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最大的悲哀就是,明明你看到了希望,却发现是绝望。
而且这希望还是在在你拼命努力之下捧在了手里,眼看就要付诸于现实,可结果还是一场空。
绝望、茫然、悲痛……
所有的情绪都随着‘天外之物’的消失而从心底渗漏出来,最终凝聚成一片汪洋。
嵇无命看着空荡荡的铁盒子,好似被抽走了所有精力,一片颓废。
“现在我终于明白,太后和陛下为什么不提前转移了。”
陈牧叹了口气,自嘲道。“因为‘天外之物’压根是带不走的,而且也不会让任何人去触碰它。”
黑菱沉默片刻,挥手打算让冥卫将嵇无命和齐长劳抓起来。
在对方家人在场的情况下,嵇无命是不会反抗的。
但陈牧却拦住了,看了眼那个四岁满脸怯然的小女孩,说道:“在他女儿面前就别抓人了,找辆马车,我亲自押送。”
“可是……”
黑菱面露担忧。
陈牧笑道:“相信我,我有自己的判断,顺便我还有些事情想问他们。”
“好吧。”
黑菱无奈,只好让人找来马车。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让冥卫护在马车周围,顺便将嵇夫人和小女儿放入另一辆马车。
车厢内,气氛一片沉默。
陈牧、嵇无命、齐长老和云芷月相对而坐。
云芷月一直盯着齐长老,而后者却是神情淡然,唇角始终带着淡淡笑意,似乎并没有跟她说话的打算。
“我再来说说你的计划吧。”
陈牧拿出一叠自己整理的线索信息,对心死如灰的嵇无命说道:
“你之所以死在妖婴手里,一来是制造自己假死的现场。二来是打算让镇魔司钧天部的人把妖婴给杀死。
因为你知道武神通的计划是需要妖婴的,如果没了它,那么他只能改变计划。
同样,许吴青也一样。
你假装自己以田老根的形象,将女儿卖给许吴青。然后又借助季瓶儿共同演一出戏,利用张阿伟杀死许吴青。
这样一来,武神通即便有怀疑,但至少表面上他是不会怀疑田老根就是你的。
许吴青一死,他的计划只能再次改变。
况且田小仪已经被你暗中策反,季瓶儿也愿意帮你,武神通纵然再聪明,也不可能把所有的一切都预料到。”
这时齐长老忽然说话了:“那你说说,为什么我们要大费周章的用这种方式去杀许吴青?难道只是为了蒙蔽武神通吗?”
陈牧摇头:“当然不是,虽然你们与武神通不合,但你们的目标是一样的,那就是‘天外之物’。
许吴青毕竟是礼部右侍郎的儿子,如果他死的太过意外,必然会引起朝廷重视。
到时候你们这就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
所以许吴青必须合理的去死,而且杀他的人最好与我有关系。因为你们知道我的办案能力。
只要张阿伟杀了许吴青,那么身为他兄弟的我,也必然会被牵连。
那时候愤怒的礼部右侍郎肯定会在暗中施压,不仅不让我办案,还会为儿子报仇,去判张阿伟的刑。
这些都在你们的计划之中,可以说任何情况你们都提前料想到了。
这也是你们让田小仪勾搭张阿伟的原因。”
此计划环环相扣。
嵇无命假死,伪装成田老根是第一局。
去赌坊赌钱,输掉自己的女儿,最后惹来赌场的人去抓田小仪,让张阿伟完成一场英雄救美。
这是第二局。
让田小仪将张阿伟带到家里,而伪装成田老根的嵇无命趁机打骂自己的女儿,引起张阿伟的同情。
这是第三局。
铺垫之后,让田小仪和张阿伟正式谈恋爱,使得张阿伟产生感情。
这是第四局。
然后故意将田小仪卖给许吴青,精心配合之后,让张阿伟在英雄救美时‘失手’误杀了许吴青。
这是第五局。
环环相扣之下,既杀死了许吴青破坏了武神通的计划,迫使对方采取第二种方案。又将陈牧牵扯进来。
同时又不会引起朝廷的异常重视,让‘天外之物’的偷盗计划依旧能施行。
这是一箭多雕!
