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吴校尉的带领之下,秦坦看到了案发的现场。虽然秦坦本就是个心狠手辣之人,心肠坚硬如铁,但是当他看到现场的惨状之后,还是心惊不已。
他不知道方子安是如何做到以一敌十的,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方子安下手杀人的手段绝对的专业而且毫不留情。那些死去的手下几乎都是一击毙命,身上没有任何多余的伤口。由此可见,这方子安手法之凶残,几乎没有丝毫的犹豫和胆怯,出手便是要杀人的。
在听了那吴校尉天才的推理故事之后,秦坦除了觉得可笑之极之外,心底却也生出了隐隐的寒意。除了武功高强心狠手辣之外,这方子安更是心计艰深,狡猾奸诈之极。显然他从一开始便做好了一切的准备,策划想好了全部的细节。从吴校尉的叙述来看,基本上没有留下太多的破绽。
当秦坦看到吴校尉拿到的那张所谓相府的地图时,发现那张地图是完全错误的,根本就是驴头不对马嘴。这显然是一张随意涂鸦的地图。这让秦坦松了口气,因为相府的房舍院落的分布图是机密,外人是不可能知道的。如果眼前这副地图是真正的相府地图的话,那便说明机密已经被泄露。现在看来,那不过是方子安随手的涂鸦做戏,只为骗人而已。而包括吴校尉在内的众人显然是无法分辨真伪的,因为是机密,所以他们也不可能知道真假,只能凭借纸上的标注想当然的认为那是相府的地图。
但紧接着,秦坦却又忽然有了另外一个让他胆寒的想法,那便是,方子安是故意画了这张驴唇不对马嘴的地图的,这样的话,他便麻痹了自己,让自己认为他其实对相府地形一无所知。这正是一种深层次的心理上的博弈。想到这一点,秦坦后背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秦五公子,你觉得本人的分析有没有道理。综合各方面的迹象判断,这确实是一群愚蠢的匪盗闹出来的血案。这帮人脑子进水了,连事都没成,便为了尚未得手的钱财相互火拼了,当真好笑之极。”吴校尉带着些许的得意之情问道。
秦坦脑子里像是沸腾的开水一般开始运转,他当然明白,这一切都是方子安想要脱罪的安排。但他却不能挑明此事,因为他不能让人知道,这些死去之人都是自己派来的人。如果让这些巡城营的兵马知道了这一切,自己绝对会有大麻烦。眼前这姓吴的巡城营的校尉所属于禁军殿前司兵马,那是枢密副使兼殿前司指挥使杨存中的人马,而杨存中是朝中为数不多的能在皇上面前和自己的爷爷秦桧平起平坐之人。莫看那杨存中看似忠厚,爷爷便曾私下里说过,那厮巴不得找到一击致命的机会,让秦家死无葬身之地。所以应付杨存中是需要极为谨慎的。
今日之事,那方子安的奸猾之处便是他恶人先告状,抢先一步招来了巡城营的兵马。现在这个吴校尉夹在中间,自己反而投鼠忌器不好动作了。
但秦坦还想做一番最后的努力,或者说是不甘心无能为力的倔强。
“吴校尉的分析很有道理。不过,本人总觉得这里边疑点重重。这些盗匪怎会这般的愚蠢,这张地图时错的,他们居然拿着这张错地图准备去相府,这也蠢得离奇了。更不要说,他们为了没到手的钱财便自己大打出手,这是疯了不成?我觉得,这里边有蹊跷,那个姓方的读书人恐怕在撒谎呢,也许这一切都是他所为。吴校尉,你觉得呢?”
