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两面见人性(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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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寒将储物袋翻个底掉,多年不曾看的压箱底存货都被找了出来。相比较【金瓶传】而言,杨寒其实更喜欢那本【风流】。

  这书是包二公认的巅峰之作,他一个炼气修士,要不是有这么本书传世,世上还有谁记得?讲的是男女之间苦苦求索而不可得的虐恋故事,虽然肉戏没有【金瓶传】大胆直白,可把人物内心的挣扎刻画十分生动,而且这书作者,就是那个包二,许是写了一辈子炼气,临死前疯狂突破了一把,男女主角都用的是白山已故知名筑基的真名。果不其然,没哪家书店敢发他这书的,他只得自费找些人抄写,杨寒手里这本就是手抄本,传到他这里时都快被翻烂了,就这还花了他十块一阶灵石,不过他也没心疼就是,人家都用一生心血去写了,怎么都值得上这数。

  不过这事还有后续,这书流传起来后就有事主找上门,声称“与事实严重不符”,要求楚秦门赔偿精神损失并公开道歉云云。当时包二已经挂了,临时主事的顾师叔祖没拿这种小事当回事,将人家随便打发了,结果后来思过山就被围了。自然不是要攻山,只为讨个说法,结果这种事比攻山还难应付些。

  顾师叔祖没得奈何,找几个事主上山,当着他们的面,将从坊间收上来的上千册【风流】抄本在包二坟前化了,又塞些灵石分化瓦解,平了众人怨气。这事也成了顾师叔祖的败笔,炼气门人没少诟病他胳膊肘朝外拐,不庇佑门人弟子,加之有人煽风点火,把他闹个灰头土脸就是,还是靠得在炼气弟子中人气极高的妻子明真出面才找补回来一二,可当时门中乱象由此可见一斑。

  可【风流】在焚书事件后真的开始大火,也不知道九泉之下的包二该哭还是该笑?

  自己和多罗栀远没那书中故事般离奇曲折,“诶!”,微微一叹,想起多罗师妹的时候,杨寒脸上不自觉荡漾开笑意。他其实是有些自命不凡的人,所以才肯去肖想那些可望不可即的人生际遇,如明真、蓝小蝶那样的,爱的场面够大才好,用先轸的话来说就是:“咱们外海人可是见过大海的,那心比天还大!”可是多罗栀就像是流水腐蚀进内心,自己不知不觉已经爱上了,水磨工夫了得,此言端得不虚。

  将书丢在蒲团上,杨寒无心再看,修炼也不想修炼,就这么个状态,他不是第一次坐牢了,可这回心中多了许多牵挂,便有些坐不住了。

  小小一间静室,何玉画地为牢,将他拘在这里,之后再不管不顾,反正杨寒一直没见到他。可是逃走也不太现实,怎么看何玉都不像是笨人,留下自己性命必然有其用意,可杨寒解不透,就像他想不到何玉会猫在这蛮荒中的二阶洞府中一样,眼力再差,他从这座洞府中的寥寥几件简陋日用之物可以看得出,何玉起码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的。

  “真是个怪人呐!”

  他对何玉所知有限,只听说那人的人品与长相成反比,见到本尊后他心中不禁哀叹:“倘若传言为真,那他人品得有多差!”可自己毕竟欠人家一条命是真的,正盘算该怎么面对,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杨寒的心不由一阵砰砰跳。

  果然是何玉,带着股子血腥气,显然是刚从战场下来的,气息都有些紊乱。只冲杨寒略一点头,就在他对面那只超大号蒲团坐下,调息运气起来。

  杨寒心中却一紧,“不是说元婴都不动手的么?那他和谁打的,莫非战事升级了?”想问又不敢问,只能老老实实地等。

  “你是个聪明人,这点很好。”

  想不到何玉睁开眼之后第一句话竟是夸自己,杨寒没想好怎么接,只好报以嘿嘿干笑。

  “听说唯喻做了鬼修,他最近怎么样?”

  何玉没问齐休,反而问起秦唯喻,这令与唯喻师叔一向亲厚的杨寒意外至于,还有些小感动,“他很好,最近都在闭关修炼,我这一向都没见到他。”诚心回道。

  何玉又问了修炼生活方面的事,像是对秦唯喻上心的样子,杨寒都一一答了。

  “呃,他也是金丹后期了?想不到我们南下十人,如今有两元婴,一金丹,若是搁在那会儿,有谁肯信啊?”