而这也仅仅只是嵇无命的第一步计划而已。
足以可见此人的心计。
齐长老吐了口浊气,清亮的眸子涌现出无奈,继续问道:“那为何我们又失败了呢?”
“因为你们中间出了个猪队友。”
陈牧淡淡笑道。
猪队友?
齐长老微微皱眉。
旁边的嵇无命也抬起头看着陈牧。
“在你们前期计划里,有一个人是不可或缺的,那就是季瓶儿。”
陈牧拿起手里的一份卷宗,淡淡道:“这是以前关于季瓶儿的一个案子,大概就是一对情侣中毒死在了野外,此命案牵扯到了季瓶儿。
本来案情是对她不利的,但是后来却有人暗中出手,帮她摆平了这个案子,而这个人便是武神通。
自此,季瓶儿便成为武神通的一枚棋子。
因为她是许吴青的未婚妻,在祭祀大典那天,必然是有大用的。
可没想到,这个季瓶儿也被你们给收买了。”
齐长老皱眉道:“所以你说,我们中的这个猪队友就是季瓶儿?”
“不然还能有谁呢?”
陈牧笑道。“听说过‘天罚蜘蛛’吗?”
齐长老点了点螓首:“听说过。”
陈牧道:“季瓶儿曾经无意间捡到过一盒‘天罚蜘蛛’,而她将这些天罚蜘蛛偷偷放入了许吴青的体内,而且还不止一只。
但是这两只‘天罚蜘蛛’,一只跑到了许夫人身上,一只跑到了张阿伟的身上。
我也是在张阿伟和许夫人身上发现了天罚蜘蛛,这才让礼部右侍郎许大人愿意让我调查案子。
所以说,因为这‘天罚蜘蛛’,你们的计划已经被破坏了一半,这不是猪队友是什么?”
听到陈牧的话语,齐长老半响无言。
显然没想到是这种结果。
她不解道:“季瓶儿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他。”
陈牧指向嵇无命,淡淡道。“因为她喜欢上了嵇无命。”
“什么?”
齐长老愣住了。
嵇无命微微皱起眉头。动了动嘴唇想要说什么,但没有开口。
陈牧拿出一份由苏巧儿监视时记录的信息资料,缓缓开口:“我曾派人暗中监视过季瓶儿,不仅发现了装有‘天罚蜘蛛’的盒子,还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那就是季瓶儿在一次晚上,拿着嵇无命的画像自娱自乐,想必我说的这个‘自娱自乐’大家都明白什么意思吧。”
自娱自乐……
齐长老脸上浮现出古怪之色,看向嵇无命,嗤笑道:“你这魅力还挺大的,没想到那丫头会喜欢上你。”
嵇无命沉默不言。
云芷月后知后觉,脸蛋抹上些许红晕。
陈牧将资料收起来,淡淡道:“只凭这一点足以说明,季瓶儿因为喜欢上了嵇无命,才擅自行动。
我调查了她以前的资料,发现这女人是一个控制欲极强的人。
是她的,她一定要想法设法得到。如果得不到,她就会毁灭。
比如那件情侣命案,其实就是她喜欢那个男子,但男子却不理她,她才下毒将两人全部杀死。
而现在她又喜欢上了嵇无命,所以她就为自己的利益开始考虑。
在你们计划之前,她就想杀死许吴青这个废物,因为她要扫除自己与嵇无命前面的一切障碍。
而之后,她又将‘天罚蜘蛛’放在了嵇夫人和小女儿身上。”
嵇无命猛地抬头,盯着陈牧:“你是说,她把天罚蜘蛛放在了燕儿和我夫人身上?”
“没错。”
陈牧抽出一沓笔录,道。“这是六扇门在周围调查后的一些笔录,有一个信息很扎眼,那就是季瓶儿曾经来拜访过你夫人。”
嵇无命紧紧握住铁拳,神情满是复杂。
陈牧笑道:“不过你放心,我恰巧认识‘天罚蜘蛛’的真正主人,是可以帮她们解开的。”
听到这话,嵇无命紧绷着的心才缓缓松懈,感激的看向陈牧:“多谢。”
这一次他是真的由心底的感谢。
毕竟他曾经设计坑害过对方兄弟,可陈牧却依然愿意帮助他的妻女,这份胸襟令人佩服。
“季瓶儿以为那是真正的毒蜘蛛,才会想着杀掉许吴青、嵇夫人和你们的小女儿,因为在她看来,只有杀了这些人,你和她才能真正在一起,没有任何人会阻拦。”
陈牧感慨道。“有些女人天生就是疯子,说实话,如果这次你们的计划成功,而你又不可能接受她,这疯女人绝对也会想着杀你,或者举报你。得不到的,我就毁掉!”
