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小豆客栈会完账,杨寒便欲告辞。
窦掌柜稍作挽留,见他去意坚决,便不再勉强,只惋惜道:
“赤炎洞的灵药都在深处,若无七、八同阶,去那里十分凶险,道友可要小心了。”
“我只是去看看,看看而已。”
嘿嘿一笑,冲他一抱拳,杨寒出门而去。
到坊市牌坊口,见到早等在那里的虞樵,用灵力将他一裹,放出飞剑,便向南急飞。
直到日暮时分,见到远方地势升高,开始出现大山的轮廓。
“前辈,进入山中就算是出了狮域了。”
手指那边,虞樵提醒道:“往常我们都是白天赶路的。”
想了想,杨寒放神识往下方巡睃。本命鬼莲子吞噬那条火蜥蜴精魂后,他感觉神识增强了些,坊市里不好施展,这里分野地带,人眼荒芜,正好试试。这才发现以前最多看到六七里,今天竟能到十里!
杨寒惊喜交加,长啸一声,觑准一处庄园废墟降下遁光。
“今晚在这儿歇一宿,明日再赶路吧。”
虞樵本就是这个意思,虽不明白他方才为何叫那一嗓子,但也听出喜悦之意,心说你满意就好,我做向导的报酬应该是妥当了。
少年人手脚勤快,找到间稍微像样的破瓦房,三两下除去院中荒草荆棘,又找来只石凳,请杨寒坐下歇息。杨寒兴致正高,挥挥手打发他自去忙,背着手四下溜达去了。
庄子不大,从畦垄痕迹来看,当初围了千把亩土地,这户人家最多就几百人的规模。
田地抛荒已久,早被蛮荒野草重新占领。杨寒经过时,偶尔惊出几头凶兽,都对修士本能畏惧,老远地跑开了。
杨寒早已辟谷,对口腹之欲没郭泽那么强,不过他发现了一处荒废的果园,有一种等人高的灌木,结了不少朱红色的果实,鲜艳剔透,火齐欲吐。见有几只火鸦啄食,杨寒便采了颗尝了,口味酸甜,蕴含着火元素的灵力。
“原来是灵果,看来这家以前大小是个修真家族哩。”
当下摘了些果子,用袍子卷了一包,带回去给虞樵吃。
少年已经笼起一堆篝火,烧得哔啵作响。不知从哪里打来一头小野猪,已经料理干净。杨寒见他正把肉割成大块,然后用一种大草叶子包了,撒上调料,用马莲扎成粽子一样,埋到火堆下面。
饶有兴味地看他忙完,杨寒才把果子递给他。
“这是【老鸦莓】,前辈在哪里找的?”
“那边。”
杨寒将果园位置指给他,这种果子够不到一阶,在山中长大的虞樵对此兴趣不是很高,大部分果子都被杨寒吃了。
杨寒问他这边荒废的庄园怎么回事?少年面露苦涩,回道:
“原来都是些修真家族领地,火鸦坊起来后,都被散修抢了,这边根本站不住。”
和杨寒之前猜测的差不多,白山散修也凶恶,不过那边家族、门派强势,并无多少弱小可欺。火鸦坊这种狮域边陲之地,反倒是散修的乐土,只不过凡庶难以生存。
两人说会子话,天光暗淡,暮色四合,荒野里有种说不出的寂寥。
等那肉烤熟,少年熟练地从火灰中扒拉出来,递给杨寒一包。他也不客气,剥开草叶,用匕首切下一块塞进嘴里,麻辣咸香,肉汁四溢,却也颇合胃口。
取出壶灵酒,问道:“会喝酒吗?”
“怎么不会?”
少年从杨寒手里接过酒壶,喝下一大口,立刻红了脸。
“这酒劲好大!”
杨寒嘿嘿一笑,把酒壶要了过来,“我们外海人,只喝最烈的酒。”
“外海?那是哪里?”
“北边,很远的地方。全是水,一望无际的海水,没有尽头……”
聊了不知多久,少年耐不住酒劲,醉倒之前,自己取出张兽皮将身子一裹,倒在火堆前睡去。
“这孩子,也没点儿防人之心。”
杨寒苦笑摇摇头,对这叫虞樵的少年好感却大增。修士间的争斗愈演愈烈,即便是在狮域的这些年,那根绷紧的弦也从没放松过,很久没有体会到被陌生人信任的感觉了。
将一张草席铺在地上,杨寒直挺挺躺下,只感觉无比轻松惬意。成为掌门之后的重压仿佛卸去一般,让乐果负责警戒,便在荒野中坦然安眠。
不知睡了多久,杨寒猛然惊醒。
“有人来了?”
“嗯,两个,都是筑基。”
刚问完乐果,杨寒便感应到两道气机,明显不怀好意。
将那少年拍醒,取出块阵盘给他,“有人追来,怕是要做过一场。你找个隐蔽处,把这幻阵布下,先藏起来罢。”
少年揉了揉睡眼,眼睛瞪得溜圆,“那不行,我是你的向导,怎能临阵脱逃?”