吴校尉闻言惊愕的盯着秦坦,忽然放声大笑了起来。
“久闻秦五公子才智卓绝,聪慧过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秦五公子竟然能一眼便看穿那个叫方子安的读书人是个隐藏极深的高手,可以以一敌九,将他们全部格杀。不但如此,他还精通飞刀弓箭格斗之术,而且他还力大无穷一拳便打碎了一个人的颧骨。哇。厉害厉害,秦五公子你是怎么做到的?你是怎么想到的?简直让我等佩服的五体投地啊。”
吴校尉心里本就对突然出现的秦坦窝着火气,一场功劳因为他的到来而没法到手了。看在他是秦相的孙子的面子上才没有发作,此刻听他居然说出那番话来,顿时忍不住大声的反讽奚落起来。
众士兵也都纷纷大笑起来,这些士兵们可不怕秦五公子,事实上殿前司中杨存中的手下大小将领和普通是士兵都知道秦桧奈何不了自家殿帅,他们可不在乎得罪秦桧的孙子。更何况这位秦五公子适才说的话也太蠢了些。若是那方子安有这样的本事,那岂非成了神仙了。
秦坦忽然明白了一件事,今日方子安这个安排最为核心之处,其实便是在于任何人都不会相信他这一个读书人能以一敌九,能够拥有如此多的杀人的手段。任何一个正常思维的人打死也不会信的。所以,这便是他所有安排中的核心点。所以他敢去找巡城官兵,甚至他都能直接去报官。那便是因为没有人会相信他有这样的手段,无论如何也不会怀疑到他的头上去。甚至连自己也是如此,倘若不是确切的知道眼前的一切都是方子安所为的话,谁要说这是方子安的杰作,秦坦定会扇他嘴巴子骂他蠢货。
“吴校尉,本人只是提出一些疑问罢了,你又何必反讽于我。你不信这世上之事无奇不有么?有很多事是你不能理解的。”秦坦冷声道。
吴校尉笑声未歇,喘息着点头道:“我信,我信老母猪会上树,那天我还看到一头牛在天上飞。哈哈哈。秦五公子,你若没事便回家睡觉去吧,咱们兄弟还有很多事要做呢,这些尸首我们还要收拾,现场还要勘察,还得去追查逃走的盗贼。秦五公子,我们这些当差的可没空跟你在这里吹牛皮。还请自便吧。对了,下回别大半夜的在城里瞎逛了,这些盗匪可能还在城里晃悠呢,可小心着些,别给我们巡城营添麻烦了。”
秦坦恼怒不已,但是表现的很有涵养。微笑道:“敢问吴校尉尊姓大名?本人很想跟你交个朋友。”
那吴校尉闻言变色,冷笑不语。虽然是简单的一问,但背后杀气腾腾。
秦坦满意的点点头,对方不敢回答便是怕了,这便是秦家的威慑之力,威严所在。
“吴校尉看来是不想交我这个朋友,那便罢了,本公子也不强求。对了,那个方子安在何处?怎地半天不露面?是不是跑了?”秦坦沉声道。
方子安青着眼眶从旁边出来,拱手道:“小人方子安在此,原来您就是秦五公子,久仰久仰。”
秦坦心中怒骂,口中却道:“方子安,你命可真大,这般火拼之下,居然能逃得性命,了不起。”
方子安挠着乱糟糟的头发道:“侥幸侥幸,实在是运气好。今晚差点便死在这些盗匪之手了。”
秦坦点头道:“是啊,你运气好。但人不会一直走运的。我看你平白无故招惹了这样的事,必是流年不利之故。你怕是要想办法去算算命,破破灾了。”
方子安点头道:“说的有道理啊,我得去算算命了。我明儿就去找张半仙,请他给我破灾星。再扎些草人儿诅咒这帮盗匪不得好死。我要诅咒这几个死鬼的同伙们全家死光光,谁叫他们出来害人。哎,可惜的是这几个都死了,要是有几个活口那便好了,拿进衙门一审,大刑伺候之下,必能得知他们的真实身份,供出他们的同伙。秦五公子,你说是不是?”
秦坦冷笑连声,不置可否。如果方子安留下活口,那此刻被巡城营到来拿走之后一审,很可能所有的事都被招供出来。虽然秦坦知道,自己派来的这些人未必便敢招供出事自己派他们来杀了方子安的,但是万事都有意外,谁也说不准在大刑之下他们会不会招供。所以,方子安的意思其实是在警告自己,意思是说,我这次不想鱼死网破,所以我将他们都灭了口,如果还有下一次,我便留下活口,来个鱼死网破。
“说的很是。呵呵呵。”秦坦转向吴校尉,微笑道:“吴校尉,既然有匪盗在逃,吴校尉当带着人去追捕才是。这几个盗匪的尸首,我的人可以帮你们收拾搬运。”
吴校尉摆手道:“不劳秦五公子了。”
秦坦呵呵一笑道:“举手之劳而已,你们人手这么少,九具尸体呢,你们搬得动么?来人,还不帮忙搬运尸首么?禁军兄弟们巡城拿贼辛苦的很,这等搬运尸首的事咱们得帮着做才是。”
众伴当答应一声,纷纷上前开始动手。吴校尉本欲阻止,但一想确实自己人手不够。九具尸体自己手下这一二十个人如何搬得动,于是索性作罢。
一群伴当搬运尸体出了小院的时候,吴校尉对方子安道:“你也得跟我们一起走,你是目击者,得写下目击经过,签字画押才成。”
方子安叹息道:“我可真够倒霉的,差点丢了命,现在还要跟你们录口供,哎,罢了罢了,去就是了。容我换件衣裳成么?”
吴校尉皱眉道:“动作快些。”
方子安千恩万谢,进了房中磨蹭了许久,换了件干衣服出来。吴校尉等人带着方子安出了院门之后,却发现秦坦的手下搬运了尸首走的飞快,已经在巷子口了。待到吴校尉带着方子安抵达巡城铺左近时,九具尸体已经一字排开摆在巡城铺旁边的街道上。
方子安借着火把的微光瞧了瞧,见每具尸体的脸上都皮开肉烂,已然毁了容貌,那是被顺着地面拖拽之后磨的血肉绽开的样子。方子安心中冷笑道:算我没有白拖延时间,秦坦你倒也不傻。我之前没毁了这些尸体的容貌,是因为若是毁了尸首的容貌难以自圆其说,那有火拼光砍脸的。你这么干那便不关我的事了,巡城官兵要怀疑也只会怀疑你。当然,你是不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