嵇无命唇角露出一丝苦笑。
任何计划都不是完美的,都会出现意外。
显然季瓶儿这一点他是没想到的,差点害死自己的妻女。
“关于我伪装成田小仪,这你是如何发现的?我不相信你就只靠着猜能猜到,肯定也有什么线索被你抓到了,对吧。”
齐长老好奇询问。
陈牧笑了起来:“没错,是有一条线索。四天前,田小仪给张阿伟送了一盒点心,并且暗示张阿伟,说‘晚上家里没人’。
可是张阿伟几乎等了一晚上,敲了两个时辰的家门,结果家里面果然没人。
那么问题来了,田小仪去哪儿了?”
齐长老紧蹙着眉头,回想了一下说道:“那天晚上我不在田小仪家里,我去见季瓶儿了。”
“啪!”
陈牧拍了下云芷月的大腿。“果然。”
记得第二天,苏巧儿给他带来了一则消息:
说季瓶儿半夜出了王府去见一个神秘人,而见面地方被布置了阵法,乃是阴阳家的阵法。
于是陈牧就认为,那个神秘人是阴阳宗追查的叛徒。
但那时他还没联想到是田小仪。
直到他在监狱里,整理线索时想起张阿伟曾说过,他在田小仪家等了一晚上,结果压根没人。
陈牧很好奇,这个田小仪她会去哪儿?
便特意让苏巧儿在暗中调查了一番,没想到还是有收获的。
小蛇精的鼻子很灵敏,在田小仪的房间内,发现了两套不一样的衣服——是由两个女人穿的。
另外在衣服旁边,还有一件物品。
所以陈牧才开始将阴阳宗的叛徒联系起来。
陈牧说道:“我派人搜查田小仪房间时,发现了两套不同女人穿的衣服,而且旁边还放有一个阴阳图案的标识。”
齐长老冷冷道:“这不可能,衣服我可以理解,但阴阳宗的标识我是不可能落在那里的。”
“所以那标识为何会会出现在田小仪家里。”
陈牧眯起湿润漆黑的眼眸。
齐长老仔细想了想,眸子里迸出一缕寒芒:“田小仪!”
“啪!”
陈牧又拍了下云芷月的大腿。
后者蹙起好看的柳叶眉,一脸幽怨的瞪着陈牧,悄悄揉了揉痛疼的大腿面,但发现齐长老意味深长的盯着她,脸蛋一红,别过螓首。
“所以那天,田小仪是故意暗示张阿伟的。”
陈牧淡淡说道。“张阿伟这小子脑子不太好使,但有时候也不是纯傻,遇到不懂的都会去问我。
如果那天你在家里,张阿伟来敲门,你会开吗?他会发现你不是真的田小仪吗?
而你那天晚上不在家,真正的田小仪为何不帮忙去掩饰,非得让张阿伟在外面苦等大半晚上?”
齐长老面色阴晴不定。
倒头来,这个田小仪终究是摆了他们一道。
陈牧将手放在云芷月的大腿上,轻轻摩挲着:“人是不可能有太多单纯的,你们说要给她自由,她就真的相信你们?
她跟了武神通那么久,若是没点心思,又怎会完美的潜伏?”
