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若未觉地起身,虞幸冲江婆露出一个无懈可击的笑脸,踏出门的同时还把房门给关上了。
薄薄的木门阻隔了江婆慈祥悲悯的眼神,他一转身,就看见阿兰站在不远处,环着胸凝视她。
虞幸目光下落,确定阿兰的鞋子是正常的深蓝色布鞋。
这姑娘还是那么一副冷淡的模样,现在站在原地不动,没好气地催促道:“就剩你了,快走吧。”
“好。”虞幸应了一声朝她走去,走到她身侧,阿兰便也转身与他并行。
因为走廊只有一个方向,虞幸也不用问往哪儿走,只要一直向前就行了,他踩在木质的地板上,听着这架空木板的沉闷呻吟,开玩笑似的问:“阿兰姑娘,有件事我很好奇。”
阿兰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淡淡地回答:“别问,憋着,婆婆会给你答案。”
被很不客气地截断了话头,按理说是很不礼貌的事情,阿兰预测虞幸会生气,连表情都冷硬了几分,似乎已经做好了当个带刺冰山的准备。
但是虞幸没有生气,他轻笑了一声:“是关于你的事,江婆大概给不了我答案。”
阿兰这才偏头给了他一个眼神。
虞幸回以微笑。
几秒后,她嘴唇动了动,言简意赅:“说。”
“我想知道,阿兰姑娘为什么这么不待见我们呢?”虞幸眉毛微微挑起,一副真的很好奇的样子,他又垂下目光,一边细数一边总结,“婆婆明明对我们十分亲善,而你又照顾了婆婆这么多年,应当知晓婆婆的愿望,如果帮了我们就能解决万般大师,也算是不留遗憾了。”
“阿兰姑娘,你不想让婆婆达成愿望吗?”
“呵呵。”阿兰听后却冷笑了两声。
眼看就要到前边用来沐浴的房间,她干脆停下了脚步,转身面无表情地看着虞幸:“婆婆是婆婆,我是我,她愿意牺牲自己拯救这个镇子的人,我却觉得不值,婆婆这么好,这镇子的人配吗?”
“你是个外来人,根本不懂……风头镇,本就是建立在无数人的骸骨之——”
“咳咳咳……”
正当阿兰语气冰冷地准备控诉风头镇时,江婆那屋里又传出了惊天动地的咳嗽声,阿兰脸色一变,立刻噤声,有些懊恼。
这一回她倒是没有着急忙慌地往江婆的房间里赶,阿兰瞥了虞幸一眼,小声道:“算了,婆婆不喜欢听到我说这些,就这样吧。”
说完,江婆的咳嗽声果然低了下去。
虞幸若有所思,然后对阿兰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不问了,就被阿兰推进了一个冒着热气的房间里。
其他人已经分别坐在不同的木桶里了,听到声音齐刷刷朝他看过来,从虞幸的角度看,就好像一桶桶冒着热气的水中长出了清一色的黑长发人头。
还剩下一个木桶空着,虞幸自然而然的走过去,阿兰就在门口盯着,催促:“赶紧进去,你倒是悠闲,事儿全是婆婆做。”
虞幸也不反驳,他走到自己的木桶边往里看了看,木桶中的水汽氤氲,像是普通的清水。
“留个底裤吧。”赵谋笑眯眯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他光着上身,线条匀称结实的手臂就那么大爷似的架在木桶边缘,“全脱了,被阿兰姑娘看见也不太好哦。”
这话表面上看像是说给虞幸听的,实际上就是在说给阿兰听,告诉她——要么别站在这盯着,如果要盯,那就别怪他们完不成婆婆说的“褪去所有衣物”洗净身体了。
阿兰不为所动。
“还有我呢,还有我一个女子在这里呢!”海妖探头,到底是男女授受不亲,尽管在修补灵魂的大事面前斤斤计较并无意义,但她还是给自己保留了一件里衣,伸出来的手臂上裹着薄薄的一层布料,都湿透了。
“好,我可不想耍流氓。”虞幸动作麻溜的除去身上衣物,穿着自己的裤子,抬腿迈进了木桶里。
一进去,他就感觉到了一股与热气完全相反的阴冷,这桶中的水温出乎他意料的冰凉,简直像是浸泡在了冰泉里。
“怎么这么冷?”虞幸问阿兰。
阿兰眨眨眼,语气毫无波澜:“这水是用婆婆的力量制成的,不仅可以洗净肉身,还能一定程度上修补灵魂,你会觉得冷,是因为灵魂正在受到拉扯而疼痛。”
她看着终于安安分分地全部坐进木桶里的人,面容缓和些许:“过一会儿就不冷了。”
说完,她终于转身离开,顺手将门关上。
“好家伙,看的真紧啊,不像是在看需要帮助的人,反倒是像在看犯人。”
阿兰一走,隐藏在他们耳朵里的道具耳麦中就响起了海妖的声音。
“可不是吗,一副生怕我们逃跑的样子,真是有趣。”赵谋用手捧起一捧水,一边接话一边瞧着水流从他指缝渗下去。
虞幸已经完成了用诅咒之力对水的隔绝。
刚刚他和阿兰在走廊上聊天的时候,就听到耳麦里不断的传来队友们的声音。
主要是海妖在提醒,让其他人快一点将水隔绝起来,这水有问题,有麻痹人身体的功能。
简单来说就是像麻药,是那种慢性的、逐渐使身体失去知觉的麻药。
海妖在和水有关的事物的敏锐度上从来不令人失望,在虞幸进门之前,几人都已经完成了自救。
现在五人都来到了这个单独的泡澡房间里,以防偷听,他们继续用耳麦进行交流。
赵谋:“江婆问题大了,她在六年前的水患上撒了谎,据我调查,大水的确是被万般大师亲自退去的没错,她是在大水结束后一周左右才来到风头镇。”
任义:“我观她腿的数据完好,是一双正常的腿,用不着和我们装瘫子。”
海妖:“她摸我手说我最命苦的时候好恶寒,我感觉她看的不是我,是一个她非常珍惜的……‘物品’。”
鬼酒:“箱子里是皮影,罐子里是人肉,真是笑死我了。”
虞幸道:“是啊,真是笑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