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时间,楚天感觉面前一道清光平平铺开,所有的邪气、晦气、污浊之气,都被排离了这片区域。而他的头脑也为之一清,那种嘶嚎声依旧刺耳,却没了那种让人心神灰暗崩灭的力量。
张天师将印玺收起,再次往袖中一摸,居然抽出了一把黄穗青锋的宝剑!
楚天:“……。”
他反手背剑,整个人投向下方的洞口。
楚天放眼四望,淡青色的灵光将整个村子完全笼罩,其余各色气全部被排挤了出去,这种情况他以前看见过,那便是灵境所在的现世投影,会将诸气化入其中,显得纯然一片。而这位天师的一印盖下,居然也能有同样的效果。
各种灵纹在这片清光中沉浮不定,拱卫着八个大字——“奉上神州治都功印”。
此地清气弥漫,宏大光明,置身其中,觉得周身通透,与天地相应。楚天有一种直觉,要是什么妖鬼落到这清光里,一时三刻就会化去。更让楚天有些惊异的是,直视这片清光,竟然没有丝毫反噬和压力。
“吼”,一声巨大的吼声从地底传上来,这栋小楼在这声吼叫中彻底塌了下去。
“轰”,一道身影冲破了砖石废墟,撞在不远处的一处民居上,把人房子墙壁撞出了几道裂缝。
火龙道人灰头土脸地爬起来,头发乱得跟鸡窝一般,道袍也被扯得东一缕西一缕的,不成样子。
“轰”,又是一声爆响,一个身影冲出废墟,落到了旁边的屋顶,勉强站稳。老和尚嘴角流下血迹,竟然隐隐泛作金色。
“哗啦”,砖石土木漫天冲起,一道清光缭绕的身影,手中之剑挥舞,无数破邪毁异的剑气飞舞,将一大五小六个虚影圈住,使之不得逃离。
五个白白胖胖,看上去未满一月的婴儿,赤裸着身体在虚空中穿梭飞舞,护卫着最中央的柔弱女鬼。当然,这只是一般人所见的表象,在楚天眼里,五个白胖婴儿,其实都有一米多高,头大身小,眼中碧火莹莹,嘴角流涎,化作一道道如蛇的黑气散入周围虚空中。
而那个看起来柔弱不能自理的鬼母,则是身高一丈,项上生出三个头,一红一黑一白,而每头六目,开阖间异光闪烁。她的肚皮高高隆起,每当有一个鬼子被天师剑伤害过重时,便回头往她肚皮里一钻,片刻后就生龙活虎地重新冒出来,对着张天师杀了过去。
“这是随身带着泉水啊!”《百鬼图鉴》上记载,九子鬼母最难缠的地方,就在极难杀死。母子只要走脱一丝,便可以慢慢重生于世间。而子母相合之时,不管是子鬼还是鬼母,都能从另一方那里得到补充,就像现在这样。
正乱想时,张天师猛然挥出一剑,一道清亮的剑气如同弯月坠入人间,朝着一母五子切去。
鬼母神色凝重,似乎也知道这一剑不简单,五个子鬼一闪,出现在她神周,身体在虚实间闪烁不定,若隐若现。
楚天浑身一震,心里忽然产生了一种大难临头,自己马上就要彻底死亡的恐惧感。
忙抬起头,入目所见之处,尽是翻滚不休的淡淡紫色电光,一丝丝像是春蚕吐的丝一般细,在虚空中明灭着。
“敕令:诸天雷府听令!”一剑逼退了鬼母和子鬼,张天师却没再出剑,而是掐诀对着天空一指。一点金光一现便收,上空的无数电雷光丝却轰然而震。
“轰隆”,一声雷响之后,无边的雷电之海破开了一个空洞,一角玉楼隐隐显出来,四点金光下降,落到地面上,显出四尊高大的法相,分东南西北站定,正好将九子鬼母围在了正中央。
“这是上清神霄楼啊!”卞贺仙满是震撼地看着天上雷电之中的一角玉楼,“这东西不是从来不离开天师山的吗?”