陈牧叹了口气:“她这么做的目的无非有两点。
引起我们的注意,然后在你们身后玩一处螳螂捕蝉的戏码,将所有人一网打尽。
如果引不起我们注意也没关系,反正这场计划她是不参与的,在你们抢夺‘天外之物’时,便可溜走。”
齐长老闭上眼睛,深叹了口气:“你说得对,没有人是真正单纯的。”
她睁眼看着陈牧,似笑非笑:“可你是不会让她走的。”
陈牧点头:“没错。”
既然都知道这丫头居心不良了,陈牧自然有所准备。
“不过我想不明白的还有一点。”
陈牧将资料扔在旁边,直视着齐长老。“你为什么要帮助嵇无命,这是我始终从线索里找不到的。”
“一命交情。”
齐长老看了眼嵇无命,神情坦然。
陈牧不解。
齐长老缓缓说道:“那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有一次我在捉妖时遇到危险,是嵇无命救了我一命,所以我只是还人情债而已,就这么简单。我和他并不熟。”
“原来如此。”
陈牧苦笑着点了点头。
这就没办法去查了,不是所有的疑点都能用逻辑案件去打开的,总是会有那么一两处意外。
……
押送到朱雀堂生死门大狱前。
陈牧看到了被冥卫抓起来的田小仪……对方肩膀上还挎着一个包袱,还没准备出城门呢,就被抓了起来。
这是陈牧在天兆狱内,就提前安排好的。
“你不该自作聪明的。你想把我们的注意力转移到齐长老身上,可你终究只是一枚被暴露出的棋子而已。”
陈牧走到田小仪面前,望着女人黯淡的神情,淡淡道。“有时候真的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阿伟哥呢?”
田小仪看了眼嵇无命他们,灵动的眸子试图在人群中搜寻,却没看到张阿伟的身影。
这些天,跟张阿伟谈恋爱的是她本人。
目的也是为了监视罢了。
“他死了。”陈牧耸了耸肩。“在你把他送给武神通的那一刻起,你就明白,他几乎活不了命。”
“死了么……”
田小仪嘴唇咬出了血丝。
陈牧沉默片刻,道:“有没有什么想说的,我可以给他带话。”
田小仪美眸一亮,听出了陈牧话里的意思。
但随即,她明亮的眸子渐渐黯淡下来:“活着就好……是我对不起他,阿伟哥他……他是个好人。”
“就让我带这句话吗?”陈牧笑了。“他是个好人?”
田小仪摇了摇螓首,眼角泪花闪动:“我给他留了一封信和一份礼物,在他的家里,是很早之前就留下的。当时我想着,如果他能活着,看到那封信,也许……”
田小仪低头苦笑了两声,转身进入了生死大狱。
现在说什么也都没意义了。
望着少女离去,陈牧无奈一叹,来到了队伍最后面的一辆马车上。
这家伙此刻神情极为萎靡。
倒不是只为了田小仪,而是没能成功变身为大魔王,让他从法越寺难过到了现在。
“班头,为什么就没有成功呢?”张阿伟不解。
陈牧也不知道为什么。
可能是武神通操作失误?
他拍了下张阿伟的肩膀,说道:“田小仪留了一句话。”
“什么话?”
“你是个好人。”
“……”
“好吧,不逗你了。”陈牧笑了笑,“她说她给了留了一封信和一样东西在你家里,我估计她早就打算离开京城,所以提前给你的。”
一封信……
张阿伟坐起身来,连忙问道:“信在哪儿?”
“她没说。”
“没说?”
“对啊,我感觉她不想说,估计也就是什么对不起的话之类的。”陈牧说道。“你去家里找找。”
张阿伟心情黯然:“我知道了。”
……
另一边。
齐长老与云芷月相对而立。
望着戴上特制脚镣铁铐的齐长老,云芷月轻声道:“谢谢你刚才没有揭穿我的身份。”
“我又不是没眼色的一个人。”
齐长老望着天边,渐渐敛了笑容。“本来应该是阴阳宗抓我回去的,现在我犯了大案,估计这生死门也是出不去了。”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你要背叛阴阳宗,就因为你要报答嵇无命的救命之恩?”
云芷月望着眼前的长老,满是疑惑。
这位长老在阴阳宗的地位并不是特别高,但曾经有段日子照拂过她,所以云芷月一直对她抱有敬意。
可对方却毫无征兆的背叛阴阳宗。
这真的让她费解。
“芷月……”
齐长老抬起带着铁链镣铐的手,想要去轻拂对方脸侧的一缕秀发,但最终还是作罢。“阴阳宗没你想象中那么好,如果你有脱身的机会,就赶紧离开吧。”
云芷月眉尖蹙的极紧,缄默片刻后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齐长老转移了话题:“前几天你遭到了刺客追杀,后来你又掉入陷阱身负重伤,这些我都知道。”
“这幕后之人不是你吗?”云芷月冷冷道。
齐长老摇头:“这个时候我就没必要骗你了,你们追踪我,但其实我压根就没理会过你们。杀手也罢,陷阱也罢……这些都不是我做的。
不管你信与不信,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你,你还是要小心身边的人。另外,也让少司命小心一些,那丫头有时候性子其实比你单纯。”
听着齐长老的话,云芷月内心泛起惊涛。
她一直以为,那刺客和陷阱都是出自齐长老之手。
没想到是别人的阴谋。
那这阴谋是在针对谁?是在针对她吗?