  “呵呵,未遇行藏谁肯信,如今方表名踪,无端良匠画形容。当风轻借力,一举入高空。雨馀时候夕阳红,几人平地上,看我碧霄中。”

  他又随口吟了句诗,杨寒没听过这首,不过总感觉怪怪,像是看到一张小人得志的嘴脸,不怎么讨喜就是。

  闭目思索好一会儿,何玉从储物袋中拣选出一物交给杨寒,“想来门中鬼道功法不多,唯喻又是个憨直性子,遇事也不懂问人,只会自己瞎琢磨。可是结婴哪有那么容易?鬼修结婴更是千难万险……”

  顿了顿,他才又道:“嘿嘿,他们未必领我这情,不过大道上面能互相帮扶一下,我也不吝出手。”

  杨寒将那物接过一看,原来是块玉简,贴在自家额头查看一番,不由色变,收起后俯身拜谢,规规矩矩磕个头。

  这本叫作【黄泉悲愿经精注】,不是修炼功法,而是一位金丹鬼修所作注解,其中有不少关于鬼修结婴的秘闻,杨寒粗粗一看,便大开眼界,知道此物不但品阶够得上三阶,又对唯喻师叔有大用,这回是真心谢他。

  鬼修与修士的不同之处主要在于他们失去血肉之躯,没有可以承载法力的经脉和丹田,本命物也因失去寄存的主体而消失,可这种消失并不是完全的。本命就像天道在修士身上留下的烙印,一个人几十年乃至数百年的修行,皆是以此为气质中心而展开,就好比你是个男人,那这辈子多半就是以男人的方式思考、行事,你此前获取的大道记忆并不会因本命的消失而消失。

  鬼道修炼功法流派众多,大多是以掠夺其它生灵的精血之气和本源作为修炼资源,甚至也有类似杨寒先前那招【阳寿剥夺】之类的法子,都很邪恶偏激就是,故而被正道唾弃乃至深恶痛绝。秦唯喻修炼的【林中鬼经】那种人畜无害的清修路子反倒是种改良版本,毕竟此界并非鬼道本生界面,流传下来的功法都不怎么厉害,破坏力有限就是。

  无论哪种流派,都要解决一个天大问题,那就是如何收藏法力?说白了就是修炼元神,是一体两用的法子,一体主脑,一体主法,是最初级的分神法门。楚红裳的元婴重塑肉身,南宫木分出一小半元婴造出南宫林都是类似法子,也不知是不是正道向鬼道借鉴的,如果是,那一定是高阶法门。

  当然你不能指望普通鬼修有楚红裳那条件,能寻来天材地宝塑造身体,多不过是用人类、兽类的骷髅罢咧,多是用的修士【法骨】。毕竟骷髅也是肉身的一部分,虽无经脉之利,可是用秘法炼制的【法骨】用来导引阴煞之气和作法都毫无问题。

  人类修士有金丹,妖兽有妖丹,鬼修有的是阴丹。所谓“阴丹”,其实就是被抹去记忆,专用来承载阴力的半个分神。修炼到元婴境后却又殊途同归,可以孕育出类似元婴的生命体:阴灵。

  杨寒只在夜林见过几位元婴境鬼修,那之前别说见,听都没听过,想来鬼修结婴极难。其实鬼道为天地法则所不容,小鱼小虾三两只的,老天爷睁一眼闭一眼就算了,可是修为越高,天地法则降下的责罚越是严厉。看了【黄泉悲愿经精注】之后,杨寒才知道鬼修结婴不可能如修士那般渡大道劫雷,那样做实在是必死无疑。所幸天无绝人之路,一些聪明的鬼修想到些法子,可以用超级犀利的法阵遮蔽天道,盗取一线天机,杨寒现在想来,夜林那座神秘法阵没准就是作此用的。

  除此之外,早期鬼修在不断迁徙的过程中,无意发现有些特殊界面的天地法则不全,乃是所谓【非想非非想之界】,这种界面介于阳界、阴界之间,大概离阴界更近些,被两种截然相悖的法则共同作用,结果形成了“三不管”界面,就算有劫雷,那威力也小很多,完全能应付下来,【鬼蜮】怕就是类似的小世界。在这种地方结婴,成功率要大很多,可那也只是相对概念,十万个鬼修也难出一个元婴,除了鬼修杀戮成性,他们的世界根本没太多秩序之外,鬼修结婴必须的五阶【阴地】倒是比同等品阶的灵地还要稀缺些,这才是最大限制。

  还有,鬼修结婴之后不是万事大吉,一旦结婴,则意味着大道天劫提前启动,元婴境鬼修几乎每五百年都会遭遇一回大道劫雷,所以结婴后的鬼修必须马不停蹄地奔走,寻找应劫物事,否则一样身死道消。

  所以说,只有极强大、极自私、极有侵略性的鬼修才有可能在层层淘汰中存活下来,换言之,鬼修主导的界面都一定是极富侵略性的,说好听点是进取,本质根本是高阶鬼修驱赶低阶鬼修为他们的大道存续寻找修真资源而已。

  杨寒心中有喜有忧,喜的是秦唯喻闭关的那处阴阳双井空间岂不是正好可以用来结婴?忧的是以后的应劫物事却从哪里去找?想用普通法宝挡住大道劫雷是不可能的。

  不过他马上把心思转了回来,眼下顾不得那些远虑,还是先解决近忧好些,“前辈为何救我,救了我为何不放我回去?”

