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4章鲁阳

　　刘备微微一愣，随即大喜，伸手将荀彧拉起，大笑道：“无罪，无罪！”拽着荀彧，抬脚就往里走，走了两步，又停下，自失一笑：

　　“此想必是卿之妻，快快请起！此子玉雪可爱，有父风，日后必可成才。”伸手将荀恽抱在怀里。

　　荀恽生于公元193年，年才四岁，被刘备抱在怀里，并不怕生，黑溜溜的眼珠转动，脆生生地道：“拜见陛下！”

　　刘备大笑。

　　刘备有心留宿荀彧家中，但这样做固然可以展示出对人才的重视，却对荀彧宠遇太过，容易给他带来不必要的嫉妒与攻击。来日方长，还是稳健些好。

　　刘备任命荀彧为尚书，名义上归尚书令华歆领导，但实际上刘备是要时刻带在身边的，类似于秘书。

　　等到荀彧熟悉朝廷情况后，刘备会把他放去尚书台，担任华歆的副手，或者先放到吏部，担任王朗的副手。荀彧荐才知人的名声，不是虚的。

　　荐才，跟科举并不矛盾。科举只是一道筛子，科举出来的人才，具体任什么职务，得有独具慧眼之人进行把关。有的士子适合到基层做县令，有的却适合在部司做掾史。

　　荀彧次日即至军中报到。

　　刘备携麾下文武再次视察颍川学院，与大祭酒邯郸淳及诸多教授就国事进行讨论。

　　数日后，许褚和太史慈两军至颍川。

　　刘表回信表示将至鲁阳拜见刘备，预计十二月到达。

　　刘备见时间尚早，遂率典韦、许褚、太史慈三军巡视豫荆边境，召见振武军于禁、定武军凌操、靖南军许定等。汝南太守田畴亦至边境拜见刘备。

　　刘备赞扬于禁三人配合地方剿灭盗贼的功绩，道：“南线和平，无有战事，亦是卿等军容严整、战力强横之功。若卿等懈怠，则敌人无处不在。万不可掉以轻心。削平乱世，尚须借重卿之三军，勉之、勉之！”

　　于禁等皆肃然道：“谨遵陛下圣旨！必枕戈待旦，不敢懈怠！”

　　颍川、汝南本来极为繁华，但先是黄巾之乱的重要战场，后又遭到李傕屠戮。孙坚死后，董卓派李傕等出关东，击破朱儁于中牟，“所过虏略，至颖川、陈留而还”，杀戮极重。

　　直到刘备将颍川、汝南纳入控制，以徐邈、田畴为太守，用心治理，历时三年，才使得二郡恢复了一些元气。

　　由于人口因兵乱损失较大，土地抛荒，徐邈、田畴积极招徕流民，进行屯田。二郡屯田规模在豫州名列前茅。

　　现在输送至河洛前线的兵粮中，很大比例来自于颍川、汝南。

　　刘备对徐邈、田畴的政绩非常满意，赏赐甚重。

　　十二月，刘备与刘表会于鲁阳。

　　选择鲁阳而不选择卷城，刘备也有深意。

　　这两城与犫县、叶县原都属于南阳郡，刘表两次犯境，为刘备击退，将这四城陆续割让了出去。

　　区别在于，南阳郡之宛县至卷城，基本上一马平川，至鲁阳，则须走山路。

　　会于卷城，若刘备翻脸，刘表还可能脱逃。会于鲁阳，刘表将无路可逃。

　　因此，鲁阳之会是对刘表一个强硬的试探。敢来鲁阳，相当于将性命交于刘备手中，能在一定程度上证明刘表之忠诚。

　　刘表最终还是来了。

　　形势比人强。他不得不来。

　　鲁阳城外，两座大营相距五里。

　　使者往来，约好具体会面日期。

　　到了那日，两方各自率兵出营，相向而行。

　　片刻后，两方碰面。

　　刘表率先下马，仅带着十余人上前。

　　刘备也下马，迎上。

　　两人是第一次见面。

　　刘备打量刘表，见他身长八尺，肤色白皙，仪表不凡。刘表与袁氏兄弟都是相貌上佳之人，然而又有不同。

　　袁绍是浓眉大眼，面带威严，袁术是剑眉星目，面带孤傲，刘表则是温润如玉，谦谦君子。

　　刘表也打量刘备，见他身长七尺，脸色黝黑，略带风霜，单纯以眉眼而论，并不出众。然而腰杆挺拔，宛如铁铸，目光所视，似有雷霆，杀气萦绕，威严自生，仿佛千军万马席卷而至。