——
骄阳似火,赤日炎炎,碧蓝的苍穹上仿佛燃烧着一团火焰,将苍茫大地炙烤得炽热难耐。
和煦的微风拂面而过,吹散了几分炎热。
陈牧靠在庭院躺椅上,享受着青萝按摩腿部的舒适感,嘴里吃着娘子剥来的葡萄,好不惬意。
距离祭祀大典一案已经过去了七天。
但民间的讨论度却远远不如上次的平阳王府一案。
季瓶儿也被抓了起来。
而在被抓的当天,东远王府便与其撇清了关系,公开断绝关系。
嵇无命还在生死门关着。
田小仪留下的那封信和东西,张阿伟始终没找到,最后作罢。
双鱼国在得知情况后,也立即派来使者进行说明,并奉上不少礼物,表示皇子的计划与他们无关。
但这些都是小事,因为……
年轻皇帝亲政的时间,又推迟了一年!
原来就在祭祀大典结束那天,太后便和皇上一起召开了朝会。
刚开始大家还在讨论祭祀大典爆炸一事,但慢慢的风向就开始变了,群臣开始相互攻击揭短……
整个大殿就像是菜市场一样。
而且有六名官员因为被揭出案子,直接被拖了出去,其中一个还在午门被斩了首。
然后,平阳王府一案又被翻了出来,并且有意将皇帝牵扯进去。
无数被验证了一二的八卦和流言轮番上阵,真真假假让人难以分清,全都如刀剑般刺向皇帝。
而太后同样被一些官员开始攻击,翻出很多曾经的案子进行辩论。
无论是中立派,或是皇帝派,或是太后派背后的官员,基本都是撸起袖子,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腹稿,唾沫星子乱溅。
有几人当场更是被气晕过去,干脆让太医在殿外候着。
气氛被炒得差不多了,最后终于有人提起了当年狸猫太子一案。
说真太子还在民间。
在大炎王朝,血脉的传承是极为重要的。
如果当年真有太子被遗弃在民间,那么对于现在的年轻皇帝是一大打击,甚至动摇皇位。
于是又一番唇枪舌剑开启了。
而陈牧、朱雀等人更是被人频频弹劾,包括冥卫都指挥使古剑凌和西厂督主雨少钦也未能幸免。
隐藏在相互阵营里的卧底开始出现了。
一些中立官员也纷纷开始站队,二五仔们也开始飙戏了。
作为中立一派的礼部右侍郎许大人,也在某位官员抨击弹劾朱雀时,帮着朱雀说了句好话。
整个朝会持续了五个时辰,一些年迈的老官员差点没能走出大殿。
就在气氛僵持激烈之时,有人拿出了杀手锏。
而这个人竟是太子少傅,他带来了一位妇人,这妇人曾是某位嫔妃的宫女之一。
老宫女说:那天她偶然间看到有人抱着一个孩子离开了许贵妃的宫府,只是自己因为害怕,一直没敢说。
面对老宫女的身份,自然不少官员进行质疑。
可经过调查后发现,这宫女的确是当年端妃手下的一个宫女,与许贵妃宫府相邻。
老宫女的一面之词终究还是不能作为直接证据,但形势已经开始朝着年轻皇帝不利起来……
朝会又持续了一个时辰。
几个小物证开始搬上台面,而且皇帝一方的官员有不少被查出了把柄,争辩时开始畏畏缩缩。
一些隐藏的暗棋子也被提前摁住,无法发挥出作用。
直到形势彻底无法翻转时,皇帝一方竟提出了退位,说要去民间找真太子来继位。
对此情况,反而太后一方竟主动帮皇帝说话。
甚至太后本人也抹着眼泪,怒斥一些臣子居心叵测。
总之大概就是说,皇帝是我从小抚养长大的,他是个当皇帝的好料子,哪怕民间有真太子,也不能随意退位,谁要是逼迫皇帝退位,那就先踩着我太后的尸体过去等等。
而皇帝也干脆跪在地上,同样抹着眼泪,说让我退位吧,我不是正统太子等等之类的。
于是双方开始了诡异的争辩。
太后一方帮着皇帝说好话,而皇帝一方坚持退位,表面的形势完全反了过来。
争执到了晚上,双方终于达成了共识。
皇帝暂缓执政一年!
