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 西城泽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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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蛮荒深处,北边吹来的风被铁壁似的群山陡然拦住,打着旋儿寻峡谷缝隙呼啸而去。

  山峰俱都是黑黢黢的,直插云霄。

  稍矮些的峰头,有不少冒着滚滚黄烟,间或喷吐出红色火舌,这里便是有名的【硫磺群山】。

  “师兄,就是这里了!”

  黄色浓烟中蓦地闪出两个人,笔直向下方落去。

  年轻锦衣儒士俯瞰下方,只见群山顶上环抱一方天池,想是山上积雪所化,其宽广不知几何,便是比之外海几不逊色。水上参差无数峰头,如同一个个岛屿林立,有些个大如海岛的鲲鱼巡曳,见上空二人,受了惊似的猛地扎入水中,倏忽不见,只留下朵朵涟漪。

  “果然是极好的所在,真是难为你了。”

  锦衣儒士嘻嘻笑道,说话间已与身边老者落在水面上,如履平地一般。他说这话时,不经意地跺跺脚,水下面便似刮起龙卷,将水底的鲲鱼卷得东倒西歪,七荤八素险些要颠出来。

  “草泥马,太岁头上动水,你他喵的不想活了?”

  水宫里的鲲婆子心中狠狠骂了一句,手中却不停结着法印,做法苦苦抵御这一跺之力,竭力将水平定下来,脸色骇得煞白。骂归骂,心中明白头顶上那两个货不是自己惹得起的。好在那一脚明白告诉自己,并不是冲她鲲婆子来的。

  那就好,天塌下来有大个子顶着。鲲婆子张罗着将一干子孙们护在水宫里,索性装起孙子,搬个小板凳坐井观天起来。

  正了正衣冠,与那位颇不修边幅的老者默契对视一眼,锦衣儒士喃喃道:“该会会本主儿了。”

  双袖挥舞,释放出强大无俦的气机,铺天盖地向南边席卷而下,整个人的气势陡然拔高,原本弱不禁风的儒雅青年,恍惚间变成了这方天地间的主宰一般,就连水下无数丈深处水宫中的鲲婆子也感到瑟瑟发抖,几乎要从板凳上跌落下来。

  不消片刻功夫,远处黄烟中星星点点白光闪现,光点愈来愈多,汇聚在一起,朦朦胧胧化成金色白鬃狮子虚影,根本不甘示弱的气机随之而至,与先前那道气机对撞在一起,竟然不分轩轾,无声无息地消弭无形。

  金色狮子正是醒狮谷主人,他一路南下,凭借一己之力,拓下这广大疆域,便是所谓“狮域”了。可真高手遇得不多,难免高处不胜寒,常有寂寞之感,今日乍逢强敌,顿时打起十二分精神。

  狮子王在一座水岛落下,与锦衣儒士遥遥相对。将身子前倾,做蓄势状,脖颈处鬃毛直竖,如同缀了银项圈一般。巨大前爪在地上轻刨几下,铁硬的岩石豆腐花似的层层剥落,口中低声咆哮,却如极沉闷的雷声,在群山间来回震荡不休。

  蓄势良久,真令风雷激荡,天地变色。狮子金色瞳仁猛一收缩,向锦衣儒士扑了过去。儒士面沉如水,却丝毫不惧,伸出一手虚提,天池中一道剑光冲天而起,半河碧落,匹练垂虹,乃是聚水成剑,迎着狮子斩去。

  狮子伸出一爪分拨,将水剑打散,却被连爪带半个脑袋削去,水剑也一化二,二化四,越变越多,越变越密,雨点般朝狮身招呼。

  老狮子方才虽说只被破去虚影,但本体也带着受了些伤,在他悠长生命中,只在记忆中遥不可及的地方吃过这样的瘪,不禁勃然大怒,咆哮一声,用音波在身前护成一面圆盾,将剑雨全数震飞,数枝小峰竟被飞来的水剑齐齐削断,倒栽到天池之中。

  “砰!砰!砰!”

  巨响一声接着一声,一人一狮已经接战,越打越远,越打越高,没入黄烟中再也不见。

  水面上的老者纹丝不动,仰脖看着,衣冠被罡风刮得歪斜却不自知。即便他是成名万年的化神,在此界强者的战局之中,那两道化神大道的余威,竟也令他透骨生寒!

  “轰隆!”一声巨响。

  一座山峰被烟雾摧折,那烟雾中闪出两道身影,各自落在一座峰头上,遥遥对峙。

  静了不知多久,忽听又一声山响,原来是天池中的水从刚打开的山峰缺口涌出,一泻千里,成了一道偌大天河。这池中之水掬在这里不知多少万年,乍逢出口,顿时欢天喜地,不知疲倦地迤逦南下。

  “快哉!快哉!”

  锦衣儒士突然一阵爽朗大笑,冲老狮子抱拳道:“尊兄何不过来一唔?”

  老狮子斜睨他一眼,见他那身眼见品阶不低的锦袍被自己抓的稀烂,狼狈不堪,心中却暗自吃惊:这厮手段了得,竟不在我之下!

  摇身一变,化作一圆脸大汉,将头顶破草帽的帽檐往下拉了拉,只几步便跨了过来。

  “你们是哪里修士,来此何干?”

  他问话直接生硬,锦衣儒士赧颜一笑,扭捏道:“这位是我师弟,名叫姬仁术。小可姬仁德,忝掌大周书院,便是他们称作界主的那个男人。”

  “唔!”

