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一声巨响犹如一道雷霆般响彻在诺大的宫殿之中,让侍奉于左右的众多赵国宫人的心几乎都快要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此刻,这些突然受到惊吓的赵国宫人心中只剩下了无限的恐惧。
他们既不敢发出一点声响,也不敢抬起头来去看看声音传来的方向,唯一能做的也只有低着脑袋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
端坐于宫殿之中的几案之后,感受着自己因为那一下重击而隐隐作痛的右手,赵侯赵章的眉宇之间却是多了那么几分不适的神情。
皱着眉头将视线重新移向了几案之上那张帛书,看着那上面一个个篆字共同传达的消息,赵侯赵章的胸膛顷刻之间便又重新被无穷的怒火所占据。
用尽自己的全部气力,赵侯赵章双眼猛地张开,大声吼道:“前线大军的主将是干什么吃的?”
“整整二十万大军,又有漳河天险阻隔,区区十数万魏卫联军都抵挡不住?”
“寡人所准备的兵甲,寡人所筹措的粮草辎重,难道都统统喂了狗了不成?”
痛斥了前线赵军主将的无能之后,赵侯赵章仍然觉得不过瘾准备继续再骂,就在这个时候一位赵国宫人快步来到了高台之下。
感受着台阶之上赵侯赵章的汹汹怒火,这位赵国宫人战战兢兢地禀报道:“启禀君上,晋阳君赵垣求见。”
“寡人今日谁也不见。”此时赵侯赵章依旧怒火滔天,没有听清楚台阶之下宫人的话语立刻不耐烦地说道。
“诺。”
听到了赵侯赵章如此言语,感受着前方的滔天怒火,这位卑微的赵国宫人如何还敢忤逆他的君命。
一声轻诺之后,这位赵国宫人当即以最快的速度起身离开,准备去向殿外等候的晋阳君赵垣宣布赵侯赵章的命令。
不过没等他走几步,处于暴怒之中的赵侯赵章渐渐反应过来,立刻叫住了他:“等等,请晋阳君入殿觐见吧。”
“遵命。”
听到身后的赵侯赵章这一道命令之后,赵国宫人回头应命,然后快速退出了大殿。
数息之后,那位赵国宫人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了赵侯赵章面前,与他一起的还有如今的赵国相国,晋阳君赵垣。
“臣,晋阳君赵垣拜见君上。”见到几案之后的赵侯赵章,晋阳君赵垣当即躬身拜道。
“晋阳君,快快请起。”看到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晋阳君赵垣,赵侯赵章当即站起身来,几步之间便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
伸出双手将晋阳君赵垣扶起身后,赵侯赵章环视了一圈的周围那些依旧低着头的宫人,沉声说道:“你们先下去,看好殿门,不得让任何人靠近。”
“诺。”
接到了赵侯赵章这道命令,周围那些宫人们如蒙大赦,很快便全都退出到了这座仿佛地狱一般的大殿。
等到这些宫人全都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中的时候,心中满是焦急的赵侯赵章快步来到晋阳君赵垣身旁迫不及待地说道:“叔父,前线战事……”
“前线战事失利,臣已经知晓。”没等赵侯赵章将话说完,站在他身前的晋阳君赵垣先是出声安抚了他的情绪,然后说道:“今日,臣之所以进宫求见,便是为了此事。”