　　当他目光柔和下来，面露笑容时，又给人一种春风拂过大地、万物解冻之感，让人也不由自主放松下来、露出笑容。

　　刘表道：“臣刘表，拜见陛下！”作势拜倒。

　　刘备怎会让他下拜，上前一步，扶住刘表肩膀，笑道：“景升，今日只论宗亲，不论君臣。君是宗室长者，乃吾兄也，无需行此大礼。”

　　与刘表执手对话。

　　两人序了年齿，刘表生于公元155年，刘备生于161年，刘表是兄，刘备是弟。

　　然而刘备可以称刘表是兄，刘表却不敢也不应回称刘备是弟，仍旧口称陛下。

　　刘表谦恭有礼，刘备宽仁温和，两人为今日之会打下了成功的基调。

　　刘备道：“我观君随从皆壮士，请为我介绍一二。”

　　刘表便招呼文聘等上前。

　　双方相距极近，刘备刘表的对话，文聘、典韦等都能听到。

　　文聘、刘磐等下马上前，典韦、鲍出、许褚等也同样行动。

　　刘表左手被刘备握着，以右手指着文聘等介绍道：“此文聘文仲业，刘磐刘伯山，庞季庞子苗，黄忠黄汉升，皆忠勇之士。”

　　文聘等都拜倒参见刘备。

　　刘备等几人拜下后，一一扶起，执手拍肩，赞赏不已，勉励几人为国效力、建功封侯、留名青史。

　　刘备也向刘表介绍了典韦等人。刘备帐下有“五虎”猛将，如今到场了四位，典韦、许褚、太史慈、鲍出，只张辽不在。

　　这几人名声此之文聘等，又不知高出多少。

　　但武人本就是不服输的性子，刘磐、黄忠望着典许等人，目光中都有斗志燃烧。

　　典韦、许褚哪里将刘磐等放在眼里，瞪视回去。

　　刘表有些紧张。

　　刘备则笑道：“君等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当多交流。不过今日只叙话，改日可切磋一二。”

　　刘备对典许更有信心，但如果典许将文黄挫败，或会影响今天和气融融的气氛，因此比试切磋就算了。

　　时是寒冬，朔风呼啸，在野外呆久了，寒风刺骨。刘备对刘表道：“天寒，野外不宜久待，不如去景升兄营中接着叙谈？”

　　刘表一呆。

　　典韦、鲍出等欲言又止。

　　文聘、刘磐等面露惊讶。

　　刘备笑道：“怎么？景升兄不欢迎么？”

　　刘表忙道：“陛下有旨，臣怎敢不遵？只是营中简陋。恐怠慢了陛下。”

　　刘备道：“我戎马倥偬，枕戈野外，亦常有之。哪管什么简陋不简陋。”命人将自己战马牵来。

　　鲍出道：“臣请调些近侍前来，服侍陛下。”

　　刘表亦坚持道：“陛下负万机之重，万不可白龙鱼服，臣请调虎贲卫护驾。否则臣不敢接旨。”

　　刘备笑道：“去景升兄营中，安如泰山，哪算得上白龙鱼服？”见刘表、鲍出等坚持，只得道：“好吧，就听景升兄之言。”

　　鲍出驰回，须臾调集虎贲卫前来。

　　刘备索性命太史慈回营中请张昭等文臣一并去刘表营中叙谈。

　　太史慈便留在营中。贾诩道：“楚王既来鲁阳，想必无他意。陛下虽入其营，其实安全无虞。唯担心其控制部下不力，有心怀叵测之辈。今虎贲护卫，典许相随，万无一失矣！”

　　虽说是如此，贾诩、郭嘉皆未去刘表营，而是下令三军戒严，暂以太史慈领之。

　　刘备入刘表营中。

　　刘表将士皆轰然，议论纷纷。

　　又看到典韦、许褚、鲍出等人之雄武，虎贲卫之精锐，皆敬畏不已。

　　刘备在刘表陪同下，巡视诸营。文聘之营最为严整，庞季之营最为松懈，刘磐士兵粗猛，黄忠士兵勇锐，各有特点。

　　刘备对楚军将士道：“荆州乃朝廷藩篱，楚王保境安民，抗击伪蜀，有功于社稷。君等亦有功勋，待楚王报上名单，朝廷将各有封赏。”