“嗬!小子挺有义气,筑基争斗你插不上手,快去吧,别给我添乱。”
笑着一把把少年推开,杨寒放出气机,毫不示弱。心中却想,“这孩子不错,若一会儿打不过,还得想法带他一起跑!”
两道遁光转眼便道,看清来人,杨寒笑了:“原来是你们。”
这两人在小豆客栈见过,是后面住进来那拨人。
“哼!我问你,狗儿是不是你杀的?”
“狗儿?”
一个闪念,杨寒就想明白了,应该是被郭泽做掉那人。反问道:
“怎么,你们和窦掌柜不是一伙?你说的狗儿,可是窦掌柜的徒弟骗出坊市的。”
“呃……”
看那两人脸色,杨寒知道这多半不是来寻仇的,那还说什么?给身边少年传音,让他赶紧躲开,杨寒已向二人冲去。
“好胆,来的好!”
那两人没料到杨寒会主动进攻,他们一个筑基后期,一个初期,以二敌一,自觉稳操胜券。
正因如此,才会巴巴地赶来,生怕眼前肥羊被人抢了先。
各自放出法器,向杨寒打去。空中一杆铜锤,一把大刀,齐齐落在杨寒身上,却听得金铁交击之声。
原来是自家法器打在一起,打到的只是残影。
这阵子乐果传了门身法给杨寒,让他试着与【蝶闪】融合。虽然只参悟些皮毛,可蝶闪的速度,运动范围明显提高,对于擅长近战的杨寒来说十分有用。
“不好!”
那筑基初期大叫一声,后背已着了一记掌心雷。杨寒法力胜他许多,不过这记法术也才学会,威力没能发挥到最大。饶是如此,也破开那人护体法罩,道袍烧出个大洞,整个后背血次呼啦,状极凄惨。
“可惜!”
杨寒心中暗叫一声,若自己有雷灵根,那这招就算不能毙敌,也能给他打残了!
“别让他近身!”
筑基后期召回铜锤,打出道灵力将同伴推出圈外。只一个回合,便掂出杨寒斤两,知道遇上老手,立刻收起轻视之心,把战线拉长。
杨寒却大呼不好,原来那后期修士十分诡诈,将同伴推到炼气少年站的地方,就是要让杨寒分心。
“小子,快闪开!”
杨寒来不及相救,祭出心生蜂云剑直取那人后心,想引他转身回防。可自己门户大开,筑基后期的铜锤飞快砸来,杨寒用那只瓷碗挡了一下,却被砸得粉碎,余力击在肋下,杨寒立时被轰飞出去。
“咔咔,咔嚓。”
几声骨骼碎裂的声音,“妈的,这身子骨真不禁打!”
不过方才少年诡异消失在筑基初期修士刀下的一幕,他也瞧得清楚,运转灵木诀,感应到微弱的木元素波动,杨寒嘴角一勾:
“好小子,竟也有些本事!”
虞樵应是用【木遁】类法术脱身的,能在筑基修士手下从容走脱,想来也是不错的天赋法术。这下也好,暂时不用担心他了。
取出颗疗伤丹药塞进嘴里,就地一滚,蝶闪加身,躲过紧随身后的铜锤。杨寒打得火起,这回冲筑基后期直扑而去。
见杨寒两手空空,那人也有些懵,不过到底是多年厮杀滚打过来,本能感到威胁,紧跟着,他看到杨寒目光如电,令人心神动摇,一道极其柔和的白光几乎是蠕动着打在自己身上。
实际上,还有一道黑色光线,在黑夜中不那么明显而已。
他感到心神与法器失去联系,甚至连身体都不能动弹一下!
“什么情况?”
不由亡魂大冒,想传唤同伴过来帮忙,同伴确实在往这边来,可惜不是自己唤来的,因为他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杨寒和他一样混乱,知道自己的天赋法术发生变化,可这……根本不是【幻珑杀】啊!
幻术那部分应该还在,可是,法力流失太快了呀!
他的几种天赋法术除【蝶变】外都不怎么耗费法力,可这次,他感觉灵力池子的法力就像开闸的洪水一般,根本刹不住!
更为诡异的是,有一股勃勃生机顺着眼睛流淌进自己体内,这是……阳寿……剥夺?
对面筑基后期脸上开始笼罩一层死气,瞳孔开始放大,充满惊恐之色。
感觉到身后的大刀离自己越来越近,杨寒心念一动,【蛹盾】自动运转,棕黑色丝罩将他整个人网住,真是作茧自缚。
大刀法器落在丝网上,却被弹开。那筑基初期被这串变故弄傻了,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蛹盾前方,一时竟连法器也忘了收回。杨寒瞧得分明,蛹盾一收,又一把心生蜂云剑刺出,将那人牢牢钉死在地上。
回头再看另一人,才发现已经遁走。
“欸!可惜了。”
杨寒收回飞剑,却无力追杀,方才受伤不轻,法力耗去大半,只得任他逃走。
“咳,出来罢!”
吐出口血,杨寒瘫坐地下,唤了一声,便开始运功疗伤。
不远处的一棵大叶稗草,竟探出个脑袋,不是虞樵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