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之后,方子安命人去衙门询问雷虎和赵刚的伤势如何,得到的回答是两人还在宫中由太医医治,一时半会儿恐难痊愈。方子安心中既忧心又欣慰。留在宫中医治是好事,毕竟宫中太医都是医术高明之人,各种药物也都齐全,会得到最好的治疗。但同时,却也说明两人伤势确实很严重。
因为自己身上也有伤,身上有些不适,方子安也不想多走动,下午便坐在院子里养神。未时时分,宫里来了个太医上门,居然是专门来为方子安治疗的。那太医给方子安换了药,用草药包扎了几处伤口,叮嘱方子安按时换药,不能太剧烈的行走,以免伤口破裂导致感染等等这样的话之后便走了。
晚间,方子安吃了些清淡的饭食物,又让人给自己换了药,便上床睡了。这些小小的烧伤倒是没什么,方子安确实担心的是感染。这年头,伤口化脓感染是最可怕的事情,他可不想发正这样的事情。加上身上的皮肤确实灼伤疼痛,所以静养歇息才是上策。
次日清晨,方子安醒来之后,感觉自己好多了。身上的疼痛也减轻了不少,烧伤处也不那么火辣辣的疼了。换药的时候,方子安看到几处伤口上的水泡都已经破裂,但是伤口都很干燥,敷在上面的草药将伤口破裂后的血水全部都吸收了,让伤口干燥清洁的很。方子安知道,这说明伤口正在好转。自己也没有任何发烧的迹象,那便说明没有被感染。
吃了早饭后,方子安正在思量着要不要去衙门一趟的时候,老黄跑来禀报说史浩史大人来了,方子安忙去前厅相迎。
史浩气色不错,脸上带着笑容。和方子安见礼已毕,便笑着问道:“身子感觉如何?伤势可好转了?”
方子安笑道:“些许小伤,算不了什么。有劳史大人挂念了。”
史浩道:“行走无碍么?”
方子安道:“当然,只是不能剧烈动作罢了。”
史浩点头道:“那好。跟我进宫吧。”
方子安讶异道:“进宫?”
史浩呵呵一笑道:“皇上和太后要见你。”
马车缓缓从御街往南而行。入秋之后,气温舒适之极,满城桂花飘香,馥香怡人,让人心情舒畅。史浩缓缓的跟方子安说着话,自然是表扬他昨天晚上的勇敢。虽然在当时来说,史浩觉得方子安太过冒失,但从结果来看,显然是皆大欢喜之局。
“子安,一会见了皇上,注意礼节言辞。皇上是个不喜欢居功自傲之人,你切不可表现的太过自满。皇上肯定是要嘉奖你的,你也不能太贪心,要表现的谦逊些。”史浩道。
“史大人放心,子安岂是得意忘形之人。”方子安道。
史浩点头道:“我只是给你提个醒罢了。说起来你这次救了太后,这是奇功一件。这无论对你个人还是对大事而言都是大事。你要把握住这次的机会,让皇上对你有更多的好感,最好是这次能接机进翰林院或者是两府之中任职,那便更好了。”方子安笑道:“史大人不是说要我表现的不要太贪心么?怎地又这么说?难道不是皇上赏什么,我便要什么,不争不抢么?”
史浩道:“我的意思是,如果皇上问你想调任何处,你可以做出这样的选择。并不是要你违背皇上的意思。”
方子安想了想,点头道:“子安记住了。”
史浩笑道:“子安,昨晚你奋不顾身的冲进去救人,是不是想搏一搏?赌一赌?赌赢了便皆大欢喜。你这可有些冒险啊。”
方子安哈哈笑道:“史大人,你也这么想么?昨日惜卿也这么问,看来你们都是这么想的。我若说我不是那么想的,你肯定不信。那便当我是一场豪赌吧。其实呢,这也是我防隅军的职责不是么?”