　　楚军将士山呼万岁。

　　刘表脸上也带着欢喜感激之色，心情却十分复杂。

　　刘备如此宽厚，自己身家性命、荣华富贵肯定是能保住了，但割据一方是想都不用再想。

　　刘备与刘表把酒言欢，足足盘桓了十余日，方才依依不舍地分别。

　　刘表表示想送幼子刘琮至中京读书，刘备明白刘表意思，但坚决拒绝，道：“荆州人才荟萃，我方派人前来荆州学习，景升兄何必舍近求远？”

　　不过若荆州士子愿来游学，刘备表示欢迎。

　　双方互相放开边境，不阻拦士民商旅之往来。

　　章武三年正月，刘备再次回到洛阳。

　　田豫已平凉州，率军兼程北上。

　　刘备对关中、凉州的军事和政务已基本安排妥当。

　　军事方面，命厉锋军屯汉阳，陈禄升为裨将，都督凉州诸军事；郎将李放率护羌军屯金城，贺齐领一师屯武威，姜囧领一师屯陇西，杨阜领一师屯安定，赵昂领一师屯武都。陈禄可动用的野战兵力有二军四师，近两万人。

　　政务方面，关中三郡守分别为京兆张嗣，冯翊刘馥，扶风顾雍。

　　凉州十郡，河西四郡中的西三郡敦煌、酒泉、张掖保持不变，任命薛悌为武威太守。薛悌原为兖州从事，刘备破兖州，俘薛悌，初不降，终折节。历任下邳县令、沛国长史，政绩斐然。

　　河东六郡，安定秦仲、北地傅该主动投降，皆留原任。诸葛瑾任汉阳太守，颍川郡丞匡镕任金城太守，军谋部高岱任陇西太守，户部阎象任武都太守。

　　高岱字孔文，是吴郡名士。

　　公元194年底，大司马刘备夺得扬州四郡，请王朗举荐会稽才俊，得虞翻、盛宪、高岱和顾雍等人，皆授以郡之大吏或征为大司马从事、参军。

　　虞翻一年前迁任广陵太守，盛宪升为礼部侍郎，如今顾雍又任扶风太守，高岱任陇西太守，皆成朝廷重臣。

　　天下皆谓王朗知人。

　　关中、凉州之役，田豫功最高，李放次之，吕布再次之，然后是陈禄、周泰等人。

　　田豫升为中将，节制飞骑、襄武、征虏、绥南、讨虏、关中兵以及阎行七军，负责在上郡抵御休屠、南匈奴等。

　　刘备又调许褚横野军至河内，替换张辽荡寇军，将张辽调往上郡，归入田豫麾下。

　　荡寇军也是轻骑兵，适合草原追逐。

　　田豫兵力近五万人，其中骑兵近两万。

　　李放原为宣教，升为郎将，独领护羌军。

　　吕布从准将升迁为镇将。

　　陈禄、周泰等都各有升迁赏赐。

　　鲁阳之会，并不是仅仅双面会面谈谈感情、加深联系，还有实质性动作。

　　刘备在颍川、汝南只留了凌操和许定两军，将于禁抽调至青州，归属吕虔指挥。

　　牵招在扬州本有六军，平虏、奋武、宣武、破虏、捕虏和横江，也抽调平虏和宣武二军北上。

　　刘表知情识趣，投桃报李，除了贡献百万斛稻米之外，还命黄忠率兵三千接受刘备指挥。

　　鲁阳之会，刘备对文聘、黄忠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文聘，文武双全，刘表不舍得送。

　　黄忠，只是个猛将，刘表一咬牙，就送给刘备了。

　　刘备帐下猛将如云，黄忠加入其中，并不起眼，但刘备还是大喜，将黄忠带在身边，待遇与典韦、太史慈相同。

　　三千兵，不足以成军。

　　刘备又抽调精锐，按照汉军编制给予补齐。

　　号其军为“鹰扬”。

　　黄忠北上之前，刘表已经叮嘱他用心为朝廷效命。

　　黄忠见刘备如此重视，深为感激，此后与魏军作战中常常先登陷阵，勇毅冠三军。

　　魏军见“鹰扬”军旗，无不忌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