一年之后如果找不到真太子,那就正式执政,太后也彻底放弃手中权力。
如果找到了,再进行商议。
一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但对于太后而已,这一年足以做太多事情了,也能将自己的势力一步步更为巩固。
有趣的是。
在朝后结束时,太后已经哭成了泪人,哭喊着‘让我儿受了委屈’云云之类的话,最后更是气急攻心晕了过去。
皇帝也跪在凤鸢宫前,感激太后在朝堂上护着他,最后也哭着晕了过去。
两人上演了一出情深真切的母子大戏,让人为之动容。
在朝会结束后,民间自然掀起了一片波澜。
无数流言如雨后春笋般开始涌现。
说太后欲要做皇帝,居心不良。
说皇帝是假的。
对于陈牧与陆舞衣郡主亲嘴一事也被翻出来大肆炒作。
甚至还有传闻说太后养了小白脸等等。
一时间没人去关注祭祀大典一案。
更有一些人找到了陈牧的宅院,开始辱骂踢门,在墙壁上泼粪等等,说是为陆舞衣郡主打抱不平。
但这些人第二天就没在出现过。
仿佛消失了一般。
直到陆舞衣亲自出来说明,并且告知众人自己已经进入清风庵带发修行,引起一阵热议。
也就渐渐没人来理会陈牧了。
“这个太后还是狠呐。”
陈牧揉着白纤羽的纤细软柔的小手,感慨道。“她早就掌握了真太子存在的证据,却假装在鞠春楼一案中努力去抓蛇妖,其实就是为了让皇帝的底牌暴露出来。
朝堂之上,皇帝虽然做了万全准备,但还是被太后一顿胖揍,只能说太年轻了。”
白纤羽微微一笑:“你破了案子,反倒没人关注,看来你的赏赐也没了。”
“隐藏的那位双鱼国皇子没被揪出来,这案子还不算完。”
陈牧皱着眉头苦笑道。“不过我已经懒得查了,让其他人去查吧,太累了,得休息几天。”
正在捏腿的青萝美眸一亮:“姐夫,要不今晚咱们去逛庙会,听说霁月楼来了一位名妓,歌舞琴箫样样精通,会在庙会表演。对了,还有京城才子举办的一场诗词大会……”
“别了,这些很无聊。”
即便是喜欢诗词的白纤羽,对这些也提不起兴趣,摇头说道。
至于名妓表演,那就更不行了!
去也不能带上夫君。
陈牧倒是赞同:“名妓表演咱先不说,那个诗词大会是最最无聊的一个,无非就是装逼的。
剧情我都想好了,到时候我陪你们过去,然后有才子见你们漂亮,不服气,于是嘲讽我。而我呢,便很不好意思的留下几篇绝世名篇,震惊全场,引来无数佳人媚眼。”
听着陈牧自夸言语,白纤羽美目熠熠:“夫君这么一说,妾身倒有些兴趣了。”
“真没意思。”陈牧摆手。
“那就这么定了,今晚我们去逛庙会。”白纤羽语气不容置疑。
“娘子你这……”
陈牧张了张嘴,只能无奈叹了口气。但唇角却悄悄勾起一抹隐蔽的小弧度。
耶,可以去看名妓表演了!
我要看乃至!