  想了想,何玉这种说话直露之人修为虽高,但恐怕不是善于算计人心之人,还是直接问出心中疑问。

  “哦,你且安心做你的俘虏。”

  斜瞟他一眼,何玉轻描淡写说了一句,便开始自说自话。

  “想不到元婴兽修战斗力如此了得,那个阴香谷苗象山竟能以一敌三,还,还阵斩西邙宗一个鬼修,嘿嘿。”

  他没心没肺笑笑,像是说别人家事,就跟他不是西邙宗的人似的,他口中的鬼修自然是元婴境界,杨寒惊诧苗象山战力之余,更惊讶眼前这位何前辈怎么半点油皮也没破,看起来他可是参战了的。

  除了说战局,何玉还说了许多地理风物事,他说的云山雾罩,可没一点儿要害内容,杨寒连嘴都插不上,主要是对方实在过于跳脱,一会儿扯东,一会儿扯西,毫无逻辑可言,有多是说些自己未闻之事。心说你说这些干嘛,我可不是跟你这儿增广见闻来的,心理急的什么似的,却只能哼哼哈哈应付,满脑子都是对方要关自己到什么时候?

  “呃,你知道我的事罢,你怎么看?”

  “啊,什么,什么事?”

  杨寒地思绪正被他拽的满世界乱飞,却不妨被下一个问题生生拖回来,一时竟没反应过来。

  “我离开楚秦的事。”何玉有些不好意思,脸上居然掠过一抹红晕。

  杨寒看在眼里,暗暗有些好笑,心想你卖相虽好,脸皮到底薄些。“人各有志。”话到嘴边却刹了车,眼珠子一转,还是耍个花腔:“前辈有以教我,小子愿受教。”

  “我当初选择离开是明智之举,”何玉的话没出杨寒预料,听他接着说道:

  “那时的门派微弱,毫无前途可言,所以我就在想,若是被亲情和友情羁绊住,大道不可能走的长远。掌门师兄有他们的考虑,可我有我的打算。他们虽都是些好人,可当时在别人眼里不过炼气底层的废物,你人再好,要是修为不行,人家就会看不起你,就会踩你……”

  “打算什么打算,就是自私呗,和我说这些干嘛?”杨寒心中吐槽不已,听他话里话外把些昔日同门说的那么低,不由得不爽,忍不住讥讽道:“如果弱者只能被强者抛弃,那我想,这个世界简直糟透了。”

  “呵呵,你到底还是个有态度的人哩。”

  何玉脸色变了变,却瞬间平息,“生命只有一次,可每个人的生命并不平等,弱者总是最先牺牲,不是吗?比如你,这么凶险的局面不也活下来了吗?为何,难道不是因为你更有价值些?楚秦是有座思过山吧,是为了纪念一位弟子,可那些年死掉的还有多少人默默无闻,我若不走,也许后来会像他们那样,在一次或大或小的战役陨落,嘿嘿,没准也能捞座【何玉山】,可那又怎样?我就该那样,那样毫无价值的死去么?杨掌门,要是你大道在望,你会怎么选?”

  杨寒沉默,自私的人总有自私的理由,价值观不同的人,根本没有辩论的必要。

  “可是后来,我发现我看错了他,掌门师兄,他结丹之后,我发现他不光有暗弱的一面,却还有隐忍坚强的另一面,所以,我的出走何尝不是激发了他的潜能?我与他的大道截然不同,可是相反的大道也可以互相印证不是?”

  杨寒被他不要脸的话气得快要笑了,一个叛门者跟自己这里大言炎炎,说的话既无新意,又很不要脸,连对面那张俊脸都没先前那么好看,索性闭目。他自问自己也没多高尚,以前对楚秦门也没有多么忠诚,而且在外门的时候总会受挤压,可那些不算什么,为门派而战的决心他可从来不少,更别说如今身为掌门了。

  “我和掌门师兄的大道姑且不论,楚秦门要选择怎样的道路,你可要仔细想好了呀。他那一套不是不行,从温和的齐云群山走到缺乏秩序的白山,楚秦一直在战斗,一直在壮大,可是他翻船了呀,不是么?而如今你们走到了先人们不曾到过的更远南部,楚秦遭遇的不是混乱,而是更混乱,事实证明楚秦人骨子里早就有了野蛮生长的粗暴烙印。可如今三分天下局势即成,乃是三万年未有之变局,掌门师兄那套还行不行得通?嘿嘿,你可要考虑好了呀!”

  听他此语,杨寒心中猛然警醒,原来肉戏全在这儿!可你一个叛门者,如今难道要来插手门中事务?太可笑了吧?还有,三分天下?难道西邙宗真有实力在此界站住脚?还能在北域、狮域两大修真集团口中分得一杯羹?

  有没有那么强啊,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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