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孙满脸愁容,聋拉着脑袋,心急火燎地赶到电子局。
找到吴副局长,就结结巴巴的汇报道。
“工厂根本……不同意这个方案,曾卓林说,要是合并,就连同土地,房屋一起并过来。
不然……就请局里不要考虑合并的事了。”
吴副局长一听瞬间鼻孔放大,火冒三丈。
“什么,太狂妄了!资产处置是局里的权利。怎容得你们说三道四。”
老孙见吴副局长发火。苦丧着脸两手直摆,忙推脱道。
“我只是充当一个传话筒,那请你们局里直接给曾卓林说去嘛!”
“什么?局里不是要你全权代表工厂吗?”
这个事儿,已经定了。你们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
平时喜欢打哈哈的吴副局长,这时显得十分理直气壮。
他缓了下口气又劝说道:“房子土地没你们的份了,银行的定金都付了……”
他感到自己说漏了嘴,习惯性地用手摸了一下自已秃顶的额头。
“你们都知道,贾局长是说一不二的。除非你们乌克兰项目不干了。
哼!看你们厂有没有出路,你们有本事自己去闹腾吧。”
吴副局长很硬气的昂着头威逼。
“你们也别找贾局长了,除非还想被臭骂一顿。”
说完摇摇晃晃地扬长而去。
憋了一肚子气的老孙返回工厂后,曾厂长马上召开了紧急办公会。
老孙跟鹦鹉学舌一样,把贾局长和吴副局长的原话,加盐添醋地说了一遍。
大家感到非常突然,群情愤概。
你一言我一语的发泄起来。
陈琦震怒道:“电子二厂被折腾多年整垮了,竟把全部债务,无用的破烂,工厂用不着的这么多人转嫁过来,完全是在逃避责任。”
柳芸双眉倒竖,十分忧虑地说:“工厂赚钱时,把返回的几百万利润全都挖走。老东方厂的所有债务还要我们承担。
哎!现在工厂困难挖不到钱了,又花样百出地甩锅给我们。这到底为什么要如此下狠手。”
张连感觉也很奇怪,“黄金宝地卖给银行,应该安置工人,给电视机厂弥补才合理呀?”
老孙蹙着眉,无可奈何地回答。
“局里把话封死了,一分钱都不给。”
陈琦横眉冷对地看着老孙。
“你是企业全权代表,为什么不去力争!”
老孙语无伦次地,“我……怎么……”
杨宾气愤地摆手。
“现在追究他也没用了。这想都想得到,又是打着彩显管的招牌,搞瞒天过海。”
陈琦一针见血地分析,“峡电厂技术人员老早就说过,引进的彩管线是报废的二手线,得花更多的钱去填补它。
这么多年放在那里已生锈了。哼!骗了市里这么多年,迟早会有人为此付出代价。”
柳芸立即补充道:“跟过去打彩管招牌割电视机厂肉一样,只怕有了钱不一定全用到彩管上了……
曾厂长见大家的怨气出得差不多了,神色自若地说。
“行了,还是议议怎么办吧?”
接着张连建议,“我们是不是再找找局里,反映一下企业的困难。
老孙弓着腰,两只手直摆,“不可能,局里的两个头,态度非常坚决,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
哎!我反正是受气包,两头受气。”
杨宾叹了口气,“你看这个时间节点。就是在等厂长把钢材合同签了,板板上钉钉子了。想不干都不行了,也就是选择好这个时机逼工厂就范的呀!”
柳芸的柳眉倒竖,“背1000多万债务,已满员的工厂,平空增加100多人张口要吃饭,压都要把你压垮。”
陈琦气恼道:“这不是应验了前三年贾局长说的,电视机厂不出三年就会垮台,这就是在逼着你垮哟!”
张连丧气地说:“这是同意也不行,不同意也不行,两难啊!”
对政策敏感的陈琦感叹道:“要是我们厂是股份制的现代企业,那就不惧怕了。”
张连不明白的问。
“为什么这么说?”
现在大集团已经改制成股份制公司了。听说本省有的中、小企业,也在进行。他们只要开个董事会,表决后不同意。行政干预就无法施行。”
改制这件事也提醒了曾厂长,他坦诚地说。
“最近电子部的一个领导,提出了抓大放小。这很符合当前企业改革的实际情况。”
反映特快的杨宾马上理会到。
“抓大对我们厂来讲,就是要靠拢大集团,放小就更现实了,得把我们自己工厂搞活啊!”
曾厂长立即着手布置。
“陈琪负责了解这方面的情况,对那些改制走到了前面的中、小企业,我们抽出时间抓紧好去取取经。”
又说道,“这件节外生枝的事,局里这样大动干戈,而且是国有资产的处置、变动,不可能市里不闻不问。”
柳芸焦急地建议,“我们完全可以向市里直接反映。”
其实敏锐的曾长已经有了对策,他认为贾局长的态度这样反常和强硬,按他惯用的手法,一定抢先给市里进行了不切实际的汇报。
又想起陈市长曾经告诉过他,工厂有实在迈不过去的坎,就去找他。
几年来企业再困难,从未去麻烦过这个睿智的领导,看来这次的难题只能找他解决。
曾厂长的猜测确实没有错。
就在前三天,贾局长接到邢副局长从北京打来的电话,异常地高兴,开始进行了他早已设计好了的计划。
他迅速赶到市里找陈市长。
于是就瞒着陈市长,汇报说银行已经看中电子二厂的地盘。不建设金融中心太可惜。正好可以给彩显管项目解决自筹,银行就可以支持贷款。
又慌报说是电子二厂人不多,把小电视产品,有一些债务和资产并到电视机厂。电视机厂正在启动乌克兰项目,多点人,背点债也无关系云云……
这是一举两得呀!嘿!嘿!