——
凤鸢宫。
藕纱在榻前拂动飘飘,镂窗并未关闭。
秀榻上,一具玲珑有致的修长女体带着慵懒的姿态爬了起来,望着窗外暗光,喃喃自语:
“好些日子没这么舒服的睡过了。”
回想起今日清晨年轻皇帝又跑来请安慰问,还拖着一身令人瞧了心疼的憔悴,太后唇角翘起。
这孩子,演技倒是跟她有的一拼了。
如今皇帝执政日子推迟一年,对于她而言,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一年……她足以完成很多事情。
“值得庆祝。”
紧绷的情绪松懈下来,满身的疲惫褪去,此刻太后的一身轻松,甚至想早点乐趣玩玩。
乐趣……
待在这深宫里,又有多少乐趣可言。
无意间,她的目光落在案桌上放了好几日的一卷案宗上——那是祭祀大典一案的总结。
是陈牧亲自写的,将案情分析的极为透彻。
太后想了想,从秀榻下来。
裸着一双玉嫩精巧的丫子踩在地毯上,两条皙白细直的裸腿,交叠叉出藕色薄纱,风情无双。
她将卷宗拿起来,玉芽似的纤细指尖仔细翻看。
许久,她喃喃道:“这陈牧挺厉害的呀。”
渐渐的,一个念头生了出来。
“我想出宫会会他。”
太后放下手中卷宗,似乎是对着空气说道。
然而就在她话音落下的刹那,空气中一阵波纹浮动,一道被白雾笼罩着的身影突兀出现在她的身旁。
“太后,有危险。”声音是个女人,很清冷。
“不是有你保护吗?”
太后淡淡一笑,并未让侍女进来替她更衣,而是自己从衣柜里挑选着衣服,眼眸里染着一抹兴奋。
就像是小女孩儿似的,准备去寻找一番乐趣。
“太后,有危险!”
女护卫说道。
太后并未在乎,翻找出一件点缀着牡丹花,华贵带着几分素雅的长裙,笑容浓郁:“就这件了。”
“太后,有危险!”复读机再次提醒。
穿好衣裙后,太后望着朦胧人影,樱唇微抿,促狭似的一笑:“你这个大炎国排名前三的高手也害怕?以前又不是没出过宫。”
“太后,有危险!”
“……”
太后摇了摇螓首,“我心意已决,就是随便出去看看,这些天太闷了,想找个乐子好好放松一下心情。”
“太后,有危险!”
护卫的职责就是提醒,但不能阻拦主人。
太后没理会她,走到一处墙壁前,玉白色的纤美手掌轻轻放在旁边的一副图案上。
随着轻微的摩擦之声,出现了一个暗格。
太后拿出一个乌黑盒子。
打开后,里面是一副软皮制造的面具,质地绵软略带韧性,带着一抹体温,与真人脸面无异。
这面具不仅可以改变声音,还能变移五官,便是法宝也检测不出来。
包括气质与身材也会相应改变一些。
“太后,很危险!”
女护卫继续提醒。
太后小心翼翼的拿起面具,走到镜子前仔细贴上,很快便浮现出一张完全陌生的女人脸庞。
就像是年轻的二八少女,丝毫没有违和感。
气质也随之发生改变。
她随手解开长发,重新梳了个贴合少女型的发髻,清冷中带着几分孤傲与一丝小调皮。
“太后,很——”
“够了!”
太后冷冷呵斥一声。
女护卫不再出声。
太后走到暗格前,注视着里面存放的东西许久后,取出了一枚玉簪,美眸浮动着些许追忆
“这玉簪是当年哀家刚入宫时,许贵妃送我的。”
太后喃喃自言,似乎是说给女护卫听。
“哀家一直保留着……他们都认为狸猫太子一案是哀家在背后制造的,呵呵……哀家可没那么狠毒。”
“不过……那太子却是哀家让人偷偷送出宫去的。”
“可惜啊,本以为能救下他一命,结果还是死了。也或许没死,但无所谓了。”
太后美眸寒芒浮动,将玉簪缓缓插入发髻。
“不管死没死,这天下终究还是哀家的,只靠一个天命就想从哀家手里夺走权力,真是笑话!”
她合上衣襟,微微扬起白雪般的精致下巴:
“走吧,去会会那个陈牧。哀家倒要瞧瞧,能有什么三头六臂把小羽儿给迷成那样。”
“这男人……很危险。”女护卫斟酌开口。
太后回眸一笑,柳眉斜撩:“那我倒要见识见识,有多危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