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门草堂,夜。
院门口高悬的红灯笼映照大红囍字,内室之中,罗帷红帐,双枕鸳鸯。
将女子纤细长腿从肩头款款卸下,揽进怀里,杨寒只觉筋骨酥软,浑身通透。暗赞一句:“中行家的双修秘法要得,真不是那种大路货可比!”
见怀中美人儿媚眼如丝,他起了促狭心思。屈指轻弹,蓓蕾上一滴透亮汗珠飞了出去,“叮~”一声脆响,正好砸在铜盆之上。
“啊呀,讨厌你!”
多罗栀翻个白眼,却将头枕在他胸膛上。
“我想让萨野芝做庶务掌门,柳光做山门奉行,你觉得怎样?”
杨寒拿白日里未尽的话题问她,多罗栀没防他一下跳到这里,想了想才道:
“柳光倒没问题,萨师兄从未任过事,他,他行吗?”
“怎么不行,他这人脑子清楚,做得来的。”
大手在妻子香肩摩挲,杨寒歉然一笑,“先前老祖似乎有意让你主持庶务,我装了回糊涂,呃,这些年你操劳过甚,也该给你卸卸担子了。”
“行啊老杨!知道心疼媳妇了,嘻嘻。不过说真的,自从你结丹后,我真有些担心,担心有一天跟不上你的步子,担心有一天像郭师兄、柳师兄一样老去……”
女子闭上眼,把丈夫抱紧了些。
“切,杞人忧天,你才60多岁,不用想那么远的事。”
“可我筑基都多久了,如今才二层的修为……诶,算了,不说这个,说萨野芝吧,我就是觉得他一个炼丹师,让他管庶务有些浪费。”
“呵呵。”在她肩头捏了捏,杨寒道:“儒门不是说君子不器?再说门中也不指着他一个丹师过活,他这回出去好几年,也没把谁饿死不是?”
“诶,你这人,真是的。那接下来你怎么打算?”她问道。
“老祖要动,我这边得准备粮草。等这边的事议妥,我要去趟百万灵庄,好歹把老祖的盘缠筹出来。再去【多灵阁】替明鹭师妹把法宝的钱付了,顺便谈谈我的法宝。呃,还有,要去趟孤瓷城。”
“上回老熊给的灵材,老祖说有四阶中品,还是木属性的。我没入库,给你留着呢,这回你也带上。你去孤瓷城做什么?我也去。”
怕他不带自己,女子佯嗔道:“你还没带我去玩过呢,再说,你这个新姑爷是不是也该拜拜泰山大人?”
斜眼看看她,杨寒在她鼻子上轻刮一下,笑道:
“这回带你,去孤瓷城是为功法的事,余的你不要问。不过,拜见丈人该备点什么礼才好?要么改天我去问问老祖。”
“嘻嘻,这点小事你别问他,我都替你想好了。就咱们用的那什么功法,还有,你是不是收了瓶什么神药来着?你这身子骨都还硬朗,就给我家老子罢。”
“啊,这,不合适吧?”
杨寒一脸古怪,女子附他耳边低语几句,用绣被蒙面,咯咯笑个不停。
“啥?你爹要生孩子,他没疯吧?”
杨寒差点咬到舌头,想不到沙诺那便宜丈人忒不着调,这是要闹哪一出啊!
要说这事还和杨寒有关,就是他那玉佩,多罗洞天之事,多罗栀告诉了沙诺。结果他得知多罗家的来历后,突然有了延续家族香火的使命感,便想和丰黛生个儿子。
金丹修士生子可没那么容易,丰黛一直没怀上,便托多罗栀寻找何欢宗秘术。
杨寒哭笑不得,不过转念一想,起码可以省一笔开销,笑着应承下就是。
“还有一事,老祖让我顺路拜访一下沃水谢家。我曾听展无为说秦光耀入赘到了他家,等我借到钱,哼哼,我想找人做了他和秦坏那对祸害!免得他们日后坏咱家的事。”
“啊!这时候做黑不太好吧?他俩不过是丧家之犬,也没妨到咱们,再说,齐妆和唯喻师叔那里……”
多罗栀对那两人的叛门没什么感觉,有些不太理解。
“自然瞒着他们,我本想找无影师叔干这事,他不愿干,再说他马上要走。”
眼珠子一转,杨寒嘿嘿一笑,“他交代我一件事,咱们老祖和南楚掌门有一腿,让我想辙给他俩早点儿撮合成一对儿。这回正好问问你爹,哦不,咱爹,看这里头有什么掌故,我好相机行事。”
“嗤,你不过一介金丹,又离那么老远,如何办得这种事?”
多罗栀不以为然,声音越说越小,眼看要睡过去。
“你,你先别睡,我是这么想的:他俩若是能成,没准儿以后咱们可以反客为主,把,把个南楚也并过来。”
杨寒越说越精神,在女子肩头摇晃不止。
“你做梦呢吧?就你那几百号人的四等门派,还,还想吞并人家上万人的宗门?真是,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女子一把将他脏手拍掉,没好气地讥讽一句。
“嘿嘿,你方才不也吃了我一条大龙,什么了不起?这叫有容乃大!”
