鏖战犹酣,时光飞逝,转眼已进入到九一年。彩电的市场竞争,已日趋白热化。
经过两年的彩电大变局、大洗牌,昔日无比辉煌的彩电厂,高达半数的企业,已惨淡地退出了市场。
工厂的会议室,气氛异常。
章舍正在慷慨激昂的发言。
“太惨了!才两年啦!我们省的两家定点厂,一年前倒闭一家,当年风光无限江汉电视机厂,现在也被打趴下!”
“谁叫他们死抱那点彩电计划指标,一遇巨大的市场风浪,就得翻船!”
参加会议的销售科长王荣,不屑一顾的说。
“有一件今人难以想象的事!我通告一下大家。”
杨总园睁双眼绷着脸说。
“上海浦江电视机厂已来了通知,他们已全线停产,已终止我们之间联合生产黑白机的合同。”
“啊!太不可思议了,前功尽弃啊!”
“认实力他可是排行老九的呀!那会这么快就压垮啦?”
“合作才一年多时间,就泡汤了。它可是中国生产黑白电视机的元勋呀!”
大家惊奇地议论纷纷。
偏激的孙副厂长昂着脖子,出言惊人。
“别……说他了,昔日财大气粗的彩电界老二,上海的星光厂。听说也撑不到好久啦!
哎呀!彩电市场的厮杀,已经倒了一大片,简直是血流成河,尸横遍野啦!
没法只得等死吧!”
说完憋着嘴,眨着眼,摇着头,一幅丧门星的样子。
“你老孙,总是这样,悲天悯人的。厂长召开会议,是要大家都来出主意,拿办法。
你看你,完全跟快掉了气似的。”
章舍瞪着双眼,怼了一下。
这个孙震,依然很不服气,摊着两只手,又说道。
“你看我们厂,前些年抢了点先,才赚了几个钱。
这样的大清洗谁能扛得住?论技术、资金实力,经济规模,那一条能比得上,你拚得过吗?真是!”
我们厂已无可救药啦,听天由命吧……”
章舍昂着头正准备奋起反驳。
曾厂长向章舍摆了一个手,从容不迫地说。
“今天开神仙会,是要大家畅所欲言。形势分析得差不多了,现在需要拿出对策。”
孙震又苦着个脸。
“我不是说,我们厂不是不努力,是太努力了!我不是说大家没有用,是太用心了。
但是形势变化太快,有点迷茫,有点看不懂了啊?”
稳重的柳芸面露微笑地说。
”我说点厂里的实际,与名牌大厂搞联合,路子是对的。
好不容易请了老二星光厂来,被整流产了。想和最王牌的长工电视机厂攀亲戚,又没到时机。
最后这个老九浦江厂呢,虽填补了这个空裆,它却自已投降了。
我们提前开发了黑白系列。杨总这些年来,人也瘦了一、二十斤。”
“别拿我比喻啊!”杨总在旁边嘻笑着提醒。
“开始黑白机顶了工厂半边天,但是沿海的厂家也大上黑白,他们有成本优势,工厂毛利率低,导致了我们去年的亏损。”
说着柳芸感慨起来。
“花无千日红,人无百日好,谁又不会遇到些困难呢?”
“说的是实情。想听听老孙的,有没有什么破解的办法呀?”
曾厂长开始点将。
老孙把左腿往右腿一放,翘个二郎腿。
“世道艰险啊,静观其变吧!”
“我把老孙的最后4个字,改动一下。叫`全力应变’为好。”
“在这风雨飘摇的时节,得有坦荡面对困难的心态才行,这样才能把智慧的能量激发出来。”
过去工厂遇见过那么多奇奇怪怪的困难,不是都挺过来了?
陈琦在一旁赞同道。
曾厂长注视着大家,清晰地讲道。
“经济改革发展的大趋势,市埸的淘汰和整合,今后只会保留十来家彩电优势集团。”
此言一出,众人面面相觑。
“注定我们厂必然走联合之路。但又不可能一蹦而就,只有密切盯住彩电顶尖集团的动向,他们总会有向外扩张的那一天。”
思考许久的杨宾,把头一抬。
对了,厂长曾经在长工厂说过,要关注中苏经济上的联系,现在中苏边境的边贸已非常活跃,非常热闹。”
“不就是那些羽绒衣啊!服装啊!鞋帽啦!和我们没啥关系。”
孙震瘪着嘴泼冷水。
杨宾没理他,进一步分析道,“中苏双方互补潜力大,说不定很快就向家电方面发展。”
章舍两只扶在桌上,着急地说:“离那么远,得尽快了解啊!”
