面色铁青——假若这一掌对方并未尽全力的话,那此人在自己之上。

  双蛇一向自认为幽默风趣,这也是他怕惹上麻烦所以不得不劝退对方。

  周晏玄啐了一口,他没有做出大声呼喊从而激怒对方的举动,寻常的衙役侍卫根本就不是对方的一合之敌,反而会枉送了更多性命,但自己一个人的话却可以趁对方托大取胜。

  打定主意的周晏玄却是一反常态,不再硬打硬冲,意在拖延时间。

  …………

  边枕云已经按照自己承诺过的那样梳洗打扮了一番,但在那张绝色的容颜上却只能看见死灰般的哀怨。

  她不只是因自己即将屈身事贼而哀,更是为自己的公公为平息事端竟然主动提出让自己这个儿媳去侍奉刘南震而哀。

  今夜这突如其来的命案甚至惊动了扈家,而那垂死病中惊坐起的扈老爷居然真拖着病体赶到了客栈,可本身大为感动的边枕云也没有想到他见了自己的第一句话居然是

  边枕云默然不语,而扈老爷见劝她无果又动了真火,最后甚至以蹒跚学步的孙子作要挟试图打动边枕云献身,直到边掌柜耗到心力交瘁,御史那边又派人来催,她才落得片刻安宁,而扈老爷却是狠狠留下一句之后便到刘南震处先行去了。

  只是唯独令她进退维谷的是,若是自己真的遂了刘南震的意,恐怕无颜再面对地下的亡夫。可倘若自己真的不从,刘南震会不会迁怒于家人孩子?从扈老爷主动提议开始,边枕云便已经不再将自己视为扈家人,但她的亲生父母也在城中,孩子更是无辜可怜。

  两难之下,边枕云黯然神伤,却是找出一截白绫挂在了梁上,竟想到了一死了之的结果,然而也不过是白发人送黑发人罢了。

  最终她还是攥住了一把剪刀藏在身上,准备铤而走险——至少这样自己还能不辜负夫君。

  在长廊里徐行的边枕云撞见了一个人,论容貌与她不相上下的男人。

  宿秋月轻声说道。

  锦袖园一年内有小半数都在落雁城,边枕云随夫打理客栈三年

  ,二人也有些交情,但此景却显得有些尴尬。

  边枕云强颜欢笑道,她也听说了程昭国点宿秋月单独唱戏的事情。

  在边掌柜震惊的目光中,宿秋月摊开自己本来盘卷着的青丝:

  宿秋月以盛装赶赴这场不请自来的宴约:

  …………

  周晏玄到底还是没能撑多久,他一度只差纤毫就能趁着双蛇的自负制服对方,可世事就是这样,实力不济不是靠拼命就能补足的。二人打了五十余回合,从后厨一度战至前厅,最终周晏玄还是不甘地倒下了。

  双蛇肋下那道口子虽然不深,却彻底激怒了这个狞恶的瘦高男子,而就在他即将破例要给这个昏迷过去的男人补上致命一击时,一把小巧玲珑的飞刀精准地弹开了腾飞的长蛇。

  慵懒的声线响起,年轻的官差居然是坐在楼梯扶手上一路滑下来的,此刻抱臂凭栏,指尖还捏着另外一柄小飞刀,独领风骚。

  双蛇骂了一句:

  也不知道哪里学来的词,但此刻他的体态就如同言语那般嚣张,这不是目中无人的狂妄,而是目空一切的随性——他真不应该在官府就职,而是应该做个饮马江湖的侠客。

  双蛇冷笑,却充满了戒备——这个年轻人的年纪远逊倒在地上的那位,但实力却更胜,这样的家伙还真说不好交手的结果如何呢。

  青年悠然报出了一段颇有些讽刺意味的诗号,却正是丑汉的原创:

  听闻对方竟报上了自己的名头,史孝文一口怪牙不免收敛了几分:

  青年叉着腰,看上去异常放松:

  史孝文正疑对方口中还有什么人命要算在自己头上,总不至于连螳螂一伙杀的也要自己扛吧?不过他更加怀疑其中有诈:

  这是武人之间恪守单挑的讯号,而且接下来双方将会进行一轮毫无保留地对攻。

  青年欣然接受对方的暗示,腰间刀嘶鸣出鞘如枭鸟!

  好快的刀法……只一刹,史孝文便顿觉青年的身影已经脱离了自己的视线,明明他也是眼疾手快之辈,但却生平第一次见到这样快的刀客!

  然而兵刃相交的片刻史孝文便已察觉到了对方的弱点,刀快则快矣,但却有力不从心之感,被自己轻而易举地用蛮力抵挡了回去,那青年数次移形易位,却始终攻不破两支判官笔左遮右架的防守。

  就在史孝文得意自己已经将这乳臭未干的小子引入圈套之时,余光却倏然瞟见周晏玄落在地上

  的那把刀惊悚的一颤!

  地上刀振翼而飞似雁回!

  双刀,才彻底让年轻人掀起了眼底的狂热,凶鸣的雕鸮恣意展羽,猛禽正是蛇的天敌克星!

  史孝文也被拉入了穷追猛打的节奏当中,二人身上新添肉眼可见的血花,这样的对攻之下谁先罢手谁便失手!

  但此刻不分上下的二人终于有一方骤停,如果有观众的话那这一招用来收尾绝对是配得上惊四座、博众彩的完美谢幕!那青年居然滞在空中一呼两息!双刀并举,搠向盘蛇!

  史孝文奋命的抵挡,将那两柄脆弱的刀刃拦腰截断。

  青年把断刀随意丢弃。

  史孝文突然回忆起了前几年一个在江湖上名声大噪的少年,正是以这一招在千万天骄当中脱颖而出斩获魁元。

  青年头一次摆出如此凝重的眼神威吓着对方:

  周晏玄被青年扛在了身上,又顺手把落地的匕首揣回了怀里,目送着一无所获的凶徒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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