十分体谅工厂的陈市长当时就指出,电视机厂现正处于困难时期。不能让工厂增加过多的负担。
贾局长马上满脸堆笑,信誓旦旦地打包票,“万一不行,卖土地的钱,还可以补偿。乌克兰项目搞成了可以再赚钱……”
骗取陈市长同意后,落实起来又耍另一套,以致出现了扑朔迷离的怪事……
这时曾厂长目光炯炯,十分镇定地对大家说。
“大家稍安勿躁。当前,面对绝处逢生之时,大家应集中百分之百的精力去最后一博,决不能影响出击乌克兰的大局。
这个节外生枝,使大家左右为难的事,决不能坐以待毙,就由我来办。”
……
精心策划的计划开始进行后,心情舒畅的贾局长及时召见了老望。
一进办公室,老望的口水话就连篇累牍。
“老领导啊!您太辛苦了,为企业忙上忙下,人也见瘦了,得注意身体哟……”
贾局长惬意地吸着烟,得意洋洋地打断他的废话。
“你赶紧把你的那帮人组织好,我连翻译都给你配备了,是刚毕业的俄浯大学生。不要担心资金,得尽快赶到满洲里干事。”
狡诈的老望一听,心想肯定资金已有着落,张着蛤蟆脸嘻皮笑脸地说。
“还是咱们老领导运筹帷幄,哪有办不到的事。”
”你就把局里的直属公司扛起来,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老望梗着脖子用手拍着自己胸膛。
“你放心,我们攻占了满洲里,就直插莫斯科。不信就玩不过他曾卓林。哈!哈!”
满面春风的老望,沾沾自喜地走出了电子局。
正迈着八字步,一眼望见前面电视机厂的小高。低着个头,慢吞吞地边走边在想什么。
他脑袋一转,心想不正是要挖人嘛。
“那不是小高吗?”
小高扭头一看。
“哦!望总,你怎么在这呢?”
老望走上前来,假惺惺地抬起手就是往小高肩膀上一拍。
“怎么这样愁眉苦脸的?”
小高不好说什么,支支吾吾的。
“哦,我想起来了,还是为假冒军人骗走电视机那件事。不是被公安分局那些人,死命的追回来了吗?”
“对了,是不是曾卓林一回来,要处理你?”
小高头也没有抬,咕噜了一声。
“没那事……”
老望两只眼睛咕噜咕噜转了几下。
“我们公司有大项目要做。你懂电视机,供应、销售都干过,干脆就到我这儿来。我保征让你赚大钱。”
说着一只手扶在小高的肩膀上,满脸疙瘩浮肿的脸,凑在小高的脸庞跟前,叽里咕噜的说了起来。
突然,一辆乳白色的小车从跟前开过。
老望一眼就看见车上坐着的那个恨之入骨的人。
嗬,这个曾卓林,已经快下班了,还急急忙忙的往市里走,这是要搞什么名堂?
……
两天以后,孙震在车间晃来晃去。望着一身雪白工作服的人们繁忙着。
眼睛一瞟,又看见飞浪5寸半小黑白机,排着整齐的队伍正在下线,那枣红色的外壳在灯光的映照下,闪闪发光。
他内心却不断翻滚,感觉五味杂陈,这个曾老大,真是天不怕地不怕,胆敢把局里的决定当耳边风。
一直追着我要保质保量。尽早把出口机生产出来。太有点儿看不懂他了。
他摇摇头,把我夹在中间,两头受气,看曾卓林怎么收场啊?哎……
“孙副厂长……”
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声音,把他惊醒。
扭头一看,车间副主任金芳,正在向他边喊边使劲的招手。
“吴副局长来了电话,要你赶快到局里去!”
老孙顿时一惊,那张猴脸就拉得更长。
哎!躲是躲过不去了,又得去挨骂吧。
不一会,老孙慌慌忙忙地走进了吴副局长的办公室,张着耳朵准备挨训。
吴副局长开口就嘲讽道。
“怎么老低着头?跟丧家犬一样。
告诉你吧,局里又进行了研究,考虑到电视机厂的实际困难,电子二厂的债务只转给你们一半,人呢?给个整数100人……”
老孙半张着嘴一下合不拢了,有点儿不相信他的耳朵。心里在想。好几百万呢,局里怎么愿意吐了出来?
“这样吧……”
吴局长紧皱着眉头,不咸不淡地说。
明天就叫你们总会计师柳芸,劳资科长杨兰到局里来,和电子二厂一起谈谈。”
老孙这算是听明白了,变天啦!咧着嘴嘻笑地奉承。
“还是局里体验工厂,高明啦!”
“高明个屁!”
吴副局长冲口就骂。
“砍掉了局里一大块,他妈的,曾卓林这小子真是神通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