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白暂时消失了。
空旷的庭院里传来婉转柔媚的唱腔,空灵流转,声声惊艳。
虞幸眨眨眼,有点迟钝地往唱腔处看去,依稀能看见最远处的走廊上有一个身着繁复戏服的人影。
朱楼青瓦,自成画卷,那摇曳着的长袖戏子,更是如同画卷中唯一鲜活的点缀,圣子落俗,红尘入阙。
虞幸下意识走了过去,途经画板时停下脚步,朝画纸上望去。
只见画纸上描绘的正是这么一幅场景,美人长袖舞,朝他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霜雪化水,波光粼粼。
他仿佛都能想起自己坐在画架前,带着笑容一笔一画完成这幅画的样子。
这是我画的?
我给他画的么?
虞幸伸手将画拿起,有一种想要撕毁的冲动。
他以前有没有真的在这里给伶人画过画啊,他记得是没有的,可现在他又不确定了。
或许在当小少爷的那段时间确实很闲,天天找伶人玩,给对方画几幅画也正常,只是这一幅的构图方式和他的习惯不一样,或许……
还没等虞幸的思绪偏离到构图上去,刚刚还在远处走廊上跳舞的人影已然近在咫尺。
轻轻柔柔的嗓音透着一股处事沧桑的温和,只穿了戏服,没有化乾旦妆的伶人将手在他面前扬了扬:“阿幸,在想什么?”
“在想这幅画没画完。”虞幸偏头道,“怎么没把你画死啊。”
面前的伶人微微一愣。
而后,性格温软,从来不会争辩什么的戏子似是了然:“阿幸喜欢残缺的美吗?”
“美好的事物倒在血泊中,那时的遗憾和反差的确可以成就一件艺术造诣更高的作品,若是阿幸想画,那便画吧,我不在意的。”
伶人欠了欠身:“我们的小少爷在国外留学过,想来应该并不避讳什么……画吧,阿幸。”
虞幸一阵膈应,又根本不想画画了。
他一言难尽地看向面前的伶人,和有着赵一酒面容的石膏像一样,伶人的脸也很模糊,如同糊上了一层马赛克。
但这对他的认知竟然没有任何的影响,他完全可以透过那层马赛克看见真实的皮相,如果不是专门去注意,他甚至不会感觉到哪里不对。
旁白突然又一次出现,一本正经的念着。
病毒正在试图篡改认知。
有那么一瞬间,虞幸几乎都要相信了旁白的话——他无时无刻都在被遗忘和扭曲影响着,这让他上一秒还记得自己坐在放映厅,下一秒就忘了自己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可他毕竟身怀诅咒之力,本身的体质就不比这种病毒弱,自然而然拥有着抗性,哪怕他再放任病毒自由发挥,也总是会清醒。
病毒想让他认为自己真的是一个电影的主角,只是因为觉醒了自己的意识,才会幻想那么多百年之后的事情吗?
“阿幸,怎么又愣住了?”伶人的脸上露出一丝疑惑,接着有些同情的叹了一口气,“是不是最近学习太累了,要不还是去休息吧,我看你最近都瘦了不少。”
虞幸的记忆被割裂成了两部分。
一部分里他清楚地记得伶人做了些什么,因此对面前这一个由病毒幻化出来的伶人同样排斥厌恶。
另一部分中,他的记忆只到和伶人是朋友的时候,面对伶人的关心,他有点不好意思。
两种记忆混杂的堆放在一起,让虞幸短暂地愣了一下神。
旁白道——
改变这一切。
只要在最开始的时候将之改变,后续的所有痛苦也会随之泯灭。
一个声音在虞幸脑海里低语。
他可以换一个剧本。
不再演绎那么痛苦的恐怖剧本。
他或许可以换成恋爱剧本、喜剧剧本、名人自传剧本,然后拥有一个快乐的人生——哪怕他只是虚假的角色,也可以拥有一个更让他满意的虚假世界。
这样不好吗?这是唯一一次机会了。
换一个剧情,观众们也会爱看的,总有观众爱看的。
虞幸伸手掐住了伶人的脖子。
掌心是温热的触感,伶人皮肤下一跳一跳的经脉都那么鲜活。
突然遭受攻击,面前的伶人那完美无缺的面具骤然迸发出裂痕,柔柔弱弱地求饶着:“阿幸……小少爷……我说错了什么吗?如果我有什么地方让你觉得不高兴了,也请你饶我一条贱命,小少爷!”
“还装?”虞幸歪头,“你不应该随随便便就能从我的手里逃脱吗?不是应该一个手指就能把我撵死吗?你伪装成这个性格待在虞家,不就是为了让我尝到痛苦和怨恨的滋味,再把我抓走,变成你实验的容器吗?”
一个又一个不应该是现在的他所知道的秘密被抛出来,伶人逐渐不再挣扎。
几秒钟后,伶人面容变得冷酷,眉眼中还透出一丝戏谑和饶有兴趣。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阿幸?”
“是有谁告诉了你吗?”
“花宿白告诉你的?还是你背着我遇见了别的什么人……那个人,让我有点生气啊。”
伶人果然暴露了他的反派本性。
一股让人心惊的气势从伶人身上散发出来,给虞幸的手带来一阵阵灼烧感。
旁白在虞幸耳边,轻轻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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