“在漳河防线之上,我赵国整整布置了二十万大军。原本凭借着这些大军再加上漳河天险,我赵军就算不能进取,防守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正是如此。”听到晋阳君赵垣的分析,赵侯赵章当即表示赞同。然后他又带着几分疑惑询问道:“可是这道看似固若金汤的防线,短短两月之间便被对岸的魏卫联军攻陷,其中缘由,章实在是不解。”
“我们都太小看了对面的魏军统帅龙贾。”面对赵侯赵章的疑问,晋阳君赵垣随即沉声回道。
还没有等到赵侯赵章反应过来,晋阳君赵垣脚下步伐轻动,几步之间便已经来到了大殿一角一幅赵国地图之前。
当赵侯赵章跟着他的脚步来到这幅地图面前的时候,晋阳君赵垣指着其中一条东西走向的河流对着赵侯赵章说道:“君上请看,这条河便是我赵国重兵防守的漳河,而漳河以北不过十里之处便有一座城邑,名曰讲武。”
说到这里晋阳君赵垣的话语突然一顿,将手指再次南移沉声说道:“过去两月之间,对岸十数万魏卫联军多次攻击我漳河防线,最终结果几乎都是以失败告终。”
“所以联军主将龙贾选择绕过这条堪称天堑的漳河防线。”
听完了晋阳君赵垣这一番分析,赵侯赵章随即将视线落在了刚刚晋阳君赵垣提到的那处名为讲武的城邑之上。
“魏将龙贾莫不是将目标放在了这讲武城之上?”赵侯赵章当即轻声问道。
“正是。”一句话回应了赵侯赵章的疑惑之后,晋阳君赵垣随即将此次魏卫联军的行动娓娓道来:“讲武城虽小,但是它却牢牢扼控着漳河的部分河段,更是处于通往邯郸的必经之路上。”
“为了拿下这座讲武城,彻底扭转漳河防线之上的劣势,魏将龙贾可谓是冒了天大的风险。”
“十日之前的深夜,数千魏国精锐趁着夜色偷偷渡过了漳河,然后他们以最快速度直扑处于懈怠之中的讲武城。”
“面对突如其来的攻势,根本没有想过对岸魏军会偷袭自己的讲武城守军几乎根本就没有组织起有效的防御。”
“几乎就在极短的时间之内,魏军就已经拿下了整座讲武城。”
“讲武城一下,魏军就像是在我漳河防线后方插入了一柄利刃,原本固若金汤的漳河防线顷刻之间,荡然无存。”听完了自己叔父介绍的魏军动向,赵侯赵章脸色阴沉的看向了漳河防线以北不过数里的那座城邑。
就这么看了许久之后,赵侯赵章带着既愤怒又有些佩服的语气感叹道:“这魏将龙贾可真是敢冒奇险啊。他就没有想过趁夜偷袭我讲武城的数千精兵,行动失败之后的命运会是如何吗?”
“当然想过。”晋阳君赵垣轻声回答之后,脸色突然变得十分严肃地说道:“恐怕,他之前已经做好了失败的准备。这支趁夜突袭的数千魏军,根本不是什么普通的精锐,而是一支死士。”
“胜,则封爵获赏;败,则是全军覆灭。”
“唉……”
听完了漳河之战的来龙去脉之后,饶是赵侯赵章心中有多么的不甘,最后也只能吐出一声无力的叹息。
数息之后,从之前的失败之中渐渐走出来的赵侯赵章看着身旁的晋阳君赵垣心生问道:“叔父,如今我赵国前线大军情况如何了?”
“虽然漳河防线被对岸十数万魏卫联军突破,但是所幸大军伤亡还不算大。如今前方大军各部已经按照各自将军的命令,后撤到了滏水北岸休整,战线也总算是稳住了。”赵侯赵章询问之后,晋阳君赵垣躬身回道。
不过听到晋阳君赵垣的禀报,赵侯赵章却是有些担心地问道:“滏水?如果章没有记错的话,魏国大军应该距离我邯郸不足百余里了吧?”
