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敝帚,享之千金”。
不知道怎么的商震就想起这句话来。
这句话却是商震小时自己的那个教书先生给出他们讲的呢!
先生说,敝帚者,破扫帚也,所谓破家值万贯,故此敝帚亦值十贯尔!
为此那先生还进一步解释说,这就象自己家过日子,这日常所用的家伙什那都是宝贝。
比如吾家有一把破菜刀,那刀虽然很破了,可是我自己家切菜时那就得用。
这种物什那是没有到邻里家去借的道理的。
你要是没有那你就憋手,你要是去别人家借这种过日子常用的东西,那别人家是会笑话你的!
那个教书先生讲这翻话时,商震还是那个老实木讷的小板凳,他自然认为先生所说甚是。
只是商震这么认为,别的孩子不这么认为,人家却是比商震玩劣的多,比如说,喜糖。
而就在那教书先生讲完这翻话的第二天,喜糖便给商震展示了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呢?一把破菜刀!
然后,喜糖还神秘而又自豪的说,看,先生家的!我昨天趁他家里人不注意从他家里拿的。
商震便好奇,你拿先生家的菜刀做甚?你又怎么拿的?
喜糖便给他讲了自己偷这把破菜刀的经过。
那时的商震老实而又木讷,他是不赞成喜糖这淘气的做法的。
但是,喜糖之所以和商震能够从小就玩到一起去,那固然是因为商震总是被欺喜糖总护着他,却也因为,商震最大的优点是——嘴严,商震那是从来不会揭发喜糖干了什么坏事的!
若是有时喜糖干了坏事却又不承认时,大人们难免会问到当时喜糖的跟班——商震的头上。
而商震的表现总是一如既往,那就是沉默是金,他既不说那坏事不是喜糖干的却也不说是喜糖干的。
而大人们也绝不会就此难为商震。
只因为在大人们的眼里,商震和他爹那都是榆木疙瘩,从来都是老实人。
就比如,别人家的大人在问商震时,商震的爹也会问商震。
但是他爹问的却更简单,从来他爹问的就是一句话,那就是,娃,你之道不?
商震那自然是不肯出卖自己的好朋友的,于是商震便一拨楞脑袋。
然后,他那同样老实木讷的爹就说了,我家娃说了,他不之道。
再然后纵再有人来问,他们爷俩那真就跟榆木疙瘩似的不发一言了!
好了,言归正传。
当时商震好奇的问喜糖,你偷先生家的菜刀做甚?
喜糖便说,先生不是说“破帚自珍”自己家过日子的东西不能借吗?
我就是把他家的菜刀偷来看看,看他家到底会不会出去借菜刀!
那时候的商震对喜糖的崇拜感是绝对大于是非感的,于是他也以为然也。
而等再次放学后,商震和喜糖就躲在先生家外面偷听。
他们就听先生在屋子里唠唠叨叨的说,家有敝刀尔何不惜之?出门借刀,以何颜见人?
原来却是先生正因为刀丢了的事在训自己媳妇呢!
喜糖带着商震就退后,他们两个就一直往先生家扒眼看,先生的媳妇竟然真的就没有出门。
没有出门那就意味着他们家真的没刀可用了!
就商震他们当时所在的那个峪口村,那不是一般的偏僻,说家里的菜刀丢了你再想去买一把来,又到哪里去买?
而最终,当先生家再也不炖土豆却改成了烀土豆的事情传遍全村时,喜糖才把那把敝刀偷偷放倒回到了先生家那泥坯砌成的窗台上!
而这是为什么呢?炖土豆难免要用刀切成块的,而烀就不用了,那不整个啷的烀呗!
不知道为什么?当现在商震躲在黑夜里听着那瀛人的惨叫声时便想起了小时的这件事。
而他之所以想起“敝帚自珍”,那是因为他不再往前摸了,他也要敝帚自珍了,别黑了顺咕咚的,瀛人再把自己砍喽!