  老狮子闻言,且惊且喜。他素蒙独臂元婴教导,如何不知界主大名?惊得是自己坐断东南,竟惹来这等人物!喜的是与界主对战自己不落下风,这么想着,脸上不禁带出沾沾自喜之意。

  “呵呵,说起来我们其实算老熟人了。”

  界主岂能看不出他的心意,只是此番所谋者大,断然不能令他生出轻视大周书院的念头,稍作计较又道:

  “万年前在醒狮谷与尊兄有一面之缘,不过……”

  草帽汉子凝视界主良久,又将目光在他二人身上来回巡梭,突然脱口叫道:

  “莫非你是当年跟那人一道的童子?”

  界主笑而不答,却又道:“你见过我一次,我却见过你三回了。”

  老狮子心中狐疑:

  “莫非偷窥老子睡觉?若他知道我这嗜睡的毛病,那可大大不妙!”

  心里这般想,口中却道:

  “我说有些眼熟,原来是旧相识,妙哉,妙哉!尊兄且在我这里住下,我也好略尽地主之谊,小弟备下水酒,咱们来个一醉方休如何?”

  一边说着,神识滚滚放了出去,方圆数千里一览无余。

  只是他这动作岂能瞒过界主耳目?姬仁德与那麻衣老者对视一眼,不觉莞尔,笑道:“大王不用找了,那人没有来,此时怕是在哪个花花世界遨游,一时半会儿的却回不来。”

  “不知那人是……”

  被人道出心思,狮王倒不觉脸红,实在是他我行我素惯了,并无多少与修士交往的经验。

  “喔,他是我师兄,彼时与我同阶,如今见着,却要叫他一声师叔了。”

  “原来如此,厉害!厉害的……”

  狮子王喃喃自语,眼神空洞旷远,显是被勾起不知多少年前的回忆。界主见状,也悠悠一叹,吟道:

  时登青冥游,若从天江渡。

  深沉复清净,俯仰视太素。

  猛兽识宾仆,云霞知朝暮。

  达人无不可,壮志且驰骛。

  他本是顺着狮子王所思所想,亦被唤起万年前一段往事,不免有时过境迁,物是人非的感念。只是他早已是言出法随的一界之主,格局之深幽旷达绝非白山某地喜欢题词做句的金丹掌教可望其项背。

  “花花世界?尊兄是说此界之外还有世界?”

  老狮子本是极聪明之人,猛然悟出界主话中的重点,不禁脱口问道,看向界主的眼神竟然满含热切。

  “正是,大千世界不计其数,教门如林,真经如雨,我们所在的界不过是沧海一粟,我等在这里固然可以称王称霸,但在那些真正的强者眼中未免贻笑大方了。”

  见他沉吟不语,界主又道:

  “大王原非池中之物,依你之修为,不出万年必可突破化神,天上地下大可去的,奈何囿于这区区一隅之地?有道是风物长宜放眼量,你我兄弟若是联手,日后未尝不能做出番大事业,不知你意下如何?”

  老狮子这些年来倒也孜孜不倦,将能搜罗到的人类典籍统统阅览,学问一道自然一日千里,但饱食终日无所用心,并无明确目标与抱负,根本过得浑浑噩噩,如今被界主一说,突然心中产生一丝彻悟,正如同黑云密布的雷雨天,被一道光划过,照出道清晰无比的缝隙,紧接着一个霹雳,炸的山响;却又在心底某处,引起共鸣,轰然不绝,正可谓醍醐灌顶是也。

  今日与界主一战,虽未十分尽兴,却激起雄心万丈,难免起了惺惺相惜的意思。又被他大帽子扣下,心中十分受用,那滋味真如同吸了一万人的魂魄,真想找个没人处,伸展个大大的懒腰,然后美美睡他一觉。

  当下寻思:“朝闻道,夕死可矣。若能到大千世界寻求真经道法,求上进之路方是正道!”

  将界主所言品了又品,老狮子眼珠子滴流乱转,忖道:“这酸秀才话里有话,我且套他一套。”

  当下嘿嘿一笑,说道:“尊兄说的什么壮志啊驰骛啊我是不太懂,我与你们人类素无相干,对头嘛倒有那么几个,我这地盘打下来没多久,就想过几年散淡日子,可惜树大招风啊……”

  说到此处,狮子王叹息一声,作出副无可奈何的姿态,继续道:

  “前些日子有个什么天地峰的来说儒门虚伪;又跑来一个老和尚,跟我论了半年禅理,我是大半没听明白;后来御兽门的也来了,跟我说不打了,大家干脆两处并一处,做一家人好了,嘿嘿,我倒是很想会会他们那位镇守大人哩!这么多人来来往往,说的是南辕北辙,小弟也被搞得糊涂,正做没理会处,尊兄也来了,不知何以教我?”

  界主听他胡诌八扯,心中把他乱骂一气,却将一个卷轴抛了过去。老狮子接过展开来看,原来是一份灵魂契约,那条款密密麻麻,竟有数千文字的约定,越看越惊诧。

  约么过了个把时辰,才将契约看完,又掩卷沉思半晌,问道:

  “此事果真?”

  界主高深莫测,两人对视良久,忽然同时大笑。

  “罢了!”

  老狮子收了笑,郑重在契约上签下真名,将契约掷还界主。忽又幻化真身,金毛狮子几番扑纵,原地留下的残影渐渐消散,此地主人早已杳无踪影。

  二姬如释重负,界主将那纸契约款款展开,只见末尾处歪歪斜斜的落款:

  西城泽霸道!

  哈哈,哈哈哈哈……

  界主和师弟登时破功,几乎要笑出猪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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