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之下,当方子安毫无隐瞒的将自己赚大钱的计划告诉秦惜卿之后,秦惜卿惊讶的半晌无语。
“子安,你居然背地里在计划这样的事情,我居然全然不知。你这么做真是让人费解。你不是要立志入仕么?莫非你又要当商贾不成。”
方子安笑着摇头道:“我对当商贾没什么兴趣,我只是对银子感兴趣罢了。我想挣大钱。”
秦惜卿蹙眉道:“你很缺银子么?”
方子安笑道:“当然缺。莫非你以为我能心安理得的住着这大宅子,花着你的银子么?”
秦惜卿道:“为何不能?你缺银子,我可以给你。你没必要去做这样的事情,你该认真温书,准备春闱大考,而不是花时间去做什么生意。”
方子安大笑道:“惜卿,我是男人,我花着你的银子,住着你为我买的宅子,你觉得合适么?”
秦惜卿皱眉道:“有何不可?你是觉得伤了你的自尊么?怕被人说吃软饭么?”
方子安苦笑道:“不要说得那么直接好么?不过你说的对,我确实不想吃软饭。”
秦惜卿轻声道:“你终究还是嫌弃我。你是不是觉得我的银子脏,来路不正。又或者你觉得我会拿银子控制你,让你觉得压力大?”
方子安忙摆手道:“这话又从何说起?你真的想多了。我只是不想花你的银子罢了。我说了,我是男人,我有我的自尊,我总不能花着自己女人的银子心安理得吧。身为男人,我要赚钱养活自己的女人才是。”
秦惜卿道:“我的就是你的,有何区别?”
方子安挠头苦笑,道理似乎是讲不通了,一番对话下来,最终还是回到了鸡生蛋蛋生鸡的纠缠之中。秦惜卿会认为自己是嫌弃她,她倒是真的对自己慷慨的很,那也说明她是完全的爱上了自己。
秦惜卿看着方子安愁眉无奈的样子,忽然噗嗤笑出声来到:“罢了罢了,你爱怎么样便怎么样便是,你们这些男人,个个都是死要面子活受罪,似乎用了女人的银子便觉得自己一辈子抬不起头来似的。我猜,你是不是还打算赚了银子之后连这买这宅子的银子都还给我呢?借此向我展示你的能力和本事,不让我瞧不起你,是不是?”
方子安嗔目道:“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么?你怎么知道?”
秦惜卿叹道:“我怎会不知。我秦惜卿又不是傻子。适才只是跟你开玩笑罢了,你想去做,便做就是了。需不需要我帮忙呢?其实你大可不必买艘破船走私,你想做这一行,买几艘船,我再给你引见几位船行东家,由他们引路便是了。哪里需要这么复杂。”
方子安摇头道:“那你就不懂了,若是那么做的话,我不如直接向你伸手要银子便是了。再说了,那么做,既让你欠了别人人情,赚头又大打折扣。我之所以要冒险走私,便是因为利益最大化,不经过市舶司,起码可以多赚一倍。这才是乐趣所在。”
秦惜卿点头道:“说的也是,船行这一行我知道的,咱们大宋八大船行几乎垄断了整个番国贸易,和市舶司瓜分暴利。临安林家船行的少东家有一次便说了,他们几大船行每年故意只出五十艘船,便是为了抬高货物的价格,牟取暴利。市舶司对八大船行也根本不是平价收购他们的货物,而是任由他们哄抬海外货物价格,之后跟船行进行分账。这里边的名堂多得很呢。”
方子安闻言愣了愣,骂道:“他娘的,这帮奸商。居然敢这么干?市舶司岂非被他们控制了么?”
