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儿女都是父母的债,我们得用一辈子去还——”见妻子很快恢复过来,宋绍栋柔声劝道。“别因为这个,气坏了身体。”
说完,站起来在她脑后揉了揉,然后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葛佩兰见他这样说,叹了一口气,有些心灰意冷地拿起自己和女儿的饭碗,进了厨房。
再次出来时,已经恢复了平静。
看到旁边的桌子上,有一只饭盒,猜测是女儿带回来的,就拿到老公面前,揭开来看看装了什么。
一股酸甜味扑鼻而来,让两人意外地吸了吸鼻子。
女儿最近经常带吃的回来,他们已经习惯了,没想到今天带回的跟以前不一样。
“我以前一直以为,这些食物是她逛街时买来的,现在看来,只怕没那么简单——”葛佩兰夹起一块尝了尝,见味道出乎意料得好,忽然怀疑起来。
难道女儿喜欢上了一个厨师,这是他专门给她做的?
如果这样,那真是必须好好给女儿洗洗脑子了。
宋县长家的千金,居然看上了一个穷小子,被邻居们知道,不是天大的笑话吗?
“别冲动,等搞清楚情况再说。”宋绍栋夹了一块里脊肉,慢斯条理地嚼着,他的想法跟妻子不同,做这道菜的人,肯定不是厨师。
就算真是厨师,也应该是虞城宾馆这种高档酒店的大师傅。
普通人肯定做不出这样的美味。
他对厨艺一窍不通,但是懂吃啊!
虞城哪家宾馆的菜做得好,他一清二楚。
“也好。”葛佩兰这时候已经冷静下来,所以答应得很干脆。“我倒是想见识一下,是谁这么大胆,居然想拐跑我的女儿——”
吃过晚饭,收拾好厨房,夫妻俩一起坐在沙发前看电视。
这时候虞城电视台开始播放本地新闻,其中头条新闻就是国企的亏损问题,以及下岗职工不断增加的现实,让宋绍栋皱了皱眉。
作为分管经济的副县长,这些问题就像一座大山,压在他身上,让他透不过气来。
这也是他很少管女儿的原因,实在是工作上的事,已经让他精疲力竭了,腾不出精力管家里的事。
即使如此,虞城的经济形势依然不容乐观。
因为没干出成绩,他在副县长的位置上已经坐了三年,否则的话,应该升为县长或者书记了。
“你别往心里去,现在全国上下,哪个地方不是这样,又不是只有我们虞城的国企才不景气——”见老公脸色不好看,葛佩兰安慰道。“下次让公公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把你平调到其它岗位——”
在她看来,老公分管经济,完全是吃力不讨好。
反正有公公在,只要他开口,那些人就不会不管宋家。
对老公而言,不管有没有干出成绩,他的位置都稳如泰山。
除非他自己脑袋发热,干出别的蠢事,让上面的人也保不住他。
“我知道。”宋绍栋叹了一口气。“可是这些问题不解决,我这个分管县长,心里总不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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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映跑进房间里,扑倒在床上,把脸埋在枕头里,委屈地低声呜咽起来。
她觉得自己真的太可怜了。
都九十年代了,妈妈竟然还会有这样的观念,想利用自己跟洪家联姻,达到目的。
一点也不顾忌自己的感受。
她很想号啕大哭,发泄心中的不满,可是又害怕这样做,等于火上浇油,会刺激性格偏激的妈妈,从而让她更加坚定这个计划。
这些年她教训自己最多的话,就是女孩子要淑女一点,不要大声笑,更不许哭出声音,说那样会让人觉得缺乏教养。
为了满足她的要求,这些年忍得不知道有多辛苦。
如果妈妈出生在古代,她肯定会逼自己遵守三从四德,抹杀自己的一切,只能围着男人转。
至于洪振华,她初中时就认识了,只是最近碰面少了。
对方长得其实不赖,脾气也好,一直给她憨厚大哥哥的感觉。
就是做什么事都一板一眼的,性格太沉闷了,如果跟他在一起,只怕两人一天也说不上几句话。
这样的人,只能当朋友,她肯定不愿意嫁给他。
如果非要嫁人,她宁愿嫁给徐东灿。
想到这里,宋映不由自主地停了眼泪,翻身仰躺在床上。
长这么大,只有跟他在一起时,自己才能真正感到快乐。
如果嫁给他,不但可以天天吃到他做的美食,还能无所顾忌地让他宠着自己,这样才是她想要的生活。
不知不觉中,忘了刚才的委屈,她开始幻想两人结婚后的场景。
当想到男女结婚后要做的事,她忽然清醒过来,感觉一阵脸红心跳。
要死了,我怎么可以想这个,太丢脸了。
她伸手捂住滚烫的脸颊,像鸵鸟一样重新埋进枕头里。
不对,现在还不能想这些。
最要紧的事,是打消妈妈的念头,让她不再逼自己跟洪大哥相亲。
而家里唯一能阻止这件事的,只有爷爷了,得去找他想想办法。
她一骨碌爬起来,到门后偷偷听了听,见外面的电视开着,正在播放新闻,猜测爸妈这时候肯定坐在一起看电视,只好重新回到床上。
这时候出去,肯定会被他们发现,还是等他们回房间再说。
想到爷爷已经认识了徐东灿,不知道他听了自己的求助后,会不会误会自己不想跟洪大哥相亲,其实是因为徐东灿。
不管了,就算他怀疑,也好过嫁给别人。
下定决心后,她走到镜子前,梳理自己的头发。
看到镜中的自己,头发凌乱,眼圈发红,眼睛周围还有明显的泪痕,不好意思地拿出手帕擦拭掉。
等收拾整齐后,对着镜子做了个鬼脸。
新闻联播和焦点访谈播放结束,葛佩兰回房间洗澡,宋绍栋站起来做了几个扩胸运动,准备回书房处理公务。
因为不放心女儿,他过来敲了敲门。
宋映蹑手蹑脚走到门后,没有出声。
听声音就知道是爸爸,让他以为自己睡了就好。
宋绍栋见没人应声,又贴着门听了听,里面没有任何动静,就没有再敲门。
以前女儿也这样,受了委屈后就一个人躲在房间哭,哭着哭着就睡着了。
对于跟洪家联姻的事,他一时也拿不定主意,只能先放放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