“诶亚,讨厌!”
女子使劲掐他一把,奈何他皮多厚?没多大会儿,杨寒又在后面乱耸起来。
……
一场做过,杨寒更无睡意,干脆合衣而起。
心中一动,对妻子道:“我想试一下新悟到的天赋,那法子有些邪门,你帮我护法。记住,无论多久,无论什么人什么事,都不要打搅我。”
多罗栀本想骂他神经病,看在他方才卖力的份上只好忍了,点点头道:“我省的。”
运转【灵木诀】一个周天,将体内灵力调至最佳,杨寒开始催动新得到的本命天赋:【阴阳门】。
丹田之内,黑白双色金丹开始没命价旋转,只几息功夫,杨寒法力便耗的七七八八,甚至都能感到本源被消耗一些。
“什么鬼名堂!”
不及细思,杨寒只觉脑子轰地炸裂,眼前突然出现一道黑白之门!
绝不是什么风雷神门,根本像是某大户人家的小角门。
“咦~”
突然意识到不妥,杨寒发现“他已非他”,而是变成了自家本命物,那只鬼面阴阳蝶!
心中一动,那鬼蝶竟然摇身一变,变成个赤色道袍的青年男子,不是杨寒是谁?
“那么,我是在现实之中,还是在识海之中?那我这具身体……是身外身,又抑或是梦中梦呢?”
伫立门前,杨寒手托下巴,沉思良久。忽然眼珠子一转,笑道:“亚祖曾说我是蝴蝶,蝴蝶是我,我与蝴蝶则必有分矣,此之谓物化。我要是像亚祖那样,在梦幻中遨游,于俗世间涅槃,岂不妙哉?妙!大妙!”
又连笑三声,杨寒方才推门而入。
只是,这里太荒凉些吧?
脚下一个趔趄,杨寒一脚踩空,险些栽个跟头。马上发现不对,一提气,一运功,哪里还有半点法力!回头一看,完蛋,门没了。
就知道这天赋有些邪门,杨寒一直没敢试。今日两度春风,莫名觉得生理和心态膨胀到无以复加,“难道?”
杨寒心里一惊,“难道是那该死的鬼面蝴蝶在勾引自己?”
正要在心里把那货骂上一万遍,眼珠子又一转,“我不就是鬼面蝴蝶?难道自己骂自己不成?”
杨寒一脸古怪,几欲分裂。
他置身荒野之中,没有法力,更没有神识,根本就是一介凡人。杨寒再笨,也猜出自己现在什么个情况,应该是和传说中的【灵魂出窍】差不多。
虽说有些害怕,他其实兴奋更多些,如果这里不是传说中往世轮回的阴间,他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地方更符合这边的氛围。
山川、河流、草木这边都有,却是一派死气沉沉的迹象。空气中弥漫着阴气,杨寒对这个不陌生,只是辨不清品阶而已。
心中惶惑,但有一点,他确定自己应没有死。但是,【阴阳门】天赋若真能令自己穿越异世,那这也,也太逆天了吧!
漫无目的的走,杨寒留了个心眼,沿途做了些标记。也不知过了多久,总算见到人迹,一人从地窨子里出来,见到杨寒,就像受惊的兔子似的撒腿就跑。杨寒苦笑摇头,只得作罢。
又不知多久,杨寒来到一处山谷,迎面碰上一队人,作武士打扮,还牵着几条大狗。
他忙笑着过去打招呼,不料那几人先叫了起来:
“你什么人,不知道这里是禁地?”
一人大声喝斥道,却被同伴扯住:“你管他什么人,用他喂狗算了!”
不由分说便将黑狗放脱,杨寒哪里敢留?吓得拔腿就跑。边跑边想:“老子好歹是金丹修士,要被恶狗咬死,我上哪儿说理去!”
好在他跑得不慢,那狗竟没能追上,直到后面的叫骂犬吠之声减远,杨寒这才松了口气。
只是他刚慢下来,便觉有些不妥,猛一回头,却见身后三尺竟有个和尚。那和尚瘦的没二两肉,穿件肥大宝光袈裟,左手拿宝珠,右手拿禅杖,根本脚不沾地,悬浮地面之上。
杨寒惊得汗毛倒竖,试问修士哪有这样被人近身的,大叫一声,又要跑走。
却被和尚绕至身前,将他拦下。饶有兴味打量杨寒一番,还拿宝珠在他头顶照了照,和尚才宣一声佛号,笑道:
“你这小鬼,当真有些意思,分明半点道行也无,怎么跑那么快?”
杨寒哪里知道自己跑多快?这鬼地方自己半点儿时空观念也无,心说你才是鬼哩!赔个笑脸,问和尚道:
“这位大德,小子迷了路,却不知这里是哪儿?”