“正是。”躬身回应了赵侯赵章的询问之后,晋阳君赵垣沉声说道:“如今,十数万魏军兵势正盛,稍有不慎便会使得他们有机会长驱直入,兵临邯郸城下。”
说到这里晋阳君赵垣面色一肃,向着身旁的赵侯赵章躬身说道:“启禀君上,面对眼前危局,臣以为有两件事是我赵国必须尽快去做的。”
“那两件?”晋阳君赵垣说完之后,赵侯赵章沉声说道。
“一为阻敌,二是求援。”
“漳河防线虽然被十数万魏卫联军攻破,但是我赵国大军主力尚存。当务之急就是要凭借这些大军和滏水天险,尽可能地迟滞士气如虹的十数万魏卫联军的进攻步伐。”
说完这第一项建议,晋阳君赵垣突然大声请命道:“如果君上不弃,臣,赵垣愿意赶赴滏水防线坐镇。请君上放心,臣一定拼尽全力阻止对岸大军向北进攻的脚步。”
“叔父。”一声轻声呼唤之后,赵侯赵章带着几分感动轻声说道:“公仲先生曾对章说起过秦公对秦国大良造吴起的一句称赞,今日章愿以此句送给叔父。”
“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
“危难之际,才见忠臣本色。叔父,请受赵章一拜。”
话落之后,就见身为赵侯的赵章轻轻整理身上衣衫,然后向着面前的赵国晋阳君赵垣躬身一拜。
“君上不可。”看到赵侯赵章如此,晋阳君赵垣当即上前一把将他扶起:“君上快快请起,赵垣本就是赵氏子孙。家国有难之际,赵垣又怎么能袖手旁观呢?这一切不过是赵垣应该做的。”
沉声说完这番话语晋阳君赵垣话锋一转,引出了第二件事:“君上,如今魏国势大,赵国连败之下恐怕防守有余、进攻不足。当此之时,应该尽快向盟友发出求援消息。”
“叔父以为该向哪国求援?”听到晋阳君赵垣言语,赵侯赵章沉声问道。
“秦国。”
看着一旁面色凝重的赵侯赵章,晋阳君赵垣轻声解释道:“大战之前,我赵国和秦楚两国皆有盟约,而眼下能够顶住魏国压力支援我赵国的也只有秦楚两国了。”
“而根据潜伏于魏国以及秦楚两国的探子传回的消息,楚国大军正陷于河内战场的泥潭之中,反观秦国却是在河西之地节节胜利。相信不久之后,我赵国便能收到秦国全复河西的消息。”
“所以,臣赵垣断言,如今能够救我赵国的只有秦国。”
说到这里晋阳君赵垣不由自主地将视线望向了西方,眼神之中也是充满了坚定的神情。
……
秦国,河西,临晋城。
“一。”
“杀……”
“二……”
“杀……”
“三……”
“杀……”
临晋秦军军营的眺望台之上,秦公嬴连与大良造吴起同向而立,默默注视着下方秦军将士的一举一动。
听着耳畔强劲有力的一道道喊杀声,看着下方秦军将士在将军全旭命令之下的一步步操练,两人眉宇之间不约而同地露出了一丝喜意。
如今,距离秦国大军兵出重泉已经三月有余,而距离全收河西也已经过去了大半月的光景。
在这大半月的时间之中,驻守于临晋城的秦军一边进行着大战之后的休整,一边也在积极准备着不久之后还将发动的攻势。
经过这一场规模空前的河西之战后,临晋城中的这二十万大军已经从原本的训练有素的士卒,变成了一位位经历战争洗礼的战士。
原本就已经十分坚韧的秦剑剑胚,在这一场战争的淬炼之下已经变成了一把见血封喉的宝剑。
看着那在阳光之下闪烁着耀眼光芒的剑刃,看着那充满着杀气的秦军士卒,秦公嬴连的脸上充满了满意的神情。
这是他嬴连手中的利刃,这是他秦国的锐士。
带着这份笑意秦公嬴连看向了一旁的大良造吴起,轻声问道:“师兄,以为如何?”
“数百年与西戎的血战,磨炼了秦军不屈的战意;变法之后的这一场场大战,铸就了秦军战无不胜的强大。”
“秦公,有此锐士在手,秦国必将大出天下。”面对秦公嬴连的询问,大良造吴起郑重说道。
说完之后,秦公嬴连与大良造吴起的视线再度交汇,两人的脸上齐齐浮现了一股畅快的笑容。
“哒哒哒……”
就在两人关注着下方秦军将士的操练之际,远方突然出现了一阵马蹄声响,紧接着秦公嬴连与大良造就感觉到了自己脚下的轻微震动。
“白兴回来了,师兄,去看看他有什么收获?”秦公嬴连提议道。
“诺。”
在秦公嬴连的提议之下,两人走下了那一座了望台,准备迎接将军白兴以及他麾下数万骑兵的归来。
不过之后,两人却是遇见了一位特殊的来客。
“赵国使者奉赵侯之命出使秦国,见过秦公,见过大良造。”看着对面不远处的两人,从身旁秦将白兴口中知道两人身份的赵国使者策马来到两人身前,侧身下马躬身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