不可否认,对童年的回忆让商震失神了。
人一失神那可能对外界的声音就不是很注意,而当商震把注意力重新拉回到现实中时,他便听到了有瀛人的脚步声在自己身边不远处响过。
那应当是在他的反袭下侥幸活下来的瀛人偷偷的往他们泊船的地方走了。
而在他一听到瀛人的脚步声时,商震一眨眼便忘了自己的“敝帚自珍”,他伸手又在摸石头了。
可这回他却摸了个空。
本来他身旁的小石头那还是不少的,可却都被他先前给甩没了。
否则,先前那些砸瀛人的石头又从哪来的?那当然是商震给扔出去的!
商震又摸向腰间,用弓?
可商震却又停住了。
用弓当然可以,可商震现在已经没有弓箭了,他要用弓那就得用金子当石子射出去。
如果现在是白天,商震用一颗金子就能射死一个瀛人那也就罢了。
他把瀛人用金子给射死了,然后他还可以把金子再抠出来,用海水涮吧涮吧那也不怕脏。
可现在是黑天哪,他也不敢保证自己一个金子射死一个瀛人啊!
白玉川可是说自己是败家子了,现在这么黑再用金子射瀛人是太败家了!商震想。
而片刻之后,商震便又有了新的主意。
当又有杂沓的脚步声从他身旁经过时,商震右手执着自己那把绣春刀就跟了上去。
可也只走了一会儿,商震便被前面的瀛人发现了。
“***,***”瀛人说话了,可天知道瀛人说了句什么,而已是计议在胸的商震便回了一句“嗨伊”。
不出商震所料,那个发现自己跟上来的瀛人就没再说话。
现在是黑夜,纵使身后有瀛人伤员的惨叫可那也不是说一点空隙没有的。
夜,终究是静的。
前面的瀛人肯定也是怕商震循声追上来再要了他们的命自然不肯再说话的。
商震就这样跟着前面的瀛人走,而这一走就走了足足一个多时辰,直到那海水拍岸的水花都溅到了商震的脚面子上。
海边到了!
到了这里时瀛人们才大声说起话来。
而听那说话的声音,商震才发现回来的瀛人一共也没超过十个。
在那浪花击岸的声音里,商震躲到了一边。
他看到百步之外有一个庞大的黑影,那应当是瀛人的那条大船。
自己是不是趁黑摸到瀛人的船上去,然后再想个什么招儿把瀛人的船给烧了。
商震正想着呢,前方突然有火星崩现。
一见那火星商震本能的就往旁边躲去。
当他把自己藏在一块礁石后面的时候,他才庆幸自己躲到一边是多么正确的选择了。
不光瀛人的大船上有了火光,自己跟着的那十来个瀛人也弄出亮光来了,刚才那火得崩现就是瀛人在用火镰火石打火。
火光之下,商震就看到先前自己跟着的那些个瀛人已是上了一条小船,然后那船划动着就奔不远处的大船去了。
现在自己再射两个石子,算了,自己还是省点金子吧。
商震依旧躲在那礁石后向那大船处看。
大船上有瀛人的身影在火光下闪动,而就在那条小船靠到了大船的阴影之中时,商震心中一动伸手就把自己腰间的弓摘了下来。
他填石开弓,可是就在他准备不吝惜金子的时候却晚了,他那捏着金子的右手终是没有再撒开。
商震又要开弓射敌到底是为什么?
那是因为,他忽然看到了一个女子出现在了那火光之下,那肯定是姬花!
可他为什么没有射呢?
那是因为姬花又不见了!
既然已经把那个三大王射死了,商震绝不在意再把姬花射死。
可是他终究失去了这个机会。
要是自己一开始就拿弓就好了,时间上就赶趟了。
商震不无遗憾的想着,可也只是过了片刻,商震便发现瀛人的那条大船动了起来。
商震“哎呀”了一声,而这时瀛人大船上的火光便已经熄灭了。
前方又变得黑暗起来,头上依旧是那灿烂的仿佛那明亮的星星都会掉下来的天空,而那泛着水光的海面上那条大船已经在走了,看那移动的方向却是东北。
瀛人,竟然撤了!
一时之间,商震不由自主的就站了起来。
他已经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了。
瀛人这是要回日本吗?按理说自己应当高兴,可是自己却终究让人家逃回去了一船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