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您先睡吧。我把板栗剥了，明天一早放出去晒晒。”屋子里的光线很暗，几乎跟屋外院子里的月光差不多亮。
不过，对于小芳而言，这样的光线已经足够亮堂了。
毕竟她从来都是大白天的时候才缝补衣物，晚上从不缝补，所以不需要穿针引线，拿那然而然，也就不需要太明亮的光线。
一盏五瓦的节能灯垂吊在客厅正中央的位置，光线散落四面，一部分光线受到墙面的阻隔，一部分光线从窄小的门口涌入各个敞开着门的漆黑房间里，还有一部分光线从客厅门口跑到院子里，与外头的月光交融相会，形成一体了。
“小芳，明天再剥吧，这都十点钟了，早点休息。”奶奶已经躺床上了。
小芳靠着奶奶的房门门框，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笑嘻嘻的看着奶奶说道：“奶奶，没事的，你先睡，我再剥半个小时就能剥完了。”
“唉，你这孩子，总是不听话，叫你早点睡觉你总是不听。”奶奶碎碎叨叨的说着，躺下去，盖上厚厚的棉被，侧着身子，面对着墙壁，有些生气，“把门关了，太亮了，我睡不着。”
“好，奶奶你早点睡，明天早上我要吃焦米茶，你记得给我煮。”
“知道了，你今天都说五六遍了，小小年纪就这么啰嗦，以后谁敢要你。快去剥你的板栗，早点剥完，早点睡觉，知道没有？”
“知道了，知道了。”小芳笑嘻嘻的说着，伸出手，轻轻带上门。
动作虽然很轻，可木门还是发出一声吱呀的声响。
这声音在这宁静的深夜里显得格外嘹亮。
小芳微微受惊，瞪大眼睛，手掌微微用力，将木门抬高一些，再继续往回带。
这样一来，木门的下边缘不再摩擦门槛，声音也就没了。
带上门，回身看着半箩筐板栗，头有点大。
半个小时根本就不可能剥完这些板栗嘛。
可是，她今晚又必须剥完。
因为现在距离冬至没有多久了，到时候要做一些糕点或者糍粑。
虽然家里不富裕，但是，小芳总是会在每一个节日都准备许多好吃的东西。
她可不是为了炫耀哦，只是想让奶奶多吃点好吃的而已，同时，也好让为自己辛苦了十几年的奶奶能在同龄的老太太老头子面前说话硬气些。
每次过完节日之后，家里总还是会剩下不少好吃的东西，然后奶奶就会带一些自己的老伙伴来家里煮油茶吃。
每一次，大家围坐在一起，吃着她孙女做的美味时，众人总是会对她的晚年生活赞不绝口。
不少人都说她是先苦后甜，养了个这么好的孙女。
每次到了这个环节，奶奶总是会笑得像朵花儿一样。
这个即将到来的冬至，小芳还是想做一些粽子。
本来，之前的十月十五的时候她就打算做粽子的，因为那时候刚好采了不少山里的野生板栗回来。不过，当时跟奶奶一合计，觉得五月初五跟七月十五的时候都在包粽子，到了十月十五再包粽子，似乎就有点腻味了。
所以，十月十五没包粽子，因此，这些山板栗就被遗忘在了杂物间里。
如此一来，这些没经过晒干的山板栗放了好一些时日之后，如今已经有些发霉。
好在，就是外壳有些霉，只要剥开壳，洗过之后再晒干，应该还是跟新鲜的差不多。
所以，她必须尽早把这些山板栗剥好洗干净，然后明天一早就放到太阳底下晒。
如果明天才剥，那又会耽误她进山干活，所以只能熬夜加班了。
关掉电视后，小芳坐回小板凳上继续剥板栗。
院外的黑夜似乎很漫长，寂静的院子里已经没了鸡鸭的身影，只有时不时的几声呓语从鸡舍中传来。
月光爬过墙头，温柔的铺洒在宽敞的院中，就好像某个少年郎为了见自己心仪的姑娘一面，不惜乘着寒风黑夜，悄悄趴在墙头上，远远的眺望着他喜欢的姑娘。
望着墙头，小芳苦笑一声，心想，就她这样的女孩子，别说没人趴墙头上看了，估计就连对她有好感的人都没一个。
家里太穷了，不仅没有像样的家具，还得赡养一个年迈的奶奶，这对于山里的普通男孩子来说，不是一件划算的事情。这是原因之一。
她太普通了。她虽然爱美，却没有变美的资本。头发是原生的乌黑微卷长发，除了夜里的时候，白天不管是从地里回来时，还是从山里回来时，这一头乌黑的长发总是沾满了枯叶跟草籽。
她的衣服，都是往年的衣服，只要还没有烂到不能穿的地步，她就总还是穿着。
虽然她会往耳朵上别一对廉价的珍珠耳钉，也会往干燥的嘴唇上涂抹一点带有颜色的润唇膏，但是，这些廉价之物比起其他女孩子的潮流打扮实在不堪一提。
山村虽然是山村，但是，那些年纪比她大了仅有几岁，在外打工的女孩子每逢回家来，总是花枝招展姹紫嫣红，好看得如同电视上的女明星一般。
在这样强烈的对比下，小芳看起来就是一个活脱脱的村姑。
谁不爱美呢？
虽然她才十八岁，但她也知道，但凡是个人，都会爱美，都会渴望美的事物。所以，不会有人趴她的墙头。
除了月光，再无其他了。
不过，对于这些虚无的东西，小芳并不在乎。她现在只想赶快剥好山板栗，然后好早点睡觉，明天好早点进山去挖山药。
现在的山药可难找了。
“别想着挖山药了，多烧点炭。”刘青山载着谭大傻回到了村里。
谭老太见儿子回来了，先是略微激动了一下，然后就猛然抓起一旁的竹枝，二话不说就往谭大傻身上打来：“你个败家子，说你多少次了，让你别去鬼混，你就是不听。”
“妈，妈，我知道错了。”谭大傻被老妈狠狠的抽了一下屁股，疼得立马跳起来。
刘青山站在一旁，幸灾乐祸的笑道：“谭奶奶，用力点，不然他不长记性。”
“青山，你个坏蛋，还不快拉住我妈。”谭大傻不敢跟老妈回手，只能求助刘青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