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麝香的丈夫,朱达昌当然知道麝香的这个毛病。
麝香的这个毛病,其实是由过去的习惯转化而来。
在麝香大约八九岁的时候,整天忙忙碌碌无法陪着女儿的郭老掌柜,每每准备到柜前做买卖的清晨,都会跟麝香交代一件事情。
这件事情就是一旦听到街上有马蹄声,麝香便应该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在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古陶地面虽然没有经历过大的战事,可战马路经的事情还是时常有发生的,估计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常常会把自己藏起来的麝香,便踅摸到了一个她认为最安全的所在。
这个所在便是草堆子杂物里。
天长日久的,麝香便形成了这样的条件反射,每每听到马蹄声的时候,麝香就会第一时间的想要躲进草堆里。
如果不能够及时的这样做,听到马蹄声的麝香,就会浑身的哆嗦,这种哆嗦来源于她的恐惧。
即便是这样,麝香心里真正的保护神,还是她的父亲郭老掌柜。
每每躲进草堆子里的麝香,都会觉得自己的保护神郭老掌柜的随时都在不远处的铺子里保护着自己,在这样的暗示下,那时候的麝香胆儿还是挺正的。
如今郭老掌柜离世已有接近一年的时间,郭老掌柜的如此突然和凄惨的离世方式,其实一直是麝香心里难以逾越的悲伤鸿沟。
不过看着朱达昌为了自己天天的跑县衙,麝香的心里也就慢慢的释怀了一些,内心深处那个保护神的位置,也就渐渐的开始向朱达昌这边转移。
这样的麝香,其实已经是默默的开始走出父亲离世的阴影,在这种潜移默化的内心依靠转化中,朱达昌的形象也在麝香的心里越来越高大。
这时候的麝香,不论是精神状态还是意识形态,都在循序渐进的向好的方向发展着。
看着家里的买卖已经回到正轨,麝香的心里更是开心。
对于那时候的麝香来说,朱达昌为家里做的这些事情,是在确确实实的做着给郭家顶门立户的事情。
可也就是在一天一夜之间,本来是蒸蒸日上的郭家,便几乎是变成了一堆废墟,这时候由喜转悲的麝香,心里根本无法承受。
加上朱达昌突然的不知去向,突然的杳无音信,从小一直被郭老掌柜保护着的麝香,本来已经把朱达昌当成未来的保护神的麝香,整个精神便一下子崩溃了。
所幸朱达昌在几天以后便又回到了家中,这时候刚刚有点精神失常的麝香,还是在爱的鼓舞和彼此的需要下,只是变成了一只害怕受惊吓的小雀鸟。
在朱达昌的爱护之下,麝香这只其实已经惊着了的小雀鸟,在朱达昌的爱护下慢慢的退化成了一只小家雀。
此时已经一步都离不开朱达昌的麝香,如果作为丈夫的朱达昌能够做到寸步不离的话,也许麝香这辈子应该也是美好的。
可是朱达昌是一个男人,作为郭家能够顶门立户唯一的男人,朱达昌必须走出去。
如果没有那一夜的马蹄声,估计麝香的病情也可能没有什么大碍,离家归来后的朱达昌,好好的多给麝香一些温暖的话,一切的内心纠结也许就过去了。
可是命运还是很会找茬的,也就是朱达昌出去谈了一个大买卖这么半天多的时间,麝香便被那连续不断的马蹄声再一次的刺激到了,在没有郭老掌柜或是朱达昌保护下的麝香,这一次是彻彻底底的崩溃了。
回到自己的卧房里的朱达昌,看到即便是睡着了的麝香,也是一副缩成一团惊恐的模样,此时的朱达昌心如刀绞。
以前的朱达昌可以说是没心没肺的,以前的朱达昌从来没有为某一件事真正的伤心过,可是看着这个样子的麝香,朱达昌却是自责的周身酸麻。
坐在榻前看着麝香的朱达昌,即便是想把麝香安抚一下,都怕自己的动作会再一次的惊着麝香,小心翼翼坐着的朱达昌,突然一下子恨起了那些莫名其妙的马蹄声。
就在朱达昌恨得咬牙切齿的时候,街上连续不断的锣声‘镗镗镗’的响了起来。
“啊...啊...啊啊啊...”
