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家家主走之前拉着杨寒说了好一会儿私房话，说八丈町的山门狭小，他家的人都快有些住不下。
杨寒没弄懂他话里的意思，还是旁边的柳光精细，说可以迁些人来鹿柴谷，反正这边有的是空地，果然正中下怀。
他家的八丈町没啥好出产，不过灵小米有些特色。以前都是山下城的店铺去地里收，既然有楚秦这门亲戚，以后是不是分一部分，放到楚秦小店发卖？都不是什么大事，杨寒全都应下。
开山大典一连闹了好几天，客人才陆续散去，这也是澹町当地特色，大家做事都没什么紧迫感，尤其喜欢聚会。
接下来就该关起门过自己的日子了，领民也都安置的差不多，杨寒抽时间巡视过几回，发现佘秋砚这个领民奉行干得挺到位。
短短几个月时间，领民的村寨全都建好，耕田也开垦出来不少，还不知从哪儿搞来一批耕牛、农具，什么都没耽误。
只是现已是夏季，第一茬庄稼本没报什么指望，只随便撒些种子。鹿柴谷的地看起来很肥，总归会有些收成。
佘秋砚从坊市买了不少粮食回来，在山谷找到几个洞穴，都改造成粮仓。又带着一帮子炼气弟子围剿山中的凶兽，打下来的猎物都交给领民晒制成肉干、腊肉，留些日常吃的，大多也存了起来，有备战备荒的意思。
蓝家人稍微有些各色，不愿和其他家族住在一起，而是挑了块临湖的林地结寨而居。
他家人喜欢干净，房屋也另类，都是住在树屋里。
其他家族的人有些好奇，也有跑过去瞧新鲜的，但蓝家不怎么好客，不让外面的人进寨子，据说还打过几次人。
这种小事也报到杨寒那里，自然是挨打的人捅到自家仙师那里，然后就有人想治治蓝家人。
说来也奇怪，自从蓝小蝶把领民和领地丢给杨寒，就不闻不问起来，大典过后，再没见过一个蓝家修士。
蓝家人在门中没有仙师撑腰，难免要吃亏，好在都被佘秋砚给化解。杨寒问她怎么回事，女子笑道：
“他们挨打是活该，谁让他们偷看人家姑娘洗澡呢。”
“原来是这么回事。”
弄清楚真相，杨寒懒得再管。得了蓝家那么大好处，再欺负他家人就不像了。把告状的几个骂了个狗血喷头，让他们各自管好自家事。
不过他对蓝家人也有些好奇，一直也没去看过，得了闲暇，便起了促狭心思。蝶变化身成百幻蝶，溜进蓝家寨子。
弯月如钩，撒下一片清辉，镜泊般的湖面上雾霭缠绕。
一群精赤的少男少女正在湖水中嬉戏笑闹，令夏夜格外宁静。
“啧啧，蓝家人怎么都是些好相貌？还，还全都是些青壮。蓝小蝶不是拿他家人过来配种的吧？这……男女咋混在一块？也太伤风化了吧！”
没羞没臊地偷看了会子领民洗澡，杨寒突然感应到一道神识扫来，居然在自己身上停留了一瞬。
“谁？糟糕！不会被秋砚那妮子发现了吧？她的神识怎么还这么强！”
佘秋砚化形后，修炼的并不是楚秦高阶修士普遍修习的【通明经】，而是齐休给的【陆改秦氏黄庭功】。
秦唯喻自创的这门修行功法本只有一阶，但经原齐云掌门陆云子修改，已够到二阶上品，足可修炼到金丹圆满。
关键是这功法吸纳灵气快速且量大，普通人修炼容易走火入魔，但佘秋砚是元婴古兽的体魄经脉，用此功法极是适合。
齐休当年“传功郎中”的名号不是白叫的，结婴后眼光更胜从前，对佘秋砚来说未尝不是一桩机缘。
她已经将境界稳在筑基初期，最近已经开始提升修为。而她的神识远超初期修士，几乎可以达到筑基圆满的水平，这一点杨寒大概是知道的。
佘秋砚对领民也很上心，有事没事就放神识扫一下，方才确实是她。
