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安静她妈噼里啪啦臭骂一通,马天佑一直规规矩矩站着,默不吭声。
人家需要这样出一口恶气,他还真得受着。
换成前世的马天佑,若是自家女儿遇上了这样的事,估计想杀人的心思都有了。
虽然马天佑还不知道中心医院的诊断结果,但眼前这位女士也是医生,既然她说安静至少要在床上躺好几个月,那伤情肯定严重了。
甚至……
马天佑不愿继续往深处想,真严重到想象中的那种程度,他也只能仰望头顶怒骂几句:
阿那个呸,你个贼老天!
脊柱严重损伤的后果,马天佑当然有所了解,下身瘫痪很常见,甚至都可能截肢。
刚才下天池山,应该绑副单架抬安静下山,而非让卢远背着,这是一大失误啊。
马天佑也不知道,卢远背着安静走的那几里路,是否又加重了安静的伤情。
马天佑和卢远挨骂的时候,杨梅早吓得钻进病房,守着安静去了。
何医生就站在两人面前,怒骂了好几分钟,那眼神恨不得马上将他们人道毁灭似的。
马天佑甚至感觉下巴附近被溅了不少唾沫星子,也没法伸手去擦,只能先受着。
何医生身高160出头,穿了一双高跟凉鞋,也不比马天佑矮多少了。
马天佑看得出来,何医生一直在努力压制着怒火,她没有大声嚷嚷,以致于表现出来的模样,让马天佑感觉她更像是在咬牙切齿。
这让马天佑在很多年以后,都难以忘记眼前的这张脸。
因为何医生站位离他很近,两人几乎快贴着面了。
在她眼里,马天佑当然是肇事的罪魁祸首。
卢远个头太高,让她下意识就避开了,而且卢远还打小就认识,是跟安静从小学一直念到高中的同学。
所以,马天佑同志便被这个愤怒的母亲喷了一个满脸。
等何医生出了一口气,开始对两人冷眼而望,马天佑才悄悄伸手抹了抹下巴。
“何老师,发生这样的事,我再怎么跟你和安静道歉都没啥意义。现在我就单纯表个态,安静因我受伤,这件事我会负责到底。”
“负责到底?说得轻巧。说吧,你现在什么情况,家里又是什么情况?”
何医生嘴里语气又冷又淡。
“我家在农村,仁安乡的和平村。我在白龙镇上班,刚去两年……”
“他在白龙镇财政所,都当上副所长了。”马天佑话还没完,卢远便抢着替他补充。
“副所长很了不起吗,你多什么嘴?”
何医生双眼一瞪,惊得卢远忍不住后退半步。
“何阿姨,这事我也有责任,我也会负责到底”。
何医生怒道:“现在还没说到你的事!”
卢远只能一脸怏怏地闭上嘴巴。
马天佑从手包里取出一叠钞票,50和100的全拿出来了,总共550块钱。
包里剩下的,只有30多块钱零钞了。
这550块钱,马天佑双手恭敬递去何医生面前。
“何老师,我今天就带了这么些钱,等回到白龙,一周之内……不,我保证3天之内,一定送钱过来。”
“难道你觉得,这就是送来一两笔钱的事?”
何医生不接马天佑的钱,语气还是很冷。
“肯定不止是钱的事,何老师,安静住院需要医药费,也需要护理,更需要有人陪着她舒缓心情。
只要她还住在医院里,这些都是我的事。本来我妈也还年轻,我还有个姐姐,只是她们都没啥文化,来了医院啥也不懂,我怕何老师会嫌她们碍手碍脚。
我保证,除了解决住院费用,我每周至少过来一次,只要你们不嫌弃,我啥事都可以干……”
皱着眉听马天佑说完,何医生双目又是一冷。
“马天佑,希望你说到做到,否则我饶不了你!”
“何老师,请放心,我要是口是心非,别说你会收拾我,老天爷恐怕都会下雷劈死我。”
“哼,巧舌如簧……”
等何医生骂过一句,马天佑再递钱过去,她倒是收下了。
被人骂一张油嘴,马天佑也很委屈,他自己知道这话是真得不能再真了啊。
安静的事要是解决不好,他是真怕有朝一日被雷劈啊,毕竟安静今天也算救了他一命。
鬼知道他真砸在那块尖石上,会不会当场就一命呜呼。
真要那样了,马天佑显然会创下一个纪录,叫最短命的重生者。
见马天佑暂时被何医生放过了,一边的卢远也从兜里摸出一把毛票,数一数,还不到50块钱。
卢远没好意思递钱,只好承诺,最迟三天内一定送钱过来,也一定经常来禹南探望安静的病情。
“卢远,你的事,我会直接找你父母说道……”
何医生扔下这句话,又回了病房。
卢远被这句话惊得呆立当场,几次想钻进病房找何医生求饶,都被马天佑拦住了。
这时间人家情绪还在火头上,你凑过去除了招惹一顿臭骂,不会有别的结果。
再说,马天佑也担心卢远进屋去说这些事,刺激到安静同学的情绪。
马天佑知道,卢远最担心的就是这事被家里人知道,可惜已经没办法阻止了。
按卢远现在的想法,安静受伤住院,顶多花费三四千块钱,其中还得是马天佑负担大头。回到县里后,他只要找同学朋友借个千儿八百的,这件事也就算撑过去了。
现在,马天佑没打算告诉卢远,安静有瘫痪的危险,这本来也只是他猜测的一种可能,也怕因此吓着卢远。
至于负担安静住院费用的事,马天佑就没考虑过有卢远的份。
卢远离发达还早呢,要等到几年后他下了决心,从禹南开始混建材装饰行业,才渐渐发展起来。
卢远虽然从小在县城里长大,家里条件其实真的很一般。
现在的卢远,一月工资160块,自己大概都不够用。
卢远父亲只是县中的初中教师,母亲是罐头厂临工,上面有一个闺中待嫁的姐姐,下面还有一个正念高中的妹妹。
这些情况马天佑都是知道的,他甚至知道卢远因为一直暗地里喜欢安静,从初中开始就经常找借口往安静家里跑。
因为自家条件不好,卢远到现在都不敢找安静开口吐露心思。
除了这一点,卢远似乎一直都自我感觉良好。
他人高马大,自认为也是生得一副器宇轩昂之相,平常走路总是一副雄赳赳气昂昂的派头。
因为这副架势,卢远从初中开始就落了一个毛驴的绰号。
前世的安远,曾经以为卢远言行举止太过粗犷而不招安静喜欢。现在,他倒是觉得可能真的是因为两人条件不匹配。
安静的家世,放在这个年代应该很不错,这样的家庭门第观念应该挺强,不光是安静,包括她父母,可能都看不上卢远。
这种事,前世的马天佑帮不了他,这一世,至少在目前也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