其实当那第一响的锣声传到屋子里的时候,麝香便被惊醒了。
随着锣声不断的传来,本来是缩成一团睡着了的麝香,便像是惊弓之鸟一般的将身子扭成一团的钻进了被窝里。
看着麝香这样的变化,本来怒气冲冲的朱达昌,便只能是急忙将身子挪向床榻里面一些的把麝香紧紧抱住。
可即便是这样,麝香那近似绝望的惊恐嚎叫声,还是在不停的刺激着朱达昌的神经,一边紧紧地保护着麝香的朱达昌,还一边有些无奈和埋怨的瞪着屋里窗户那最能传来锣声的地方。
“娃儿啊,娃儿啊,麝香这是又被惊着了吧?”
“娘,外面这是怎么回事,他们在胡搞什么?究竟是什么人在外面胡来,还让不让人活了?”
此时的朱达昌很愤怒,此时的朱达昌很急躁,此时的朱达昌,巴不得跑到街上把这些敲锣的人的锣片子砸碎。
“官府押着一堆犯人游街了,听说好像出什么大事了。”
“出大事了?哎,还要出什么大事?”
看着麝香慢慢的稳定了一些,朱达昌便又轻声的对朱母说:“娘,您老帮我照看一下麝香,我出去看看外边究竟是怎么...”
“朱大掌柜,朱大掌柜,你快出来一下,出大事了。”
此时的朱达昌,正在一边交代着朱母,一边顺手的想将麝香交给母亲的时候,院子里便传来了好像是吴掌柜的叫喊声。
“啊...啊...啊啊...,有鬼,有鬼...”
本来已经稳定了一些的麝香,在可能是吴掌柜的叫喊声下,便是再一次的惊恐慌张了起来。
“没事没事,我的娃儿没事,娘守着你了,没事哈麝香,娘守着你了。”
刚刚顺势从朱达昌的怀里探过麝香的朱母,便像是抱着一个不懂事的婴儿一样的哄起了麝香,这时候的麝香,还真的就像是一个婴儿一样,怔怔的看了一眼朱母的麝香,便再一次的慢慢稳定了下来。
此时已经站在卧房门口的朱达昌,看着麝香终于是又稳定了下来,便是打着口型无声的对朱母说:“娘,我出去看一下,您老帮我看一下麝香。”
虽然朱达昌没有发出声音,可是朱母还是看懂了朱达昌想要表达的意思,虽然前一会儿的朱母还很生朱达昌的气,可很是明白男儿所为的朱母,还是不计前嫌的跟朱达昌点了点头。
向院子里走去的朱达昌,步伐很快却很轻,这时候的朱达昌,开始学会皱眉头了。
走进院子里的朱达昌,已经看到了吴掌柜正站在院门口,此时的吴掌柜,一边兴奋的看着院门外街上的轶事,一边还不时回头瞅一眼朱达昌卧房的门。
朱达昌从屋子里走出来的时候,正好和吴掌柜转回来的眼神相遇,看到了朱达昌的吴掌柜,立马便将脑袋又转到街上紧看了一眼的再回头跑向朱达昌。
“朱大掌柜的,出大事了?出...”
“轻一点,轻一点,吴掌柜的您声音低一点,我娘子刚刚睡着。”
听到和看到吴掌柜的又要一惊一乍,朱达昌急忙想去阻止,看到这样的朱达昌,吴掌柜的捂着嘴笑了,吴掌柜那憋得满脸鼓囊的笑,实在是有点滑稽。
接着看到这样的吴掌柜,朱达昌也有点想笑,不过此时的朱达昌,却是怎么也笑不出来。
没有办法的朱达昌,只能是凑到吴掌柜的耳边的轻声对吴掌柜的说:“走,街上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