杨寒不知道的是，秋砚发现某衣冠禽兽并不是通过神识。得益于蛇类超强的嗅觉天赋，她闻到蝴蝶身上的人味正是自家掌门。
“蓝小蝶到底想从楚秦得到什么？”
杨寒百思不得其解，他现在起码知道一点：
蓝姓领民迟早和其他家族的人通婚，只怕用不了多久，楚秦该改名叫“楚蓝”了。
关于这一点，他倒和秦光耀想到一块儿去了。不过，杨寒有自己的计划。
他领导的楚秦门，不但要去门派化，还要去家族化。
不是什么奇思妙想，而是归因于他悲催的身世；长期身处外门的不安体验而产生的思考；最关键的是狮域宽松的土壤和风气。
不过是个小小的改变，对修真门派的走向，或许会产生深远的影响。
即便是相似的处境，当初的齐休不会产生他这样的想法。虽然成名后的齐休以白山雄主自居，可他骨子里，到底是个齐云人。
所以当初拒绝戚长胜时采纳的是齐云准绳，招揽罗汉犇奉行的是利己主义。从来没有一以贯之的准则，一言以蔽之：胡秋搞！
此时的杨寒不会想那么长远，他琢磨的是：
“嗯，还得想个法子，把白山的领民迁过来！”
心中已有计较，往湖中再看一眼，杨寒悄然离去。
回到掌门静室，娄堪等在门口，看他脸色，杨寒便知事情不顺。
“怎么？没办成？”
“没，那个斯温图油盐不进，老子拉他入伙，还跟我摆臭架子，我呸！什么东西，真把自己当人物了。”
“呃，那就算了。”走了两步，又停下不悦道：
“你也是，如今是门中弟子，要注意自己谈吐，没事多看些书。”
“掌门训示的是，我有在看书，您瞧……”
娄堪顺手从怀里摸出本书，在杨寒面前显摆，杨寒鼻子险些气歪，“好嘛，【金瓶传】，你就在这方面下功夫的？”
把书拍在他脸上，杨寒拂袖进了屋。
“呃，不是，拿错了，是这本，我跟明夫子借的……”
杨寒已将门板重重关上，自个郁闷去了。
开山大典时听说幻剑盟的事，猜测斯温图可能是幻剑盟的跟脚，毕竟斯温这个姓氏白山才有。
他是看上了斯温图，想延揽进门中。派娄堪暗中打听，果然，斯温图是出身幻剑盟下的附庸门派。
他家掌门是早先觉出不对味，把一些优秀弟子转移了，斯温图是南下狮域的一个。
杨寒本想着他既然失了依靠，自己递个橄榄枝过去，定然一拍即合。结果没谈拢，却是自家一厢情愿，闹了个没脸。
“欸！还是做事太操切，太自以为是了啊。”
检讨完自身，另一人的事又让他犯起难。
娄堪说的明夫子就是明远山，这人到了鹿柴谷就再没回去，看样子是赖着不肯走了。私下里托柳光给杨寒递过几次话，说是想正式加入楚秦。
杨寒心里不怎么愿意，这人要进门派就得给长老身份。现在的两位金丹长老一个懵懂、一个犯二，若他那种精明人进入决策层，很容易对自己掣肘。
还有他身后那个神秘组织傀儡生，连大周书院的毛都敢捋，杨寒可不想惹上这种势力。
乐果也觉得不能松口，杨寒只能祭出最拿手的“拖”字诀。借口无影老祖未归，自己做不了主，给搪塞过去。
放着这么个金丹不用，也实在是浪费，杨寒干脆请他做炼气弟子的教习。
明远山属于儒门很能混的那种人，他一个金丹，很快和一帮炼气弟子混得像兄弟一般。
楚秦门以前在古榕这个教习身上栽了大跟头，杨寒对此十分戒备。
“得把这人从门中支使出去才行，老乐，你有啥好法子没？”
“这有啥难的？你不是刚得着几味灵药的下落么，派他去，就去那个最危险的地方。”
“你这也忒损了点儿吧？不过……也好，就让他去万年冰川罢！”
“桀桀桀！”
两个奸滑小人想到一块儿，在心里笑成一团。
可怜的明远山哪里想得到，这位筑基后辈居然要阴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