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记得那篇诗朗诵,路易斯·塞尔努达的经典,西班牙的一位天才诗人,以反映复杂多变的心理状态着称,常常抒发意志与现实发生冲突而招致的痛苦。那首诗的名字他也是记得的,事后他问过陈雯雯,她说那首诗叫做《我曾是少年,在云一般的日子里》。诗朗诵结束了,灯光却依旧照亮着舞台,大雨滂沱的操场上,路明非看向路鸣泽轻声问他,“为什么给我看这些?”“哥哥,表演还没有结束。”路鸣泽说。大雨中,报幕员的声音再度响起了,只是这一次她的声音略显缓和,带着一些没有感情的淡漠,她说,接下来是最后一个节目,由高二班的路明非、陈雯雯、林年主演,校外人员,司马栩栩、兰斯洛特、李获月、赵筎笙、夏望作为友情出演的话剧。路明非听到了自己的名字,有些愕然,觉得有些奇怪,但大脑却无法对那些异常的地方做出应有的反应,就像被消除体内的神经传递,抑制了神经系统,让他的心境异常的平静,无法去多想什么。路鸣泽没有为他解释,只是安静地看着他,看着他独自走进大雨之中,走向那个光彩照人的舞台。他站在草坪中,无法陪伴着男孩一同步入舞台,因为那不再是他能管辖的地域。他依旧有些茫然,可还是来到了舞台的边上,拿着话筒的漂亮报幕员把他引到场后,呼唤来许多娇小可爱,长相神似多胞胎的女孩们为他补妆,帮他脱掉西装穿上了一身破破烂烂的衣服。路明非被簇拥着送到了舞台的边缘,他抬头兀然看见舞台上陈雯雯和夏望已经在台上进行着表演,那是一出惊心动魄的话剧,陈雯雯和夏望似乎在上演着逃跑的戏码,作为背景的画板不断地被勤劳的娇小女孩们更换着,从下水道,到漆黑巢穴,再到迷宫,直到一个漆黑的,长长的隧道。不得不说陈雯雯的演技真是出色,那些惶恐,那些执着,那些勇气都演得那么入木三分,就连路明非都为之感到巨大的触动,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女孩。在他的身边,漂亮的报幕员拿着话筒,承担了旁白的工作,将那个女孩的心声,那些所想,所做的一切都讲述了出来,柔情如水,温柔似海,祂真是一个完美的报幕员,把路明非错过的一切都补充了起来。舞台上陈雯雯说,别担心,我们会逃出去的。舞台上陈雯雯说,别担心,路明非会找到我们的。舞台上陈雯雯说,没事的,他答应过我,会没事的。路明非一次又一次地看向身旁的报幕员,陈雯雯在下水道中和司马栩栩遇到尸潮险象环生的时候,他询问祂现在是不是该我出场了,报幕员摇头;陈雯雯在镰鼬巢穴中遭遇李获月的袭击,正统的几个英俊帅气的男孩女孩在舞台上用道具刀剑打得你来我往、好不热闹的时候,他忍不住询问现在总该我出场了吧?报幕员摇头;陈雯雯在迷宫之中遭遇伏击,路人客串的演员装模作样地把她扑倒的时候,他指着那几个疑似借机揩油的路演说这过分了吧?哪儿有撩人家衣服露肚皮的!这次我该出场英雄救美了吧?报幕员还是摇头。路明非忍不住问,那我站在这里干什么?只是看着吗?“有些事情错过就是错过了,你没有做错什么,只是错过了。”报幕员解释。路明非转头看向舞台,陈雯雯的表演好像来到了尾声,她步履蹒跚地在隧道中行走着,背着那个浑身是血的孩子,那么的孤独,那么的恐惧,心中呼唤着路明非的名字,路明非终于没有按捺住,大声地回答她,自己在这里,可舞台上的她是那么投入,根本听不见他的声音。陈雯雯在隧道中忽然停下了脚步,呆呆地看向舞台边上路明非的这边,路明非心中一喜,以为终于到自己出场了,往前准备踏出脚步,但却被身旁的报幕员伸手拦下了。报幕员摇头看了路明非一眼,将话筒交给他,走上了舞台,白色的灯光将她那一头金灿的长发照得雪白,那白如透明的衣裳披在她曼妙的身段上。她来到了陈雯雯的面前,温柔地对她说了什么,女孩背上的男孩攻击了她,作为代替鲜血的彩带道具从肩膀上落下来。她后退几步,然后开始逃跑。地上的男孩向着舞台下空无一人的大雨覆盖的操场表演着那撕心裂肺的哀嚎和挣扎,终于,他失去了自我,开始追逐前方原地踏步的陈雯雯,速度是那么的快,轻而易举地从背后扑倒了她,撕开了她腹部的衣裳,那些早已经塞填好的花花绿绿的彩带被他按着剧本抛出来,如同一场缤纷的大雨落在地上。