“怎,难道你不是从新鬼村来的?”和尚狐疑反问。
“呃……”
眼珠子一转,杨寒胡诌道:“我从新鬼村出来就迷了道路,也没个去向,还望大德指点。”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那些鬼卒又偷懒,将人胡乱接引。”
提起手中禅杖一指,和尚道:“你若赶去投胎,须得先入鬼门,没得在这种地方打搅。”
“是,多谢大师。”
杨寒双手合十,向他行个佛礼,便欲告辞。那和尚眼中仿佛带着钩子,真担心被他瞧出跟脚,杨寒一刻也不想多呆。
“等等。”刚走没几步又被和尚叫住:“阿弥陀佛,你我既遇上,便是有缘。他日到了【幽都城】,可到我道契佛院报到。”
见和尚去的没影,杨寒吐吐舌头,拿着和尚赠的物事看,原来是枚**状令牌,一面画白螺,一面画莲花,也不知怎么个用途,便胡乱揣进怀里。
碰到自家心口,才发现心跳得厉害。
“原来这里真是阴间!哼哼,老子又不要投胎,去那鬼门作甚,也罢,我先去那边转转再说。”
心里做个计较,杨寒便顺着和尚指的方向行去。
也不知走了几天,总算看到道路,两边也开始有了村落。房子多是些低矮窝棚,连间像样的草堂也没。
进了几回村子,杨寒才搞清楚这边都是些野鬼村,要么是从新鬼村赶出来,要么就是自己偷偷跑出来。总之是不法之地,欺男霸女之事比比皆是,根本乌烟瘴气。
好容易制服一个家伙,从他嘴里抠出些有用的消息:前面有个【逍遥村】,道士们喜欢聚在那边。
要说这人死之后,修士凡人的差别就没那么大,可到底还是有区别。杨寒这种修炼到金丹境的大修士,身法、速度、意识究竟不是凡人可比。一路上心中暗忖:
“我若是回不去,在这边占个山头,干那响马的勾当,料应是不错。”
又想起一事,不由得一脸尴尬。方才见到一个妇人,有一二分姿色,见到自己就乱抛媚眼,还袒露胸怀勾引。要命的是他竟险些没把持住,好歹落荒而逃,知是本命蝴蝶搞鬼,可他没奈何。心中暗暗发誓,这遭若回得去,以后再不能乱用这倒霉天赋!
到了逍遥村一看,好嘛,这里根本不比修真城市小。想想也是,万千世界每天要死多少人,都投奔这里,那还不人满为患?
街市虽不阔气,可比野鬼村洁净许多,茶馆、酒肆、书房、商店也都不少。杨寒身无分文,不知这边流通什么货币,不过他也没有跟这种地方消费的心思,反正也不知饥渴。
就这么终日遛达,流连街市之间,也没个日月。
“你怎么也来了?走!跟我走罢!”
刚经过一家酒肆,杨寒被身后一个声音叫住,冲上来一个人,不由分说,便拽着他走。
杨寒挣了几下,竟没能挣脱,心下大惊,竟被那人连拉带拽,拉进酒肆之中。
“你什么人?放尊重些!”
见那人一手拉着自己,另一手麻利地下了门板,就要打烊,店里却一个旁人也无,杨寒急得大叫起来。
“小子,你这身衣服从哪里偷来的!”
杨寒被他摁到椅子上,被他揪住衣领质问,才看清他的相貌。原来是个年轻道人,模样根本俊美的令杨寒心里乱跳两下,只是太过阴柔了些。该死的古怪感觉居然又来,杨寒一张老脸涨得红布似的,忙不迭道:
“自然是我自己的,你,你要做什么?我跟你说,我不是你想的那种人,莫,莫要胡来!”
“哦?”
俊美道人松开他衣领,一脚踩住他大腿,死死盯着他问:
“你姓甚名谁?何方人士?哪门哪派?生前什么修为?速速道来!敢乱说一字,道爷我将你丢到野狗岭,嘿嘿,喂那群野狗!”
见他胸脯起伏不定,越说越快,杨寒反倒冷静下来。只是……这人怎么越看越眼熟?
猛地一拍脑袋,杨寒从椅中跃起,反攥那道人手腕,叫道:
“你是秦斯言!楚秦门第四代掌门对也不对?”
“你……你是谁?怎么,怎么认得我!”
他已有些语无伦次,在这种地方碰上个熟人,那可真比大
海里捞一根针还难些。可事情就这么巧,楚秦两代掌门,跨越阴阳两界面对了。
“认得你原因很简单,我叫杨寒,是楚秦门第六代掌门。”
“什么!莫非,莫非楚秦门已经亡了?呜呜~”
他竟趴在桌上大哭起来。
“呃,前,前辈,楚秦门好端端的,老祖齐休也还健在呢。”
“齐休,齐休他怎么样?还有,那你怎么当上掌门的?又是怎么死的?”
秦斯言迅速从悲痛挣脱,脑子转的极快,又是一连数问。
“咱们是不是坐下慢慢说?”杨寒笑道。
秦斯言一拍自己脑门,“看我,啪的一下,就把你拉进来了,大意了啊!”
忙去柜上取了壶酒来,自己先斟了杯喝了,才想起给杨寒倒酒。杨寒也不知这鬼地方是用什么酿酒,先抿了口,觉得味道竟还不错,才仰脖干了,却听对方叹道:
“可惜,可惜这酒喝的没滋味。噫!时不可兮再得,聊逍遥兮……逍遥无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