史浩笑道:“无论如何,我不得不佩服你的勇敢,那种时候做出这种决定是很难的,搞不好会死在里边。我一向觉得你行事果决,但却没想到你竟然果断到这种地步。很好,很好,起码你赌赢了,眼下局面便大不相同了。”
方子安笑道:“我只希望史大人不要食言,这次如果皇上嘉奖我,侥幸升了一官半职的话,我便要登门提亲了。希望史大人不要再像上一次那般言而无信了。正所谓言而无信不知其可,史大人该不会两次失信吧。”
史浩抚须微笑道:“年前选个日子,你们完婚便是。你比我强多了,其实我心里早知道你又能力保护凝月,我只是舍不得罢了。我失信?你也不打听打听,我史浩何曾失信于人过。”
方子安大喜,心中却也嘀咕:“你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知道我现在处境必然好转了,你才这么干脆。”
说话间,马车到了宫门前。两人下车,从丽正门入宫,经南宫门往里走。过大庆殿延和殿抵达内宫宫门。禀报之后,内侍引领两人进了内宫,经福宁殿秾华殿一直往前走,抵达了内宫深处的坤宁殿前。坤宁殿本是皇后吴瑜的寝宫,前晚慈宁宫大火之后,吴皇后便韦太后接来坤宁殿中,将自己的寝宫腾出来让韦太后居住。
坤宁殿门口的内侍通报进去,不久后,便出来传圣谕,召方子安进宫进见太后和皇上。方子安在内侍的引导之下进了坤宁殿,过前殿,穿回廊,来到寝宫之中。在东侧的一间春阁之中,方子安见到了坐在软塌上的韦太后和分站两旁陪着的赵构和吴皇后。
“臣方子安,叩见太后,皇上皇后娘娘。”方子安上前大礼参拜,朗声叫道。
“平身吧,平身吧。”赵构摆手笑道。
方子安起身低头站着。一个苍老的声音笑道:“他便是方子安么?那天晚上他裹着个头脸,哀家都没看到他长得什么样儿。构儿,叫他抬起头来,哀家瞧他长得什么样儿。”
赵构笑道:“方子安,抬起头来,太后想看看你长相。”
方子安只得微微抬头,眼睛却不能看向太后,这是规矩。皇上皇后太后那可不是直视的,正所谓人到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到了大宋,这尊卑等级之分虽然为方子安所不齿,却也只能遵照执行。遵守规则是活命的前提。
“嗬嗬,相貌还挺俊的。这才是咱们大宋男儿呢。个子又高大,身子又壮实,生的还俊。方子安,那天晚上,你可把哀家给吓着了。哀家心里害怕不敢出来,你倒好,一把便将哀家抗在背在往外冲了。可了不得呢。”韦太后笑着道。
方子安忙道:“微臣该死。当时情形紧急,一刻不得耽误,为了太后的安全,微臣不得不那么做。太后若要责罚,微臣绝无二言。”
韦太后呵呵笑道:“哎呦,他还当真了,还真是个耿直人。”
吴皇后在旁陪着笑。赵构笑道:“方子安,太后怎会怪你。你也是为了救太后。所谓事急从权,那是你该做的。太后一直念叨着问你有没有受伤,对你关心的很呢。”
韦太后道:“是啊是啊,你伤了没有?我瞧着完完整整的,应该没事吧。”
方子安道:“有劳太后挂心,臣受了些小伤罢了,不算什么。很快便会痊愈。朝廷对微臣关爱有加,还派了太医去给臣治伤,臣感激不尽。”
韦太后高兴的道:“好,那就好,那哀家就放心了。不然,为了哀家这个老婆子的命,搭上了朝廷的年轻臣子的命,那哀家可心中难安了。”
吴皇后在旁忙道:“太后,您老人家说什么呢?您的命是我大宋最金贵的命呢。臣子们拼死救人,不也是一片忠心么?最后还不是太后您老人家洪福齐天,现在救人的也没事,这岂不是皆大欢喜圆满之局么?”
赵构也道:“母后,皇后说的对。您的命可金贵,儿子只要母后能好好的,便心满意足。天下臣民也都高兴了。”
韦太后呵呵笑道:“哀家哪有那么金贵的。不过,能活着总是好的。皇上啊,这方大人忠心耿耿,拼死救了哀家这条命,你可不能亏待他。这种忠心救主的臣子要大力褒奖才是,否则,别人会说我们皇家不厚道的。”
赵构呵呵笑道:“母后放心便是。儿臣定重重赏他。”
韦太后点头笑道:“罢了,你跟他说话去吧,哀家也有些乏了,得歇息一会去。那个方……方……”
“方子安……”赵构提醒道。
“对对对,方子安。你立了大功,皇上会赏你的。你要是不满意,便来跟哀家说。哀家便替你做主。皇上是哀家的儿子,哀家的话他敢不听么?你莫怕,想要什么便跟皇上提便是。”韦太后对着方子安道。
方子安躬身道:“微臣不敢,微臣谢太后。”
“呵呵呵,你们君臣说话吧,哀家走了。”韦太后说着话站起身来,一旁的吴皇后忙躬身搀扶着她往门外走去。
赵构躬身笑道:“母后慢着些,皇后扶稳些。”
方子安也行礼相送,在吴皇后的搀扶下,韦太后慢吞吞的走出门去。外边一群宫女忙上前搀扶着沿着回廊而去。
春阁里,只剩下方子安和赵构两个人,一下子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