陈琦马上出了个主意。
“鲁副主任已调到外事办,曾厂长不仿找他摸一下这方面的情况。”
“好!我尽快去找他谈。”曾厂长爽快地答应着。
杨宾咳了一声,清了一嗓子。
“我今天提出的重点,是工厂能不能搞5.5英寸的黑白电视机。王科长有很多这方面的市场信息。”
王荣立即介绍,“这种小电视可以放在卧室用,小孩也能看。
现在小轿车发展速度惊人,也可以作车载机。又给我们飞浪黑白系列增添了一个品种。”
章舍马上赞同。“这行!要是形成批量生产。就很有优势,不会像山下的电子二厂,搞了那么久,还是死气沉沉,奄奄一息的。”
“这是人气,我们厂里的事一旦决定下来,大家就会齐心合力,干得热气腾腾的。”
“这样工厂的彩电、黑白,大、中、小俱全啦!”
”那就应证了厂长说的,机动灵活的战术。市场缺那种,我们就是迅速上那种,这也算是我们工厂的一大特点。”
大家的劲头一下子就激发起来。
“嗯!机壳的问题,得拜托章先生啦!”
杨宾带笑地看着章舍。
章舍顿时来了精神,“我马上通知深圳办事处落实。”
曾厂长也很兴奋,豪情满怀地说。
“好!只要我们不气馁,不畏惧,不放弃,大家风雨同舟,就能走好下一盘棋。”……
回到办公室,曾厂长接到同学老刘打来的电话。
“嗯,好久没在一起聚了,有没有时间?”
“不行!”曾厂长苦笑着,“这些天,我们正在抓紧筹划,好拿出对策呢!”
”看你闹的,一下就在工厂泡了三、四年。得意的时候要你赶快走,就是不听。白浪费我一片苦心。”
这个刘主任又开始打起官腔来。
“要是听我的,釆取了上策,早就光冕堂皇地离开了。
嗯!现在是最后机会了,你就收拾行装吧!到哪里都能施展你的才华。
看现在彩电这个形势,顶是顶不住的,会碰得头破血流!”
“好啦!打住,我还有事呢!下次再听你的赐教。”
曾厂长放下电话,想起了进出口公司周总也打来过电话。
他也是劝道,目前情况很不妙,省内的两个定点厂都相继熄火,我们公司的业务重点也转向了省外。
现在形势严峻。顶尖的长工厂,忙于巩固自己现有的地盘,你们进不去。
名牌大厂都摇摇欲坠的。你们今后顶不住的。
风雨飘摇之际,后面还将有暴风骤雨!
嗯!既然是朋友,得劝你考虑自己今后的去向了!
曾厂长想着笑了一下,又摇了摇头。
陈琦走了过来,告诉道,“余华还在第三批开发新宿舍的地方等着呢!”
“走,一起去看看!”
两人刚走出办公室,陈琦便说。
“峡电厂供应科的两个人被抓走,他们厂闹的是草木皆兵,干部有点人人自危似的。”
曾厂长问。
“听说贪污、受贿的数目,还不小呢!”
陈琦答。
“是很大!不会涉及到我们厂吧?”
“我们厂的这些干部,我还是了解。这些年来,大家都把心思用在了工作上。”
曾厂长放心的说。
陈琦眼睛一眨,面带着笑容,“这关健是咱们厂长先身士卒,一心扑在工厂,浩然正气的影响呀!”
“别戴高帽啦!这全靠工厂有一批共同信念的骨干,就会拧在一起。”
“两个厂相比较,峽电厂的人是野一些。这几年走了好多去干个体户,跑到深圳开公司的,也不在少数。”
“嗯!”曾厂长点了点头。
“好在我们厂走得不多,骨干都在。”
“还是有啊!”陈琦说道。
“当年贾局长从电子二厂调过来,那个叫宁佳的副科长,后来也是贾局长点头,不是说走就走,自已就跑到深圳开公司去了。”……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峽电厂突然爆出件大事。
王厂长因牵连贪污受贿案,已被政法部门带走。
此时的工厂,惊得众人瞠目结舌,人心惶惶。
电子局的领导,已赶到峽电厂,马上召开了紧急干部会议。
这时的会议室,异常的气氛让人闷得透不过气来,与会干部们已紧张得手足无措。
会议已经进行到一半。
贾局长蹙着眉,绷着铁青的脸,口似悬河地讲着话。
他喋喋不休地提出了众多的要求。越讲兴致越来越浓。
突然,局长话锋一转。
严厉地说:“哼!王厂长受贿犯罪这件事,是峽电厂的耻辱,也是电子系统的耻辱!
他富有感染力地大声讲到。
这种犯罪行为,难道我们系统的其他厂没有吗?”
“嗯!有的也是搞消费产品的厂,这些年不是比峡电厂更赚钱,更威风,更不得了!”
这句惊世骇俗的话一出。在座的众人都吃了一惊。都全神贯注看着这个电子局局长兼书记的老大。
“难道他们也能够经受得住钱的诱惑。
我就是要维护党纪国法。发现一个就要一查到底。有类似王厂长这样的问题,见一个,就抓一个!”
在场的干部,恍然大悟,台下一阵躁动,有的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这个霸道的局长,明显是指电视机厂。
看样子曾卓林也犯事了?这下他也难逃此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