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上挂的不止一个人。
刚才不听虞幸话私自逃窜的那些镖师,有一个算一个,都成了被捅穿的糖葫芦。
尸体们的血不知为什么似乎有些干涸,要凝聚半天才会落下一滴,如同被吸干了血只剩皮肉的空壳。
虞幸数了数,所有不见的下属都在这里,一个都没少,除了他这边的镖师,树上还挂着几个穿着简陋布衣的男人。
赵儒儒对比了一下他们的衣著,轻声道:“这是我的族里人。”
犬神族人的服饰和山外流行的服饰不同,赵儒儒虽然没亲眼见过族人,但她原本的衣服上有和这几个男人衣服上相同的花纹。
原来圣女的族人不是没追上她,而是追到这附近之后,被诡异的东西干掉了。
是什么杀了他们?
或者说……这些人,触发了什么即死条件,才会全都被挂在这一片树上呢?
赵儒儒看向虞幸,期待他能做出解答。
可惜虞幸也不清楚,根据他的猜测,如果推演者们都处于这片山林中,那么每个人应该都对应着一条个人主线。
他要运送货物,赵儒儒要彻底逃离犬神族追捕,那么或许……某种维系着林中规则的东西,会是另一个推演者要对付的主线呢?
两人走过时不时滴落一滴血的挂尸树林,并没有发生什么事。
虞幸对此心里有数,毕竟他走近这里的时候并没有感到恶意和威胁。
但偏偏把尸体集中在这里,仍有故意给他和圣女看的嫌疑。
他们谨慎地穿过了这片林子,看到一条小路。
“顺着这条路再走一会儿,就是我队伍的休息区。”虞幸道,“遇到你之前,我们对鬼打墙没什么办法,现在有了你……的铃铛,应该能破除迷障。”
“我可以试试。”赵儒儒答应了,顺便决定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话说公子你那些手下的马呢!”
虽然人逃跑的时候她还在土里,但这一路上她看见了很多凌乱的马蹄痕迹。
人死了,马去哪儿了?
虞幸拖长音啊了一声:“大概是放生了。”
他不觉得那些普普通通的马匹有能力自己在树林里活下来——可也不排除这片林子对动物很友好。
若是总镖头在这里,大约会说他太不懂珍惜马匹,这个年代马匹可是稀有资源!
然而虞幸不管,总之不是他的财产,他只要管好要运送的货物就好了。
赵儒儒无言,可能是在思索他的人设到底是什么样的,居然任由下属死亡、马匹失踪,脸上却一点情绪都没用,还能不因违背人设而受到惩罚。
两人就顺着小路一直走,没过多久,就看到了镖局大旗。
黑暗的天色下,镖局大旗随风舞动,不复白日的威风凌凌,只剩下一种阴森森的感觉。
几个被留下来看货的镖师很老实,全都围在货物周围,一边警戒,一边唠嗑。
虞幸远远走来,镖头自带的过人听力让他捕捉到了“头儿”、“去那么久”、“被鬼抓走”等等关键词。
“诶,别说了,万一被头儿听见,他又要教训我们了。”
“我感觉背后冷飕飕的……就像头儿正盯着我似的……”
越走越近的两人一马终究隐蔽性不强,唠嗑的几人随意往后一看,情绪顿时激动:“头儿真的回来了!”
也不知他们是更想凶残镖头死在这里,还是更想镖头会来带他们离开鬼打墙。
另一人惊呼:“咋还抓了个女的!”
“这女的穿的是头儿的衣服吧!这这这……荒郊野岭,这女子是人是鬼?!”
“是人,别大惊小怪的。”虞幸抬高嗓音打断了镖师们的躁动,他正式回到队伍里,身上的血味点燃了镖师们的神经,有人见虞幸受了伤,身后又没跟着刚才一起出去的下属,顿时一惊。
“头儿!彪子他们呢?”
虞幸想,彪子大概是刚才那几个穿糖葫芦中谁的名字吧,他到底还是个有正经职业的,收起了几分无所谓,转而表现出几分凝重:“遇上鬼东西,都死了。”
“天呐!”
镖师们一脸晦色,唯一的烧饭杂役吓得瑟瑟发抖。
他们先是追问了一下同伴的死因,在得知虞幸刚才的经历后,一个个的连声音都小了,像是害怕林中有什么鬼东西正在偷听。
“这里太危险了,果真是各路恶鬼盘踞的地方,都起来准备准备,我们得快点走出去,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虞幸很有领导范儿地开口。
他把赵儒儒拎出来介绍:“这位姑娘手里有好东西,可以给我们引路,要和我们同行一段时间,我警告你们,别把歪心思打到人家身上,懂了吗?”
镖师们又是一番点头。
黑夜是保护色,很好的掩盖住了他们眼底对“好东西”的贪婪和对“姑娘”的觊觎。
人数大幅缩水的队伍又一次前进,虞幸检查了一番货物,这个他从见到第一眼的时候就怀疑是棺材的货物和白天时一样,包裹得好好的,没有诈尸迹象。
他把马留给赵儒儒,自己抢了另一匹马:“困的人把自己掐清醒点,别想着睡觉!我们起码要先走出鬼打墙的范围,才能找地方扎营。”
此后一路,每移动一段距离,赵儒儒都要摇一下铃铛。
铃声在山中传得很远,又独有一种静谧感,在众人听得阵阵发晕乃至精神恍惚时,时间悄然来到了后半夜。
众人已经很久没见到相同的景色了。
疲惫的镖师们喝水驱散困意,终于,虞幸宣布:“鬼打墙破了。”
他们成功在地图上前进了一小格。
此时,他们来到了一处疑似遗迹的地方。
古老的破落遗迹只留下些许断壁残垣,在时间中蒙尘,一圈一圈的矮小石壁勉强算是一个天然营地,能避风,还能阻碍一些动物的靠近。
在过龙岭中,这种遗迹是很常见的。
山里毕竟部族多,什么时候迁走一个部落、灭了一个部落都不奇怪,留下曾经的生活痕迹在所难免。
虞幸挑好位置,就让队伍在此休整,扎营睡觉。
他现在的体质是人类体质,也会疲惫和困倦,于是在赵儒儒说自己暂时不困可以守夜后,他也睡了。
“一个半时辰后叫我,我跟你轮换。”虞幸嘱咐道。
至于镖师们?已经在打鼾了,半点指望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