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揽沈富、布局平江、威震余杭……
初入江浙的文瑄快刀斩乱麻,穿针引线般将青龙堂各个分坛的情况梳理清楚以后,才最终在心底敲定了主意——利用明教和文家的力量,不顾一切也要诛灭蔡乱头,拿下温、台两地的实际航海权。
只要把江浙一带的海运航路握在手里,便相当于扼住了元廷的咽喉,随时都能让大都无粮可用!
如此一来,进可助明教雷霆一击,退可使亲朋避居海外。
只要亲人远离战祸,不成为刀俎上的鱼肉,自己才能无牵无挂,在这乱世中放手一搏。
深谋远虑的文瑄谋定而后动,覆船山总舵也在未雨绸缪,商议大计。
收到盛文郁的书信之后,文显忠极为吃惊,第一时间便找到了韩凌玥,告知她青龙堂岌岌可危的真相,并向她提出了自己深思熟虑后的意见,即弃车保帅,放弃明教在江浙的布局,将更多的人手和精力调往实力雄厚的玄武堂和朱雀堂。
“可如此一来,文瑄不就没有了援兵,就凭那几处分坛溃散的弟子,能是蔡乱头的对手么?”韩凌玥不禁替文瑄担忧起来。
文显忠的脸上冷峻异常,“此事毕竟关乎到明教大局,不可优柔寡断,瑄儿就算无法平叛,但只要能在江浙闹出足够大的动静便可,届时便可把元廷的注意力吸引过去,玄武堂和朱雀堂才能更好地寻找机会!”
韩凌玥的脸色有些苍白,犹豫道:“文伯,此事太过重大,你容我与兄长商量一番。”
文显忠略一思量后点了点头,“也好。”
旋即又发愁地叹气道:“可近日来元兵不断搜山,派出送信的人难保不被抓到,若这样的大事被元兵发现,这么多年的安排可就全都毁于一旦……”
韩凌玥打定主意道:“文伯不必担心,这一次为保不走漏风声我会亲自下山。”
“你亲自下山不是更危险么?不如让彭和尚去吧,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应该可以信任!”
韩凌玥苦笑道:“彭堂主当然可以信任,可您别忘了,他老人家的徒弟们可都不是省油的灯。十年前若不是他那个大徒弟周子旺擅作主张,以彭堂主的名义发号施令,我明教现在也不会落入这般困境……”
文显忠知道韩凌玥是想到了自己父亲的死,叹了口气后不再出言相劝,只是感慨道:“可怜这彭和尚替徒弟背负了十年的骂名。”
“事不宜迟,我今夜便动身,山中大事就全都托付给您老了。”
文显忠答应道:“你放心,我就是拼了这把老骨头,也不会让总舵有什么闪失!”
“文瑄那里真的不用派些人去帮他么?”韩凌玥再次问了一句,担心文显忠是碍于面子才不给文瑄派兵支援。
文显忠摆了摆手,解释道:“瑄儿下山前我求彭和尚替他卜了一卦,从卦象来看他虽然会遇到些风浪,但不至于有性命之危。而且连你都冒着生命危险做事,他作为你未来的夫君,又哪有不尽力帮你的道理?”
韩凌玥脸上一红,低声道:“文伯有安排便好。”说罢与文显忠告别,回房收拾行囊。
文显忠离开议事厅后却没有直接回自己的住处,反而是绕路走到一处木屋前。
敲开门后,将怀中准备好的信件递了过去,沉声道:“这是夫人的亲笔信,立刻想办法送往温州。”
捋了捋胡须后又不放心地叮嘱道:“记着,不要让教中任何人发现!”
“也包括文瑄?”接过信的人疑惑地问道。
文显忠点头道:“不错,瑄儿到江浙正可以好好磨练一番,眼下还不是告诉他这些事的时候,除非他有性命之危,否则绝不要暴露你们的身份。”
“知道了。”屋里的人应了一声后便关上了门。
疲惫的文显忠这才将始终悬着的心稍稍放下,快步走回家中。
“信送去了?”周氏不等他进门,便凝声细问。
文显忠知道妻子也是过于担心儿子的安全,苦笑着道:“进去再说。”
周氏白了他一眼,不情愿地让开身子放他进了家门,嘴上埋怨道:“我这辈子第一次后悔当初嫁给了你。”
文显忠入座拿起碗筷后瘪了瘪嘴,小声咕哝道:“都老夫老妻了,说这些作甚?再说当初可是你自己逃出家门与我私奔的,又不是我绑的你……”
周氏听后立刻坐直了身体,瞪着眼睛道:“我就知道你们男的没一个好东西,姓文的也不例外!”
说罢一把抢过文显忠手里的饭碗,扣在了自己的身旁,“谁说这是给你做的饭了?这是我给瑄儿留的!”
文显忠也不甘示弱,瞪起眼睛吹着胡子道:“瑄儿不也是男的?不也是文家的种?”
“我呸!”周氏嗤鼻冷笑了一声,“你也配跟瑄儿比?也不拿出镜子照照你那张老脸!”
“无理取闹,不可理喻!”文显忠气得够呛,一把将筷子摔到了桌上。
“姓文的,我提醒提醒你,我的瑄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你们文家就绝后了!”
若文瑄在场,一定不敢相信眼前撒泼的女人是自己那个极具修养的母亲。
“信也送了,人也派了,你还想要我怎么样?瑄儿是你的儿子不也是我的儿子么?”
周氏针锋相对道:“你还知道他是你的儿子?‘长远布局’这四个字你口口声声说了多少年了?结果却连一个青龙堂都没弄明白,自己没能耐还要我的瑄儿去帮你擦屁股,你这张老脸也不嫌害臊?”
文显忠也动了火气,“妇人之见!大丈夫就该建功立业,否则枉活于世!瑄儿都已经过了及冠之年,出去闯荡一番有什么不对么?难不成一直要做你襁褓中的婴儿?”说罢站起身推门而出。
周氏冷哼了一声,“又去找那个彭和尚研究大事对吧?我看你莫不如干脆跟他一同当和尚去算了,以后也省得再回来!”
文显忠实在受不了妻子的聒噪,只好重重地关上门,饿着肚子走了出去。