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凤城买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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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刘季头上的紫气光环,众人一下醒悟过来,秦始皇所说的凤城王气,并非是空穴来风。

  天下果有其人,此人正是泗水郡押送这些劳役的亭长刘季。

  人们想起离开时,妻子儿女呼天抢地的情景,明知这趟骊山之行必死无疑,却又不能不去,与妻子儿女分别时如是生死离别,心灵坠入深渊,当他们踏上路途的第一步开始,每个人都是怀着无比恐惧的心情,仿佛一只大手从后来推来,把自己推向死亡的边缘,巴不得找个地儿躲藏起来,一步一步,那心儿七上八下,无时无刻都在策化和寻找逃跑的机会。

  按律服劳役这种事情,在大秦来说,几乎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几乎每一年都有,谁都无法避免,或多或少,或远或近,或时间长或时间短,哪一个没有服过劳役呢?

  只是往年去服劳役的时间相对来说,都比较宽裕,根本不用糟心因为超过期限而被杀头之事。

  今年不知道苍天怎么和朝庭一个意思,雨一直下,不停的下,稻谷就那样腐烂在田头,玉米刚刚打包,就被老鼠和野兽糟蹋得面目全非,朝廷征用劳役偏偏在暴雨如注、道路坍塌,洪水滔天的时候下来,下来也罢,偏偏规定必须十五日之内到达千里之外的骊山,否则就要受责罚至死!

  要在晴天日好的时候,脚力好的人,十五天也许到达骊山,那足底软的人,就是给他二十天的时间,他也到不了骊山,毕竟是一千多里的山路啊!

  如今看看这些人,一部分人已过了壮年,骨枯肉瘦,那些个年轻的也是心中怀着心事,大家行起路来,多是软塌塌的拖着步子,何况还要冒雨绕过路塌、洪水之地?

  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到达骊山去。

  刘季也说了,去,一定误了期限,死罪难免;逃跑也是死,至少可以见到家人一面。

  可是,见了家人又如何?

  大秦实行连坐制,五家为伍,十家为什,有问题要互相纠举揭发,否则什伍连坐。如不告奸,腰斩;匿奸与降敌同罪。里典和伍老也因其该管范围有人犯罪,未检举而连坐。

  也就是说,自己逃回家去,妻子儿女见了,不是高兴而是害怕,必须去举报,如果不举报,要与自己同罪,而且累及邻近,祸到里典和伍老这些人。

  秦律规定,凡应服徭役并已得到通知而不去报道的叫“逋事”;已经到达服役地点而又逃跑的叫“乏徭”。

  在这之前,逋事和乏徭的处罚也不是很重。

  为朝廷征发徭役,如耽搁不加征发,应罚二甲;迟到三天到五天,斥责;六天到十天,罚一盾;超过十天,罚一甲。

  所征发人数已经足够,应尽速送抵服役的处所服伇,如果降雨不能动工,可免除本次征发。

  可见,那时候,逃避劳役根本没有死罪一条。

  但是,秦始皇死后,胡亥继位,此时徭律中的惩罚就变成了逾期死罪,逃伇当然也是死罪了。

  如此,这些人虽得刘季让他们逃跑的机会,一时间却不知跑往何处。

  回家定然不可。

  现在,他们忽然见刘季头顶之上有光环,猜他如果不是神仙,即是救世者。

  因此这些人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奋起直追,淘号呼吁,要求刘季停下来,要庇护他们的性命。

  沼泽泥越来越稀烂,水草茂盛到看不清路了,好在刘季酒壶里已经没有酒,脚步停了下来。

  他仰着头,张着嘴巴,举着酒壶,就是抖不出一滴酒来,众人才气喘吁吁的追上他。

  “押役大哥,带我们一起逃走吧!”大家把刘季围住,众口一词要求他。

  可是,刘季置若罔闻,睁着眼睛盯着众人,倒问有人带酒没有。

  由于天雨风冷,又是日夜兼程,大家疲惫不堪,饥寒交迫,谁还有酒给他?

  刘季见众人拿不出酒来,只是道:“如今我尚且不能自保,也不知逃亡何处,怎么能保护大家?都散了去吧!”说着,扔了空酒壶,欲抛下众人自走。

  莫塞走上前去,对刘季拱手道:“我等明知前去骊山九死一生,却心甘情愿与刘亭长一同前往,看的是刘亭长一路不打不骂,对逃跑的劳役不抓不杀的份上。”

  又道:“我们大家都知道,刘亭长有一颗与朋友同生共死的侠义之心。如今已是死到临头,大家仍然愿意与刘亭长一同扑汤蹈火,同舟共济,而刘亭长忽然一改常态,抛下众人自己逃生,岂不是毁了自己的一世英名?”

  刘季醉醺醺的道:“我顾什么一世英名?你们既要同行,岂拿酒给我?”

  莫塞道:“没有酒,可以派人返回凤城打去,半夜便可赶回来,刘亭长忍耐一些就是了。若说没了众人跟随,日后刘亭长要喝酒时,哪里去讨来?”

  莫塞指着众人道:“我等众人之中,自然有会酿酒的人,若说日后寻了个落脚处,开垦荒地种了粮,烧锅酿造了美酒,那时候也叫刘亭长喝个痛快!”

  刘季笑道:“好个开荒种粮,烧锅酿酒。此谓远水难救近火,谁稀罕等到那个时候?倒是回凤城打酒,这个事情实在一些!”

  于是,莫塞从怀里取了一些钱,派人回凤城打酒,又叫大家在旱地劈草,准备野营。

  莫塞想起当日遇姝姗的草屋,去那拿一些锅碗盆瓢,顺路逮些水蛇回来煮给刘季下酒。

  寻了好些时候,才找到那两间草屋,见已破败不堪,睹物思人,竟悲怆难忍,一边寻那些用具,一边想念姝姗,不知她在咸阳过得如何,涕下泪来,哪还有心思抓蛇?

  回到驻地,手里提着个破锅,对刘季道:“寻了半天,只得这只锅,碗盘全不见了……房屋已破败,不能避雨,只好委屈了刘亭长了。”

  刘季心知他悲怆,拍了拍他肩膀,道:“这百十人,谁的心情也不比莫塞大哥你好到哪里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各自珍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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