“控制什么呀?市舶司岂是他们能控制的了的。市舶司名义上是地方转运使管辖,其实都是政事堂派人提举。秦桧一干人牢牢把控这棵摇钱树,跟大船行瓜分利益罢了。对外称是市舶司平价收购,那都是糊弄人的。市舶司所得财税银子有限,剩下的都是他们瓜分了的。反正大宋百姓当冤大头。番国香料象牙宝石卖的贵的离谱,皇宫里用的香料往往都要花高价从外边市上去买。里外里交的财税银两又通过这种方式全部吐回去了呢。”秦惜卿轻声道。
方子安真是大开了眼界,原来这里边还有这样的肮脏勾当和名堂。按照这么说来,市舶司岂非沦为了秦桧和船行的私人赚钱工具了。将大宋一个管理海外贸易的摇钱树据为己有,朝廷每年所得极为有限,大头都被这帮吸血鬼给得了,简直太疯狂了。
“如此说来,我本来对走私的行为还有些罪恶感,现在半点也没有了。这银子也根本到不了朝廷的库房里,我这也算是从这帮蛀虫口中夺食呢。”方子安道。
秦惜卿道:“你要这么想,倒也是可以的,不过惜卿觉得你对这件事似乎太乐观了些。我可要提醒你,你这是从他们的嘴里抢食吃。若是被他们发现了,那可真是明面上送了把柄给秦桧整死你了。尤其是现在,他们巴不得找你的把柄,你反而主动送上前去。”
方子安笑道:“那也要抓到我的把柄才成啊。我又怎会让他们抓到我走私的证据。”
秦惜卿道:“莫要把话说得太满。朝廷水军驻扎在舟山岛,他们会严查出海船只的。你若是大意的话,会出大事的。”
方子安闻言一惊,倒是暗地里紧缩了一下。这倒是需要认真对待的问题。这件事既然牵扯到了秦桧等人,那么此次出海计划当安排的更加的隐秘妥当才成,绝对不能被他们抓到把柄,不然自己怕真的死定了。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秦惜卿见夜色已深,于是起身告辞。临别前两人又温存了片刻,方子安这才送秦惜卿离开。目送秦惜卿的马车离开之后,回转身来时,老黄给方子安递过来一叠银票。
“这是什么?”方子安诧异道。
“适才秦姑娘给我的,叫我转交给公子。说公子需要银子。”老黄道。
方子安讶异道:“什么时候,我怎不知?”
“就我伺候秦姑娘上车的时候啊,你没见么?”老黄道。
方子安拿着那叠银票站在院子里发愣,心中颇为感激。适才的谈话中,秦惜卿已经知道自己的计划,知道自己花了不少精力和银两去准备此事。她应该也猜到了自己将柜上的银子花的差不多了,所以留下了银两给老黄,让他转交自己。她直到自己是不会开口要的,所以便通过老黄来转交。
方子安数了数银票,又是五千两。自己确实银子已经超出预算了,造船修船请人工等等花掉了近三千两银子。接下来还要采买货物,雇佣车马人工等费用,剩下的不到两千两根本不够。方子安回来的路上正在盘算该怎么办,是不是去找未来的丈人老张去拿几百两银子救急,没想到秦惜卿却如及时雨一般的给了这么多银子。这样一来,后续的开销便宽裕多了。
方子安轻轻叹息感动,秦惜卿是个聪慧之极的女子,懂得自己所需。自己能遇到他,当真是这一世的造化。方子安暗下决心,绝不让秦惜卿失望,一定要把这件事干成。
……
次日上午,方子安找到了位于北城的那家永和客栈。柜上问了钱康的名字,店伙计当即去客房叫人。方子安在客栈大堂中等了不到片刻,便见钱康快步从后门进来,见到方子安大声叫了起来。
“子安兄,哎呀,真的是你,我一猜便是你来找我。”
方子安哈哈笑着上前,刚要拱手行礼,钱康却上前来一个熊抱,搂着方子安的胳膊不松手,口中哈哈大笑。掌柜和店伙以及大堂中的两名客人见两个大男人抱在一起,均投来诧异的目光,神情中颇有些玩味。
“钱兄,你怎么来京城了?距离大考还早的很呢,你这才回余杭几日?怎地又来京城了?”方子安笑道。
钱康左右瞧瞧,拉着方子安的胳膊道:“走,去我客房里说话。”
方子安点头,钱康转头吩咐店伙道:“送一斤牛肉几碟小菜,一坛子酒来我房里。”
方子安诧异道:“一大早的喝什么酒?”
钱康道:“喝酒还分时候么?得喝。”
方子安无奈苦笑,跟着钱康进了后院,来到二楼东侧的一间客房里。刚刚进了房门,方子安正要说话,便见钱康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方子安一惊,忙上前扶他道:“钱兄弟,这是作甚?咒我早死么?”
钱康不肯起身,沉声道:“子安兄,你便让我磕头道谢,也表达我心中的愧疚之意。不然我心中难安。我知道了一切,京城发生的事情传到余杭了,我一听便知道是怎么回事。子安兄,因为我嘴巴贱,让你和秦姑娘涉险,差点出事。我一定要磕头谢罪。”
说罢,钱康爬在地上咚咚的磕起头来。
方子安忙强行将钱康拉起身来,拉着他坐下,发现钱康的眼中竟有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