“上清神霄楼?”楚天也看着那角玉楼,感觉这楼似近似远,只是显露一角,漫天雷电便生出拱卫,似乎是无数雷电的起源一样。
“这是天师山的镇山之宝,重要性也许比不上天师印和天师剑,但对于所有修炼雷法的修士而言,这便是天下第一的重宝。”卞贺仙随后快速地解释了一下这“上清神霄楼”的来历以及作用。
天师山以雷法称尊,修炼界无出其右,这固然有他们道法玄奇宏深的缘故,主要却还是上清神霄楼的作用。这楼据说是第一代张天师得仙人所赐,楼中有一十六尊诸天雷神,掌管着各种雷霆之力。
天师山的道人们修炼雷法,只要参过玉楼,敬过了雷神,便会天然高出其余修士一头。
说话间,四尊落地的雷神纷纷动作,他们没有去管围在中央的鬼母子鬼,而是自顾自地伸出双手,和相邻两位雷神掌心接在了一起。
九子鬼母也没坐以待毙,五个子鬼带着女鬼不断地穿梭虚空,变换着方位,瞬息间竟然有无数影子出现在雷神们围住的空间内。只是他们刚一靠近边界,虚空中便有无数雷电细丝生出,如同渔网一样,将他们从虚空打落出来,重新落回包围圈中。
四个高大的雷神开始慢慢飞起,连带着被他们包围的九子鬼母也不得不跟着飞起。九子鬼母厉啸不断,一直试图冲破这四尊雷神的封锁,只是四尊雷神不闻不问,带着他们越飞越快,越飞越高,投入了那角玉楼之中。
然后,漫天的雷电之海一转,倏忽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天朗星明,夜空一片澄澈。
在楚天没注意到的时候,那片清光也无声无息地破碎,楚天惊讶地看见,本来一片废墟的楼房,重新立在面前。
张天师将剑往袖子里一塞,探手朝着脚下的洞口一抓,一个中年男人从下面飞出来,落到地上。
“此间事已了,贫道便先离去了!”话语方落,他的身影便不见了,楚天丝毫没有看出他离开的方式。
见此,楚天记起先前这老天师出现之时,也是一样的无声无息,望气术没有丝毫作用。
火龙道人二话不说,在地上轻轻一点,身影电射而出。
老和尚则是低低念了一声佛号,然后整个人一跃,不见了踪影。
“我们这是……来打了个酱油?”楚天看着卞贺仙脚下的清风分出一股,将地面上的中年男子卷起,带着他朝着魔都市区返回,忍不住开口道。
“怎么?”卞贺仙有些不解,“你还嫌自己参与度不够?想亲身上阵?”
楚天连忙否认,“只是觉得这样就将九子鬼母解决掉,太过轻易了些。”
“这是正好遇上了张天师,再加上九子鬼母也没有完全炼成,这东西每多一个子鬼,威力都是翻倍的。”卞贺仙心念一动,清风开始带着他和楚天返回魔都市区。
正好遇上?这个词让楚天心里一动,张天师可是天师山的掌门,昆仑已去的情况下,天师山因为得国家封号,隐隐压过玄武山一头。而作为天师山的掌门,便隐隐执道门牛耳。这样的人,出现在了魔都,到底是为何而来的?
难不成是灵界?不对,灵界出现的日子不短,要来早来了,而这样的人进入灵界,灵界绝不会毫无反应。
“看样子,魔都又要热闹起来了!”楚天心里对此还是比较乐见其成的,若是一片太平,灵界就太引人注目了,多几个吸引视线的也好。
……
在靠近魔都城区的一片树林之上,老和尚正从此林边缘一跃而起,滑行到半途的时候,整个树林轰然一震,冥冥中一条火龙从下方腾起,对着他吞噬而来。
火龙道人手捏拳印,撞得周围的树木倒伏破碎,朝着和尚打来。
老和尚根本反应不及,他完全没有感知到丝毫埋伏的气息,而佛家强大的心灵危机感应,更是没丝毫反应。
这一拳速度极快,从看见道人,到拳印及体,不过刹那。
“咚”,铜钟鸣响声响起,老和尚全身如敷金粉,一口金色鲜血喷出来,倒飞出去近百米距离。
火龙道人被反震的力量逼退了一丈,随即脚下在一株幸存的树冠上一点,压弯了其上的一片树叶,随后树叶舒展,将他射飞到老和尚身前一丈之地。
“和光同尘,湛兮似或存,”老和尚瘫坐在一棵树下,一手捂着心口,一边艰难地开口:“道友不愧是昔日的昆仑嫡传,已经深得道门要旨。”
“你背誓离山,自当应誓而死。”火龙道人面无表情,似乎对眼前的局面无丝毫触动。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果然如此。”老和尚艰难地结成金刚坐,双手合十,低低念了一声,“南无本师释迦牟尼佛!”
随后,他整个人气息一散,生机彻底消失,归于寂灭。
火龙道人站在原处一动不动,好一阵,才转身离开了此地。
“那是什么?”楚天看着前方不远处腾起一道金光,光中有如来相一现即隐,随后金光不见了踪迹。
“你看到了什么?”卞贺仙忙问道。
楚天说了自己所见,卞贺仙略一思忖,便带着楚天和被缚的中年男子,朝着金光腾起之地飞去。
远远看见,一道大约百米长的通道出现在一片树林中,待近了,两人惊恐地发现,不久前才见过的老和尚,居然死在了通道尽头的一棵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