他的演技那么的纯熟,不像是那个年纪的孩子能表现出来的,敬业地将那些鲜红夹杂着翠绿、淡黄的道具往嘴里塞,看样子像是用橡皮糖和薯片以及各种小孩子喜欢的零食做成的,他吃得很用心,却夹杂着悲伤,泪水从熔红的瞳眸中留下来,嘴里模糊地呢喃着什么。对不起,他在说对不起。苍白的雷霆划过天空,爆鸣声在黑夜的世界响起,草坪上打着伞的路鸣泽看着舞台边上的路明非忽然暴怒地跳了起来想要扑向舞台,却被看不见的屏障挡住了,他声嘶力竭地咆哮,想要阻止一切——因为他记起来了,记起来了一切,他是为什么而来的,他要赶着去做什么。但就和报幕员说的一样,还没有到你出场的时候啊,因为你所见到的这一切,都是已经发生过的历史,你终究还是慢了一步,没有跑得过时间,也没有跑得过少年的自己。当死神想夺去真理之后,少年时代将永远的停留在那一刻,那些燃烧的欲望,将向着空中蔓延,点燃整个世界。“不!不要!放过她!操你妈!冲我来啊!冲我来啊!”他歇斯底里的嘶吼从喉咙中爆鸣而出,就像是龙的吼叫,却是那么的哀伤,堕入阴谋的深渊,不甘而暴怒的哀嚎,想要改变一切。他顶住那透明的屏障不断向前,龙化的迹象快速地在身上发生,他痛哭流涕地冲着操场上的路鸣泽喊叫,让他帮帮自己,却发现一身黑色礼服的路鸣泽早已经收起了雨伞,沐浴着大雨,雨水从那双黄金瞳前流下,里面全是说不清的伤感,也不知是为谁。路明非不断地挤压屏障,向前伸出手想要触碰舞台上发生的悲剧,那屏障竟然真的被他推动了,一点一点地向着前方靠近,直到最终空气中响起了碎裂的声音。舞台崩塌,大量的灯泡碎裂,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路明非的疯狂之中坍塌掉了,他向前栽了一个跟头,然后停住了脚步,身边的环境回到了黑暗之中,脚下踏着的是融化的铁轨和点燃的煤矿渣,他站在2号线隧道之中,抬头远处留着一盏,也是唯一的一盏光束。白色的光芒从天上落下,它是单独出现在路明非眼中的,照着地上还在持续进行的表演。那个女孩的鲜血流了满地,跪倒在她面前背对着路明非匍身进食的男孩口中传来了咀嚼的声音,多么可怕的动静,就算路明非捂住耳朵都能听见那稀碎的咔擦声在脑海中传递,仿佛灵魂都在被细细地嚼成碎沫,慢而痛苦,那是无法拯救的伤势,那是已经发生的死亡,灵魂,肉体,鲜活的生命。路明非看不见陈雯雯的脸,她侧对望着隧道出口的方向,似乎在遥望那可望而不可即的未来,血泊之中,那只倒向他的方向的手上,白色的贝壳的项链淹没在鲜血之中,沉沉浮浮,那白色的女孩就像是一朵花,落入了红色的湖水中,染成血的颜色,不断地坠入、沉没到底。红花开在了废墟的墙头,越是鲜明,就越显得荒凉。如今她在深渊里,感觉很宁静,命运多舛的女孩啊,却像神明一样无喜无悲。如今他也从那场舞台的噩梦中醒来了,那只是一场短暂的梦,当他醒来时,她已经无影无踪。“哥哥,你将选择去向何处?天堂有一千扇头顶的窗户,地狱有一千扇地下室的门,而现在它们都为你敞开。”路鸣泽站在他的身后说,“但在这之前...还是好好的道别吧,本来无法拥有的人,就要好好的告别。”—我叫陈雯雯你叫什么你能加入文学社吗路明非文学社这个周末有组织活动要一起去吗路明非这个周末的读书笔记麻烦你去收一下路明非这是贝壳做的手链吗我很喜欢啊路明非别听他们说那么多做好你自己就行了路明非对了路明非这周末能和我一起去采购一下文学社需要的书籍吗路明非今天放学一起回家吗路明非别担心总会有学校录取你的你并不差路明非我听说你在申请国外的学校这是真的吗路明非你托福成绩好像很不错啊恭喜你路明非这个周末要参加文学社组织的电影活动吗路明非无论今晚你想做什么能不能请不要去做电影要开始了路明非是你么路明非你真的变了很多路明非好久不见下午我请假了去看病路明非你最近过得还好吗路明非我相信你路明非你一定要找到我我会等你来救我的路明非。你好,路明非。对不起,路明非。再见,路明非。
第一千四百一十四章:Born a stranger(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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